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和梁诗韵分开以后我就直接去了萧然家。
只有他一个人在家。
打了门,他只是斜了我一眼,没有说话,转身就进了书房。
我关上门,跟着他走了进去。
他也不抬头看我,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本书,是日本著名推理作家江户川乱步写的《心理试验》。
正好这本书我也看过,没话找话地说道:“我也很喜欢这本书,特别是明智小五郞那个角色塑造得很完美。不过嘛,太完美反而让人觉得不太真实,就像柯南道尔笔下的福尔摩斯,像神,而不像是一个人。”
萧然这才放下书,看着我:“有事说事,别扯淡,看你也不像一个喜欢看书的人。”
我笑了:“我还真是喜欢看书,只是不太喜欢看这样烧脑的,平日里这脑子就已经够累的了。”
萧然没有说话,只是跷起了二郎腿,双手放在小腹上。
我说道:“萧然,其实我今天来是向你道歉的,我们不该这样怀疑你,还把方姨也卷了进来。”
“但你们还是那样做了,不是吗?”他语气很是冷淡。
我哑然了,不知道该如何接他的话茬。
他拿起了茶几上的一包烟,掏出一支扔给我,我木然地接住,他又把烟放回了茶几上。
“唉,算了,其实这两天我也想了很久,怨不得你们,如果换成我,我也会有这样的怀疑。”
他的话让我心头的石头终于落下去了。
“你知道吗?原本以为我们这么多年的朋友、兄弟,你们对我应该是了解的,你们应该相信我不可能如你们想的那样,可当知道你们竟然怀疑我就是那个‘清道夫’的时候你知道我的心里是什么滋味吗?”
我低下了头。
“不过后来我想明白了,你们这么想也没有错,就是我自己看来我也充满了可疑。华子没有把这件事情上报,我明白他是为我好,他在给我留着一个回旋的余地。只是他根本不必这样,他应该上报的,根本不需要为我着想,因为我没有犯罪。”
他说得斩钉截铁,并不是在作伪。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还有你的那个侧写也没有错,我为了写作也研修过一些犯罪心理学,我觉得你做出的那个神秘人的侧写应该算是客观准确的,只是那个侧写太像我了。”
他苦笑了一下。
我说道:“那只是一个巧合,偏偏我们都对号入座了。”
“你转告华子,让他别有什么思想包袱,该怎么查就怎么查,如果需要我配合的,我也一定会配合。”
萧然一脸的正色,他表达了一种态度,也用这样的方式告诉我,他不是那个“清道夫”,不是那个神秘的凶手,他不怕查,就如真金不怕火炼那样。
我点点头:“我会转告他的。”
“我们是兄弟,一辈子的兄弟。”萧然像是在轻轻呢喃。
我的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感动,其中也夹杂着几分愧疚,相比之下,萧然对我们的理解与包容让我感到汗颜。
“对了,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为什么你的侧写里很肯定地说那个人一定就是一个男人?为什么不可能是一个女人呢?”萧然问道。
我不假思索地说道:“杀人需要勇气,特别是要杀一个已经重伤垂死的人,女人天生会有一种同情弱小的情结,哪怕她与死者再深的仇恨那种情况下她都很难下得去手,这是其一。”
接着我又整理了一下思路:“其二,大半夜要转移尸体,不只是个力气活,而且还需要很大的胆量,把案发现场清理得干干净净,不留下一点蛛丝马迹更是需要细致耐心。其三,从作案手段来看,还要有完美的计划以及长时间的犯罪准备,甚至丰富的刑侦知识,这些应该不可能是一个女人所能够具备的素质。”
他微微点了点头:“但是你想过没有,凡事都会有例外。”
我皱起了眉头:“莫非你觉得那个神秘人是个女人?”
他淡淡地说道:“我可没这么说,我只是针对你的侧写提出一点想法。”
我笑道:“这样啊,我还以为你有什么新的发现呢。对了,你那小姨子这几天怎么样了?”
他摇摇头:“这几天她好了很多,没有再像那几天那样了,谢谢你。”
“她找到工作了?”
