东方微微明亮,大地处在睡眼惺忪之中。飞奔的马车离京城还有较远的路程。到底有多远,他们具体说不上来,只是心里有个大致的底:凡是所必须经过的道路上都能让他们的马车畅通无阻,他们应该还是能在太阳升起地平线之前赶到宫中的。
但是这样的希望是不现实的。他们知道,越往前赶村庄越多,田野也越来越多;离京城的道路越近,人就越多,行驶越麻烦。在田野里是无法前行的,因为受到田埂的阻挡。而远离京城越远,原野就越广阔,一马平川。原野上即使有些棘刺、树木,在这辆神奇马车的脚下又能算什么呢?它们不具备任何阻力,马车一扫而过。
“我们可能赶不上了,金鸡子。”马车里的凤凰冷不丁冒出了这样一句可怕的话。金鸡子尽管也知道,心里还是不由地咯噔了一下。但是他手里的马鞭并没有就此发出屈服的响声,倒越发激烈了。
“驾!驾!”
经过一番努力,他们又走过了两个城镇。
现在,他们明白了,他们离京城南城门还有三座城镇。两座大点儿的镇,一座小镇。此时他们正往眼前的小镇赶,这叫黎谷镇。
黎谷镇人口少,像个大村庄,道路却十分通畅,条条巷子如大道,非常宽敞,其中那条主道贯穿整个小镇的中心。这座小镇也有一个集市中心,但今天不赶集。
他们的马车正往这条主道奔去。一会儿后他们就进入了这座黎谷镇,踏上了这条主干道。
道上没有一个人,像是整个镇的人还处在昨夜的睡梦中没有醒来。金鸡子尽量放开缰绳,往前奔腾。
金鸡子希望道路上一直不要有人出现,直到他们穿过小镇为止。
金鸡子两眼光芒四射,目光锐利,紧盯一个个十字路口,以防万一。
“喵。喵。”一家大院里,有一只小花猫,惊慌奔叫。因为一个四岁大的小屁孩紧随其后,这个小屁孩是小猫咪的小主人。小屁孩一脸喜滋滋的气色,两只小手高举着要追赶小猫咪,要抓住小猫咪。
小猫咪无出可逃,原本打算往死角里奔,顺着犄角处的石头跳到院墙上,但它对高度估摸了一下,觉得自己能力不够,它见院门大开着,急忙掉转方向经过院门,冲出大院,远离小主人。小主人见猫咪怕他,越发来劲,跟着猫咪冲出大院,冲到了道路中央。
“走开!快走开!”这时一个比小屁孩大很多的小男孩远远就向他大喊道,小男孩驾驶一辆马车正向他飞奔而来。
小屁孩太过沉浸在快乐的追逐当中了,马车的速度又太快了,根本没有足够的时间给小屁孩反应过来,更不可能有逃离的机会。
“快,金鸡子,”一个小女孩惊叫道,“拉住缰绳。”
“拉住绳子!凤凰,跟我一起拉住绳子!”金鸡子与她几乎是同时喊道,这一瞬间两人的脸变得通红。说着绳头被金鸡子扔进马车里。凤凰顺势拽住缰绳,与此同时叫唤她正对面的胖子也来帮忙。这个胖子是赳赳熊。赳赳熊见到这种情况扔了怀里的兔子赶紧站了起来,抓住绳子与凤凰一起配合金鸡子。三个人用尽全身的力气往一边扯,就差一步马儿要踏上孩童了,这时马儿抬起了两只前蹄痛苦地嘶鸣了几声,扭转在了左边。
那小小的孩童侥幸逃过了一劫。但被吓坏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哇哇直哭起来。
“怎么啦?怎么啦?”一个身穿锦衣、手握玉烟斗的六十岁男人从大院里急匆匆冲了出来。他是这家大院的老爷,是孩童的父亲。紧随其后的是一个鼻子通红的四十岁男子,这是这家大院的管家,紧接着又跑出来了两个一瘦一矮的少年——两个仆人。
“快跑,金鸡子。我们没时间跟他们解释了。”凤凰对金鸡子急忙催道。
“是的,快跑,金鸡子,不然琪琪公主死定了。”赳赳熊也提醒金鸡子。
金鸡子认为他们说得对,再跟他们啰啰嗦嗦解释清楚,请求原谅肯定会拖延太多的时间了,要是这群人无理取闹,蛮不讲理那可能会造成无限时的拖延,他挥起鞭子在马儿后背上狠狠地挥了一鞭,马儿从孩童身旁转绕而去,迅速逃离了现场。
“站住!这是哪里来的三个奶娃娃,一句对不起也不说就……”那位老爷高喊道,同时跑过来疼爱地抱起他的孩子。
这位老爷这么一说,金鸡子反应了过来,他们在起步时起码向他们道歉一声,说一句对不起才是。但现在,在飞奔的马车下补一句就没必要了,他放弃了。
其实这位老爷见儿子的状态知道儿子只是受到了些惊吓而已,并不是非要拉住马车要拿三个奶娃娃怎么样,可是他身后的管家听到老爷叫肇事者站住,他们却跑了,他怒从心起,对他身边的两位少年奴仆喊道:“巴兔哩、吐鲁番,快追,拦住他们。”
“哦?——是!”两个少年迟钝了一秒后反应了过来,应了声后赶紧向马车追赶,一边怒吼,命令肇事者停车。
金鸡子不愿理会他们,琪琪公主的生命还在等着他急救呢,他想他们也追不到他们,他任由他们大吼大叫。
“吐鲁番,”长腿瘦高个少年突然拉住矮墩墩的少年停了下来说,“虽然马车上是几个奶娃娃,但是他们马车的速度我们是追不上的。没追上红鼻子管家又会骂我们。这样,吐鲁番,我们大声叫喊抓贼,说有人偷了黎谷老爷的宝贝,让大家都来抓。”
