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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徐秀珍知道支书的来意后,便把手中拄着的棒子交给他说:“这根木棍已跟我几十年了。别看它已经发黑被磨秃了,可我一直保存着。还有要饭的罐子,我时常用来提醒志清,让他别忘了回水坨的乡亲们。是他们一口一口地省下来吃的,救下我们娘儿俩的命。能为大家多做点事就多做点,报答过去乡亲们的恩情。自己日子好过了,可不能忘了穷乡亲。”说着,她又叹了口气,让支书劝劝儿子,“都三十好几的人,还跟老婆赌什么气。我让他到儿媳妇那去,可他就是放心不下我,弄得天各一方。两个人长期不在一起要生古怪,迟早会砍草帘子的。哎!都是我连累了他。”

杨永国忙劝慰说:“他们是战友,又是同志,一起在部队当过兵经历过考验,关系好着呢。你不必担心,他老婆经常来信,一年还给寄几次钱呢。”杨永国虽然嘴里这样安慰着,其实也和大队上的人一样为赵志清老婆的事担着份心。寄钱已是两年前的事,当时赵志清老婆还在部队。赵志清最后一次拒绝安排工作后,他老婆的来信也就少了。几次都想问问赵志清,劝他过去看看,可话到嘴边怕勾起他的痛苦又咽了回去。他感到赵志清只是拼命地工作。现在经徐秀珍提起,杨永国觉得自己也该关心关心他个人的事。

特别是现在,周健又要处分他搞单干的事,他心里的压力肯定很大,就算是铁打的汉子也会被压垮。这个时候更需要人去关心他、爱护他、支持他,跟他说说心里话。杨永国觉得自己这个支书没有当好,觉得有些对不起赵志清,于是忙向徐秀珍告辞。他一边往外走一边说:“你就放心好了,我一定给你劝劝。”

今天的天气和往常一样晴朗,只是比前几天显得冷些。还不到派工的时候,各队催促开会的钟声便响了起来。人们都以队为单位,拿着凳子向大队部的院子拥去。只见院子的尽头放着一排桌子,算是主席台,上方挂着一幅“回水坨大队揭批’四人帮‘暨忆苦思甜大会”的标语。为了营造气氛,院子周围的柱子上还贴了“打倒四人帮”“不忘阶级苦,牢记血泪仇”之类的标语。那一排桌子上摆着新旧社会对比的实物。中间的两张桌子空着。不知谁故意把肖永才没有裤腰的裤子和冬天穿的棉腰裤也拿来展览。这是先来的人绕着实物参观后发现的。一些知道物主的人一边看,一边给旁边的人解释着:这架收音机是支书的;这只装衣服的皮箱是张二虎分地主张震山家的;这架缝纫机是肖兰英的……这些东西自然而然地在人们心中形成了新旧社会两重天的对比。加上小学生们由老师领着在唱忆苦思甜小调:“天上布满星,月牙亮晶晶,生产队里开大会,诉苦把冤申……”这歌声和实物使整个会场庄严肃穆。忆苦会还没开始,就使到会的人感到心情十分沉重,唤起了每一个年龄大的社员对过去身世的回忆。

还不到十点钟,人都到齐了。各队按划分好的位置坐得整整齐齐。连很少来开会的唐成玉老大爷也由张翠花搀扶着,与杨永志的母亲坐在一起。杨永秀、李琴惠、柳茹辛、张翠花几个年轻姑娘和高素芬坐在头排。王梅华和学生们坐在一起。

“干叫唤”来迟了一步,见一队前边有个空,就把小板凳放了进去。听周围的人说,是给赵志明留的。“干叫唤”忙移到后边去了。她不愿挨着赵志明坐。听说周书记这次是来真格的,是专门冲着赵志明和赵志清来的,非整他俩不可。听说过几天还要专门开他们的批斗会。她认为跟他坐在一起会把霉运沾到身上。刚一听到说是赵志明坐的地方,立马像躲瘟疫似的往后面跑去。

杨永国见后面的人都已找着位子坐下,周健和张明山也在台上入了坐,便立即宣布开会。他大声地叫人们不要再说话了,停了下,才心情沉重地说:“各位乡亲们,今天我们大队在这里召开一个忆苦思甜大会,就是为了更好地揭批’四人帮‘。用诉苦来唤起大家共同的阶级仇恨,提高我们的阶级觉悟,把’四人帮‘的罪行批深批透。在旧社会,我们穷人是辈辈长工,辈辈苦,年年种地年年饥。哪一家没有一本血泪账,没有一段辛酸苦难的家史。哪一个又不是喝足苦水长大的,哪个身上没有一两道地主老财留下的罪恶伤疤。新中国成立都三十年了,今天我们来翻这本老账有好处,它能使我们不忘昔日苦,更知今日甜。更能痛恨’四人帮‘这些年倒行逆施所犯下的滔天罪行。在今天这个大会上,谁有苦就上来诉吧。把闷在肚子里的苦水都倒出来,把我们贫下中农这个传家宝交给下一代。让他们永远记住自己的父辈在旧社会是怎样受剥削、受压迫,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说完,他就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