“没有,暂时让她在工作室帮忙,她干什么都不会长久,但是工作室的工作她更有兴趣,邱萍说既然是这样就让她帮着打理。还别说,她很勤勉,也很好学,别看她是理工科出身,文学的底子却不弱,有时候还帮我看稿呢,还能够提出一些有用的建议。”
我笑道:“这样也好,有点事做她也不至于整天胡思乱想的。”
“可不是吗?”他也笑了起来。
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目光无意中转向了他的书柜里。
“感觉你的书好像少了很多。”
萧然说道:“是少了很多,邱莉喜欢到我这儿找书看,可是她又没有随手归还整理的习惯,你是没看到她的房间,我的书堆得到处都是,还是邱萍定期进行一次整理。”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就你的这些书她也有兴趣?”
萧然书柜里的书大多是一些法学、刑侦学和医学书籍,专业性很强的,偶尔也有一些小说,都是古今中外的推理名家的著作,但相对而言就少得可怜了。
萧然耸了耸肩膀:“或许她看书只是个借口吧。”
我听出了萧然话中的无奈,邱莉或许根本就不是为了看书,只是为了能够经常出入萧然的书房。
我轻声问道:“她对你的这种感情邱萍知道吗?”
萧然点点头:“我想她应该是知道的吧,只是她不说,只是让我对邱莉忍让一点,包容一点,毕竟她们是姐妹。”
我说道:“她就不怕你那啥?”我没明说,但萧然一定能够明白我的潜台词。
萧然白了我一眼:“她相信我。”
这眼神让我有些无地自容,他说这话不就是在说我们对他的不信任吗?
我尴尬地笑了笑:“我说,没你这样记仇的。”
这时听到了开门的声音,萧然说应该是邱萍和邱莉姐妹俩回来了,我们出了书房,果然看到她们进了屋。
“朱俊来了?”邱萍的脸上带着笑容,一点都没有了昨天来找我时的那层寒霜。
邱莉却只是淡淡地看了我一眼,脱掉了外套和高跟鞋便进了自己的房间。
“找萧然聊聊,正准备走呢。”我也笑着和她打招呼。
“就在这儿吃午饭吧。”邱萍说。
萧然也说道:“这都到饭点了,吃了再走吧。”
既然他们这么说,我若是再矫情就没意思了,我点了点头。
在客厅里坐下,邱萍重新给我泡了杯茶。
萧然陪我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这个时候我们自然不能再继续刚才在书房里闲聊的话题了。
随手拿起了一本杂志,是《健与美》,我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向萧然,萧然苦笑道:“是邱莉的,喏!”他的嘴努了努阳台上,阳台上还挂了一个大沙袋。
“哇,这是拿来摆摆样子还是真练啊?”我走到阳台上用力拍打了几下那沙袋,手掌生疼,扭头望向萧然问道。
萧然也来到了阳台上:“谁知道呢,这丫头的爱好太多,常常弄得人眼花缭乱的。”
邱莉的情况我也很清楚,偏执,甚至有可能还带着一些妄想,总会有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倒也见怪不怪。
吃饭的时候邱莉从房间里出来了。
我试着和她聊天,可是她只是简单地敷衍着,像是对我有所戒备。
那天她可不是这个样子,不过这也正常,此一时彼一时,再加上她的心理有问题,对人忽冷忽热也就不算什么了,我想即便是面对她的姐姐、姐夫也差不多是这个样子吧。
吃过午饭我便离开了,下午有个病人,得回去准备一下。
2
下午送走了病人我长长地出了口气,一天的工作又结束了,我的心里不禁为傅华担心起来。
今天一过他就只剩下两天的时间了,两天之后这个案子或许就会了结。
在警方看来,这个案子并不算是悬案,因为丁家父子已经被抓住了,他们对自己的罪行也供认不讳。
而且警方在重新对梁仕超家进行勘查,运用了高尖端的科技手段,终于也证实了梁仕超家就是第一案发现场,这样就算案子还有一些细节上的瑕疵也不会对丁家父子的定罪有太大的影响。
当然在我看来却不是这样,因为如果能够证明丁家父子虽然行凶,但却不是导致梁仕超致死的原因的话,那么他们受到的刑罚就要轻些。
可是到哪里去找那个神秘人呢?
