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七年的初冬,辽沈战役已接近尾声,父亲的队伍,把东辽城里三层外三层地给围住了。解放东辽城的战斗一触即发,父亲那一年已经三十有六了。
父亲的队伍在解放东辽城前夕,休整在东辽城外,一个叫马家堡的小村子里。
在这短暂的闲暇时光里,发生了一件令父亲一辈子都刻骨铭心的大事——房东的丫头,“咣当”一声走进了他的心里。
房东丫头姓马,小名丫头。十八九岁的样子。长辫子甩在腰际,两只眼睛像一对黑葡萄,饱满瓷实,亭亭地立在父亲的面前。
父亲的名字叫石光荣。是参加革命后,首长给起的。父亲的原名叫:石头。
确切地说,是马家堡的丫头爱上了石光荣。
石光荣站在院子里吃饭,一手托碗,一手抓饼子,指头缝里夹了半块咸菜疙瘩。大海碗在手里转半圈,玉米糊糊便下去了半碗,石光荣吃饭就像打仗一样,铿锵作响,山呼海啸。丫头望着石光荣就笑。石光荣风卷残云地把饭吃完了,抹一把嘴,冲丫头:你笑什么?
丫头不说话,仍笑。一转身跑了。
部队攻城的前夜,发生了一件让石光荣始料未及的事件。
夜半,石光荣打着呼噜,呼噜声震得墙角的蜘蛛网一抖一颤的。丫头轻推木门走了进来,呼吸急促地站在石光荣的床头,听着石光荣高一声低一声的呼噜声。突然,她掀开石光荣的被子,一步跨上了石光荣的床,动作连贯地抱住了石光荣。
石光荣一惊醒了,他下意识地把手伸到枕头下去摸枪。
丫头呼呼哧哧地说:别动,是俺。
石光荣怔住了,借着窗外月光雪光,他看清了丫头那双黑黑的眼睛。此时的丫头,把身子严严实实地贴在石光荣的胸膛上。石光荣立马明白发生了什么,他奋力推开丫头,同时身子滚下床,叫了一声:丫头,使不得呀。
丫头连滚带爬地追下床,又抱住石光荣的腰,软软地叫了一声:哥,明天就要出兵打仗了,俺要把自己给你。
石光荣闭了下眼睛,感受着丫头身子的温度,他一阵晕眩,随即他又清醒了。口干舌燥地说:丫头,使不得,俺部队有纪律。
他把丫头的两只缠在腰上的手分开,一步蹿到了门外。他冲下房的警卫员大喊:伍子,小伍子。
丫头也追出来冲石光荣说了句:哥,俺喜欢你。
说完一扭身子,向上房跑去。
警卫员小伍子提着枪冲出来,站在院子里:营长,啥情况?
石光荣长吁一口气冲小伍子:情况解除,睡觉。
小伍子迷迷怔怔地用手摸下脑袋,打了个哈欠回屋了。
回到床上的石光荣,却睡不着了。
就在那一夜,丫头走到了石光荣的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