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快到了,林母抽空进城看孙子。孙子在半夜两点发高烧,林秋生却找不到人。家里没电视,他不知躲哪看足球赛了。一老一少两个女人急得发哭,千辛万苦到医院,折腾到一峰平安时,天已大亮。
面对林秋生负疚送来的荷包蛋,疲惫的苗紫竹终于忍无可忍,她一把打翻保温桶,捶着腰,用发涩的嗓子对婆母说,你都看到了,你老也好好说说你儿子吧,总是贪玩,一点也不知道心疼人。我的身体已经垮得不行了,一站起来就发晕呐。
林母却心痛地上的鸡蛋,更心痛儿子的面子,想这媳妇也太厉害了,自己在场都是这个样,不在时还不知怎样对待儿子呢。这样一寻思,话说出来就很让苗紫竹伤心了。
林母眼一翻,一张长黑脸更长更黑了。她说,这算什么,我生孩子三天就要下地做事。女人哪里来的那么多娇贵。她说着话还死命拍打着身上的衣衫,像是要抖落苗紫竹的锐气。
苗紫竹弄得一下哑了口,只气得站到窗前,把身子背着母子俩个。心里后悔死了不该指望老公的家人来作说客。她是何等敏感心性,兀地只是感到受了一种欺负,感到那种欺负来自遥远陌生的一个时空,是一种无从申冤的欺负,一种气得人一拳出去却落到虚空的欺负。只能哑口!只能对此时林秋生的不说话不出援生出万般埋怨。从此和婆家的心理距离却是拉开了千远万远,就好比数学上的两条平行线永远找不到交点。
而林秋生能说什么呢?一来自己没理,二来两个女人谁也得罪不起。
偏偏这事过后没多久,林秋生二姐,在银行上班的林春凤做了人流。两口子客客气气上门探望,却发现林母也老远从乡下带来老母鸡、鸡蛋、还买了几盒蜂皇浆,言谈间有住一阵子专门伺候女儿的意思。苗紫竹在边上听得脸色由晴转阴,心里莫名地生出一股醋溜劲。林春凤再三留饭就是不依。
在回师专的车上,苗紫竹满怀郁闷,只管扭脸望着窗外,全不顾手上咿呀呀的儿子。林秋生摸不着边际。他问,你怎么变得这样不阴不阳了?苗紫竹听着刺耳,就重重地推开林秋生要接儿子的手,反问,你什么意思?林秋生盯着她喷火的大眼睛知道言重了,赶紧解释说,你从前可是很大方开朗的一个人呀,现在怎么变得什么事都不肯说出来?
说话间车到了站。
苗紫竹不答话,只抱着儿子在小雨里飞快往前跑,急得林秋生大叫,小心摔跤。再赶上时,只见苗紫竹气喘吁吁,满面水痕,不知是泪是雨。不由心生疼痛,强行抱过儿子,抓住她的胳膊问,你到底怎么啦?像个神经病。苗紫竹手一甩,我就是个神经病,可以了吧?
话一落地,却真地哭了。是自己心疼自己呢,搞不明白为什么会变得这个样子?变得和走过身边的那些女人没两样。她甚至很为自己的计较不安,觉得很不应该,很丢人。可事实上她就是计较了。这让她很羞恼。想曾经有很多年,她很以为自己不落凡俗呢。不知道到底是哪只魔手在婚姻中搅乱,硬是生生地把风花雪月的诗情画意给葬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