我不禁想到了昨天傅华从我这儿离开的时候说的那句话,关于方姨的调查还没有找到最关键的证人,那是什么意思?他真从方姨那儿找到了突破口么?
假如真是那样,那么是不是真涉及了萧然?
我忍不住打电话给傅华,他那边好像有一些吵,他说现在有点忙,晚一点会联系我。
晚饭我是在我家巷口的那家小餐馆对付的,两个小炒,一个西红柿蛋花汤,两碗米饭。
平素我是不沾酒的,其实我根本就不喜欢喝酒,在我看来酒那东西喝了除了让自己难受之外再没有半分的好处。
只是在华夏这玩意已经成为了一种所谓的文化,有时候朋友兄弟聚在一起,人人都喝,想要众人皆醉我独醒好像也不太可能,反而会让人觉得你假清高、不合群,与大家格格不入。
才吃了几口电话就响了,是傅华。
“在哪呢?”他问我。
我说了地方,他说他也还没吃呢,正好赶上了,他让我再点两个菜,叫两瓶啤酒,他一会就到。
大概一刻钟后他就坐到了我的面前,一坐下就先喝了一杯啤酒,咂巴两下嘴,很享受的样子:“舒服,解乏!”
我叹了口气:“还是先吃点饭吧,吃了再喝。”
一面吃,一面聊着。
“我今天去了萧然家。”
他抬眼看看我,夹了一筷子菜,等着我的下文。
“我相信萧然,他不是那样的人。”
他放下了筷子:“我找到了二十年前方姨打工的那家茶馆的领班,她说出了一个秘密。”
我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什么秘密?”
他看了看四周,周围并没有什么人,现在已经过了饭点,加上这小饭馆地势也偏,生意并不很好。
他说道:“她说有一次梁仕超把方姨叫去办公室,方姨是哭着跑出来的,衣衫不整,之后梁仕超也出来了,他威胁领班不许把这事儿说出去,否则就会对她不利。领班说看那样子,她也能够猜到发生了什么事。”
我的脸色微微一变:“这么说方姨很可能也被梁仕超侵犯过?”
傅华点点头:“是的,而这件事还是发生在顾红案之前,大概比顾红案早半年的光景。我们也查证过,方姨开始表现得不太正常也是在那件事情之后,领班说那之后她并没有马上辞职,而是继续上班。”
我叹了口气:“萧然的父亲在他刚出生的时候就死了,方姨一个人带着他,真要辞职就断了生活的来源。”
傅华“嗯”了一声:“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那之后她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不再与人交流,脸上也几乎没有了笑容。但那时她的情况没有那么糟糕,她真正地患上抑郁症应该是顾红自杀以后。”
傅华望着我:“她与顾红的关系不错,而两人都遭遇了同样的侵害,顾红勇敢地站了出来状告梁仕超,只是结果很悲催,非但没能够告倒梁仕超,反而需要赔上自己的性命来证明自己的清白。朱俊,你说,方姨的抑郁该是源于什么的刺激?”
“愧疚,我想方姨很可能也把自己遭到侵犯的事情告诉了顾红,顾红一定劝她站出来,一起把梁仕超的丑恶面目昭告天下,可是方姨没有,她选择了沉默,原因么,或是为了自己的名声,又或是为了孩子,还有就是为了生计。”我的心情很是沉重,傅华带来的消息太震撼了。
傅华说道:“你说得没错,但不管是为了什么,顾红的死都深深地刺激了她,方姨一定会想,如果她不是这样的懦弱,不是这样的自私,和顾红一样敢于站出来指认梁仕超,或许顾红也不会走上绝路。”
是啊,方姨最后只能活在屈辱、愧疚与自责中,如果不是因为萧然,我想她会不会也如同顾红一般早就寻了短见。
太有可能了。
所以当萧然长大成人了,并且取得了一定的成就之后,方姨却选择了自杀这条道路。
“这些萧然知道吗?”我问道。
我知道这一点很关键,如果萧然已经知道了,那么她母亲的死他一定会归结于梁仕超的身上,他对梁仕超也一定会恨之入骨,说想要饮其血、啖其肉也不为过。
萧然与方姨之间的感情是很深的,这二十年来根本就是相依为命。
萧然假如知道自己的母亲受到这样的屈辱,他杀梁仕超报仇就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我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让萧然给欺骗了,他今天白天和我说的那些难道都只是为了麻痹我,让我们放弃对他的怀疑么?