“嗯,没错。巴兔哩,你真的比我聪明耶。”吐鲁番敬佩有加,一拳头打在了巴兔哩的胸部上。
他们两人立马拉开喉咙叫喊起来:“快来人啦,抓贼啦,这辆马车里的人偷了黎老爷家的宝贝啊。快来人啦……”他们边喊边追。
“谁呀?是谁呀?谁的脑袋塞了铁,竟敢偷黎老爷家的宝贝。”他们这一叫前方十字路口就站出来两个人响应,一个三十来岁,一个五十来岁。
“樵斧父子,拦住他们,拦住这辆马车,就是他们啦。”巴兔哩和吐鲁番激动地喊道。
那樵斧父子俩正挑出他们昨天从山上弄回来的木柴交给预定的买家,一听就是这辆向他们飞奔而来的马车,那位父亲愤怒地对儿子说:“快,儿子,把木柴扔上去,堵住他们。竟敢偷黎老爷家的宝贝。让这几娃娃翻一个大跟头。”说着他们把肩上的各一担木柴一一扔在了大道中间。父子俩扔出了水平,木柴一把把竖立,堆得整齐,堆得老高。
然而这对父子俩又是震惊又是失望,只见飞奔的马车一冲而过,木柴在马车面前竟然如同空气一般。
“鱼网兄弟,鱼网兄弟,”巴兔哩和吐鲁番远远就瞄到前方五栋房子的通道口还有两个三十岁左右的青年,又边追边大喊起来,气喘吁吁。“快拦住他们,快拦住他们,马车里的人偷了黎老爷家的宝贝。快呀,快拦住他们啦。”
那鱼网兄弟俩肩上各挂了张渔网,正准备去打鱼,听到巴兔哩和吐鲁番的喊叫,极其震惊,说不把这马车截住那还对得起黎老爷。两兄弟当即拿下渔网张弛了几下等待飞来的马儿撒去。却不料,驾车的小男孩见势头不妙,发现右边正好也有一条宽大的大道好像可以绕过去,他拉过马头就往右边飞奔而去了,留给鱼网兄弟的是一阵失落。
金鸡子原本打算照着刚刚的经验直接冲过去,但是他不知道这辆马车能不能闯过渔网。
征服了樵斧父子俩,躲过了鱼网兄弟,他们想现在应该没事了。却没想到,巴兔哩、吐鲁番锲而不舍的叫喊,响应纷纷,原本清静的小镇到处冒出了响声,大喊大叫向他们赶来。说什么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是不是吃了虎心、食了豹胆等等恐吓的话。很快各个角落和大道出现了人群,有的正种着菜手握铁铲从菜园子里跑了出来;有的正刷着锅,握着锅铲就跑了出来;有的可能连屁股都没擦,茅厕只上到一半,两手拢着裤头跑了出来。一大帮人。有老的有少的,有爷们有婆娘,拿的拿的锄头,握的握镰刀,什么锯弓啊,什么麻绳啊,等等老百姓平日里的生产工具、生活用品几乎一一出现在马车的四周,都说要抓住这些小毛贼,好好教训教训他们,说没想到年龄这么小,才刚刚脱母乳,身上还充满着奶臭味就学会了偷东西,长大了还了得。他们追赶马车,拦截马车,使得金鸡子一会儿停了停,一会儿往前冲,一会儿往左拐,一会儿往右拐,左避右闪,最后忽然发现,他们不知不觉被这些村民赶进了四面都是房屋的一块小空地上无路可逃了。
这下麻烦了,大道都被堵上了,他们被围困在这块小空地上,接下来只能停下马车向他们解释了。但是现在经过这么一番折腾,更没有时间来解释了,跟他们也解释不清楚了。
愤怒的村民们一边围过来一边喝令他们下马车,有个年轻的村民居然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向金鸡子直直冲了过来,欲抢夺缰绳。
或许,在应激状态下,金鸡子十分机灵,他抬起头往左边一看,发现其中两栋屋子间有一片狭小的用竹子做围栏的菜园子,他们的马车刚好能通过。这菜园子另一头连着的是荒地,荒地的另一头连着外面一条大江边,从这里望过去能看到江边宽广的细沙滩。他不知道这沙滩上有没有道路绕回到他们远方的正道,但是眼下他们不去管那么多了,他们好歹得要先跑出这块“烂泥滩”,摆脱后再说。金鸡子立马拔出法器,向男子放了一剑,这一剑是钝力剑,虽然金鸡子使出的法力不会伤害到他,但是对方无法承受像木头一样撞在他胸口的力量,砰的一声,倒在了地面上。金鸡子掉转马车直往菜园子里冲。
在马车冲进菜园子里的一刹那,这些追赶的村民以为马车将会践踏掉藩篱和菜园子里的菜。他们不知道这神奇马车连树木都能穿过,何况竹藩和蔬菜。因此马车奔过去后,竹子编成的围栏和土囊上嫩嫩的小白菜依然毫发无损地挺立在那里。
“他们还懂法。”村民们无不惊讶,发出恐惧的声音。有人说他们当然懂法,那小子的腰身上都挂着法物葫芦。有的妇女开骂了,说抓到这些小巫贼要用油火焚烧他们。
金鸡子驾驶马车,不一会儿就逃离了这个小镇,飞奔到了宽广、平坦的沙滩上了,把他们的大骂声留给了他们自己的两只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