傅华轻轻地点了点头:“他知道了,就在四个月前,作为他的朋友加兄弟,我不得不说我们很失败,我们竟然不知道,这两年来他一直在调查方姨是怎么患上的抑郁症,为什么要选择走了这条不归路。”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感觉透着凉意。
听傅华这语气,仿佛已经认定了萧然就是那个凶手。
傅华说道:“在对方姨过去的调查中,总能够找到萧然的痕迹,我们走访过的那些人,他几乎都曾经走访过。”
我轻声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傅华眯起了眼睛:“我想,是时候找萧然好好谈谈了。”
我望着他:“这件事情上面已经知道了吧?”
傅华点点头:“是的,我不能再瞒着了,朱俊,一会你把萧然约出来吧,我希望我们能够说服他,虽然现在我们还没有确凿的证据,但是你也知道,找到证据只是迟早的事情。”
3
我的心情突然变得糟糕起来。
就在白天的时候我才和萧然谈开,我以为萧然这件事情应该就是个误会,很快也就过去了,这之后,我们又能重新做兄弟。
这才几个小时,傅华就扔出一枚重磅炸弹,一下子把我搞得晕头转向。
我还是给萧然去了电话,告诉他我和傅华在我家等他,有很重要的事情。
他没有问是什么事,只是很平淡地应了一声。
我和傅华都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坐着,不一会烟灰缸里便已经有了好几个烟头。
八点半的时候萧然到了,他坐下后冲我们微微一笑,然后问道:“什么重要的事情?”
我看了傅华一眼,傅华清了清嗓子:“萧然,我们十几年的兄弟了,我希望你有什么事情都别瞒着我们,无论什么事,我和朱俊都会帮你的。”
萧然眯缝着眼睛:“到底什么意思?我有什么事?”
他抬头望向我:“我让你带的话你带到了吗?”
我点了点头。
傅华说道:“萧然,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希望你能够如实地认真回答,好吗?”
萧然的双手一摊:“没问题,我说了,我会好好配合你们的调查。”
傅华又拿起烟点了一支:“方姨去世以后,你就开始了对方姨过去的调查,你想要查出方姨患上抑郁症的原因,想弄清楚方姨为什么要自杀,这两年来,你几乎一直在做这件事情,秘密地调查,没有让任何人知道,对吧?”
萧然的神情没有任何的变化,仿佛早就知道傅华会问他这个问题。
他点了点头:“是的,有什么问题吗?作为一个儿子,自己的母亲发生这样的事情,我有权找到真相吧?其实有一点你没说对,那就是我的调查时间甚至还要更早些,只是当时让我母亲发现了,她不准我查,怕影响她的病情,我才停了下来。”
傅华轻声问道:“你能够告诉我你调查的目的吗?”
萧然冷笑:“儿子关心母亲的病情不行么?她看过几个心理医生,可是却根本没有什么效果。张医生也说过,如果知道是什么刺激她变成那样的,或许对治好她的抑郁症会有很大的帮助。朱俊,你也是心理医生,我说得没错吧?”
我回答说是的,只有找到了症结的所在才能够对症下药。
萧然望着傅华:“还有问题吗?”
“有。”傅华猛地吸了一口烟。
“如果说之前你的调查是为了查清方姨的症结所在,那么之后呢,方姨去世之后你又重新开始了调查,为什么?”
“华子,如果你是我的话我想你也会这样做,在我看来我母亲死得有些不明不白,我只是想弄清楚,是什么样的经历导致她的抑郁症,又是什么样的原因使得她选择了轻生。任何事情都是有因才会有果的,我想无论是谁碰到这样的事情也会一查究竟吧。”
萧然说得没错,我想假如这事情落在我的头上,我也会去寻找答案。
傅华叹了口气:“所以,你早就已经知道了方姨的病根所在,也知道了方姨曾经经历过什么,对吧?”
萧然的脸上露出一抹痛苦的神情,他拿起茶杯,低下头,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杯里的茶水出神,半天才从嘴里蹦出两个字来:“是的。”
傅华说道:“你查到二十年前,方姨很可能被梁仕超侵犯过,可是她为了年幼的你,选择了沉默,而同为受害人的顾红与方姨是朋友、是姐妹,却选择了报警,当时顾红也是知道方姨的事情的,她劝方姨也站出来将梁仕超的罪行曝光,但方姨应该是拒绝了。”
萧然的面部肌肉微微抽搐了两下,目光中带着怨恨,他在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顾红的死对方姨来说就是个噩梦,让方姨很是震撼。方姨的心里充满了愧疚与自责,她一定在想,假如当时她能够勇敢一些,也跟着顾红站出来指认梁仕超,让梁仕超受到应有的刑罚或许顾红就不会死了,她觉得是自己害死了顾红。”
傅华的语速并不快,他说话的时候双眼就望着萧然:“方姨真正患上抑郁症就是在顾红死了以后。”
我没有说话,这个时候我也不知道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只能够静静地坐在一旁,认真听着,留意着萧然的表情变化。
“你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你感到愤怒,感到屈辱,你恨梁仕超,恨这个给了你母亲巨大伤害并间接害死了你母亲的人。所以你便想到了要杀了梁仕超为你的母亲报仇。”
“我没有!”萧然抬起头来大声叫道。
傅华瞪大了眼睛:“你听我说完!”
萧然不再说话,却拿起了桌子上的香烟。
这一次他竟然抽了一口却没被呛着。
傅华继续说道:“要制定一个完美的犯罪计划对于普通人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可是对于你而言,根本就不是什么难事,你是个推理小说家,同样也可能是个刑事犯罪领域的天才,于是一个复仇计划就在你的心里形成了。”
萧然冷笑道:“看来你打心底就已经认定了我是那个‘清道夫’了?”
傅华说道:“你先是跟踪梁仕超,了解他的生活规律,为此你还租了距离梁仕超公司不远的海文大厦12楼1209室,从那儿用望远镜正好能够看到梁仕超的办公室,对吧?”
萧然问道:“你说这些有证据吗?”
傅华摇摇头:“没有,但你如果以为自己做得很隐秘警方就找不到证据了的话,你就太天真了,既然我能够查到这些,找到证据也只是迟早的事情。”
“我说了,我并没有杀梁仕超,那个神秘的‘清道夫’也不可能是我。是的,你说得没错,我确实已经查清了我母亲的事情,我也很恼火、很愤怒,但是我不会用一种犯罪去惩罚另一种犯罪。”
萧然的神情很是严肃,我感觉他并不像是在说谎。
傅华却好像并不相信萧然的话:“萧然,我们是哥们、是兄弟,我之所以把你找来,就是希望你能够给我们透个底,听你说真话的,否则一旦真正进入了程序,我们想帮也帮不了你。”
萧然“噌”地站了起来:“说到底你们还是不相信我,既然是这样那我也没有什么说的了。”他是真的生气了,大步走到门口,开门离开了,他很用力地关门,那响动让我的心也为之战栗。
4
傅华的脸色十分难看,他一个劲地抽烟,屋子里已经乌烟瘴气了。
“你还是少抽些吧,本来就休息得不好,这样抽烟对身体不好。”我劝道。
傅华把半截烟在烟灰缸里摁灭:“你说他这是什么态度嘛,他真以为我不敢把他带到局里去吗?就因为我们是兄弟,我想给他一个机会,让他去自首,争取一个宽大处理,可他呢,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我开了窗,让烟雾散去,这才坐回到沙发上:“或许真不是他干的。”
傅华看着我:“你真是这样想的吗?你确定你这么说不是因为感情用事?”
我还真不能确定,但是我刚才一直在留心观察着萧然的表情变化,他的情绪更像是没有作伪的真情流露。除非他在演戏,但就算是他在演戏也应该瞒不过我的眼睛。
“我觉得这件事情还是慎重一些吧,华子,就凭他调查他母亲的事情也不能就证明他有杀人的嫌疑,你根本就拿不出证据来。”
傅华说道:“那你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让我就当作不知道这件事情,明明他就有嫌疑也要我睁只眼闭只眼?”
傅华的倔脾气上来了,在原则问题上他就是一根筋,在他看来,任谁都不能凌驾于法律之上,天王老子不行,兄弟也不行,他能够这样劝萧然自首已经是他的底线了。
我问傅华接下来怎么办,他说机会他已经给过萧然了,他只剩下两天的时间,不行他就直接把萧然带回局子里去。
“可是邱家姐妹已经证明了萧然根本就没有作案的时间。”我提醒他。
他却说道:“邱家姐妹就没有可能作伪证了?一个是他的老婆,另一个是他的小姨子,这样的证词不足以采信,除非他能够拿出更有力的证据。”
我苦笑:“华子,你想过没有,这样一来,我们和萧然就彻底地崩了,万一他真不是那个神秘人的话,回头你又怎么面对他?”
傅华说道:“如果真是我弄错了,那么要打要罚我认了,我就背根鞭子跪到他家门口负荆请罪,直到他原谅我为止。”
傅华说完也离开了,我知道应该就是今晚他会把萧然请回局子里去。
十点半钟的时候电话响了,邱萍打来的,她很气愤,说傅华亲自把萧然给带走了,她在电话里数落了傅华一顿,然后问我是不是知道这件事情,我没有骗她,我把我知道的事情大致说了一下,她听了以后像是很震惊。
“你不知道他暗中调查方姨的事吗?”我问邱萍。
邱萍说她还真是不太清楚,萧然有时候也经常外出采风,一去就是三五天,特别是创作遇到瓶颈的时候他就喜欢到处走走,深入到生活中去寻求灵感。
“也就是说你也不知道方姨的事情?”我向邱萍再次确定。
邱萍“嗯”了一声,她说自从方姨死后萧然的情绪确实有些变化,但她觉得这很正常,任何人在遭遇丧失亲人这样的痛苦过后都会有一段适应期,或长或短。
萧然自幼就与母亲相依为命,他若是一点变化都没有反倒让人觉得不正常了。
当邱萍知道方姨的那些遭遇的时候她沉默了几秒:“你们是怀疑萧然为了报复杀人?”
“你觉得没有这样的可能吗?”我反问。
她回答道:“确实有这样的可能,可是我能肯定他绝对没有这么做,那晚他回到家后哪都没去,他根本就没有作案的时间。”
我苦笑:“可是除了你们姐妹俩还有谁能够证明他那晚真的在家?”
我把邱萍给问住了,我告诉邱萍,从法律的角度看邱萍姐妹是萧然的家人,她们的证词只能够作为参考,却不足以完全采信。
我让她好好想想,看看能不能找到其他的证据证明那晚萧然真在屋里。
邱萍一时间也想不起来。
我说这很关键,只要证实十点以后萧然没有离开过自己的家,那么他就能够洗脱嫌疑。
邱萍急忙挂了电话,看来她是急着去找证据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邱萍又打来了电话,她让我去她家一趟。
我给安然打了个电话,告诉她取消这两天所有的预约,这两天我得为萧然的事情奔忙,实在没心思工作。
安然已经习惯了我这样,倒也没说什么。
九点十几分我就到了萧然的家,邱萍和邱莉都在家的。
“你来干什么?”邱莉对我有些敌意,我知道她对萧然的那份感情,在她看来我和傅华是一伙的,萧然被傅华带回公安局也有我的份儿。
我苦笑一下,想要解释什么,邱萍却喝道:“小莉,怎么那么没礼貌,是我让他来的,现在只有他能够帮到我们。这没你什么事,你回屋去吧。”
邱莉瞪了我一眼,那目光像是能够杀人。
我的心里是很郁闷的,那天我和她的沟通很不错的,现在却搞得像仇人一般。
邱萍歉意地笑了笑:“你也知道她的,别和她一般计较。”
她招呼我坐下来,给我泡茶,还拿出了香烟:“我仔细地想了一下,还真找不到什么证据证明他那晚在家。”
邱萍幽幽地叹了口气:“早知道就在家里装一个监控了,可是谁知道会摊上这样的破事啊!”
我安慰她道:“你也不必过于担心,如果真与萧然无关,我想警方也不会为难他的,至少我们要相信傅华,他不会冤枉自己的兄弟,让萧然背黑锅的。”
“我就想不明白了,你们都是萧然的兄弟,为什么就死揪着他不放呢,你们就不能相信他吗?”邱萍又发起了牢骚,这个时候她除了发牢骚估计也不知道能够做点什么。
“有个问题我不知道当不当问。”我扭头看了下邱莉房间方向,房门是关着的。
邱萍说:“都什么时候了,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我咬了咬嘴唇:“邱莉喜欢萧然,这件事情你知道吗?”
“啊!”邱萍很是惊讶。
看来她还真不知道这事儿。
不过当时我问萧然的时候萧然也不能肯定,我记得萧然的回答是或许知道。
“怎么可能?”邱萍反问了一句。
我说道:“事实就是这样,她喜欢萧然,只是因为你的缘故,她把这份感情藏得很深。之前她交的那些男友为什么最后都分了,她把他们都当成了萧然,她才会患得患失,才会把他们都看得很紧,他们稍微有一点什么动静,她都会去猜想。最后她自己也发现他们并不是萧然,也永远不可能成为萧然,她宁愿就这样跟着你们一起,至少能够天天看到萧然。”
邱萍没有说话,她的脸色变得苍白。
“不过有一点你放心,萧然与她之间并没有什么,萧然一直都只把她当成妹妹。而她也没有把这份心思说出来,虽然她的内心很挣扎、很纠结,但她还是清楚地知道你是她的姐姐,她不能也不愿意给你造成任何的伤害。”
邱萍摇了摇头:“我当然不会怀疑他们之间有什么,我相信萧然,我只是觉得邱莉这样让人心疼,唉,而我这个做姐姐的竟然什么都不知道。”房间的门开了,邱莉走了出来,我和邱萍结束了这个话题。
邱莉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我和邱萍:“你们在说什么,为什么我一出来你们就不说话了?”
邱萍的脸上带着几分苦涩:“我们在说萧然的事呢,朱俊说了,除非找到当晚萧然不在案发现场的证据,否则就目前的情况对萧然有些不利。”
邱莉眯缝着眼睛:“是吗?”
我忙说是的,她要是知道我们在说她喜欢萧然的事一定得急。
邱莉咬着嘴唇:“那就想办法找到证据证明他那晚并没有外出啊,在这儿待着干什么?”
我站了起来:“我就先走了,有什么消息马上通知我,我也盯着傅华那边,放心吧,他不会让萧然受委屈的。”
邱萍把我送到门口,她的眼神有些复杂,好像想说什么,但最后她还是没有说出口。
我想邱莉暗恋萧然的事情一定让她的心乱了,一个是自己的丈夫,一个是自己的妹妹,虽说只是暗恋,两人之间并没有什么,可是对她而言也是难以接受的事实吧?
她和萧然的感情一直都很好,而从她对邱莉的态度来看,也是姐妹情深,她还真不好处理这样的感情问题。
我不禁又有些好奇,萧然该怎么去处理这份感情呢?
邱莉的情况摆在这儿,萧然如果处理得不好,那么很有可能邱莉的病情就会加重,那样的结果一定也不是邱萍希望看到的。
长长地叹了口气,我上了车,但却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去哪儿。
我打电话给梁诗韵,她正好没课。
她让我到学校去接她,一起吃午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