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喻方北说,一定是有人敲诈他!
还用得着你来提醒?如果我不知道有人敲诈他,就把七千块给了!
看着女儿那一副恶狠狠的样子,喻方北直想赏她两个耳光。十多年来,他都有打女儿的冲动,可他一忍再忍,忍到最后,终于不敢打女儿了。女儿跟她妈一样,长得很漂亮,特别是眼睛,弯弯的,眼珠又黑又亮。他不明白漂漂亮亮的女儿说出的话为什么像扔出的石头。
电话铃突然响了起来,喻小凤一把抓起听筒。她希望是任向坤打来的,果然就是。喻小凤说,刚才有两个人来了,但是我没给他们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任向坤说,先不要问……你把钱带到西北乡来吧。什么时候?今天晚上。明天来不行吗?任向坤不回话。喻小凤说,你为啥吞吞吐吐的?任向坤说,你快来吧。班车早就收了,我怎么来?任向坤说坐出租车。电话又断了。
坐在一旁的喻方北啥都听明白了,他说,看来情况比我想像的严重,说不定向坤遭了绑架!喻小凤也这么疑心,但她站起来说,我马上打的到西北乡去。
不行!喻方北断然地阻拦,要去也要等到明天。
明天?你让向坤在别人手里受一晚上罪?他胆子本来就小,一夜过去,折磨不死,吓也吓死了!说罢,喻小凤就进里屋取钱。
喻方北跟进女儿的房间,对她说,你这是往火坑里跳啊!喻小凤一面点钱一面说,不就七千块钱嘛,钱重要还是人重要?喻方北问她是不是欠过人家七千块,喻小凤说,只有人家欠我们的。喻方北越发觉得事态严重,既然不欠别人,为什么单单索要七千?他把这问题向女儿提出来,喻小凤又气又急,大声道,你不要啰嗦好不好?将皮包往肩上一挎,就要出门。
给我回来!喻方北的一声吼,把他自己也吓住了。喻小凤呆在门口,半天反应不过来。
即使今晚要去,喻方北说,你也必须先报警,让警察跟在你后面。
喻小凤缓缓地转过身,泪水已把脸湿透了,你以为自己有多大的面子?你女儿要去救老公,想让警察跟着警察就跟着?让你给女儿找个混饭吃的地方也办不到,还想调动警察来保护她?
喻方北张口结舌。这是小凤第一次向他抱怨这件事情。其实他自己早就为此事痛心。公司(以前的那个企业已经发展为成都很有影响的公司)里别人家的孩子,哪怕只是一个初中毕业生,哪怕爹妈只是个小小的办公室主任,也可以在单位上谋个闲职,每个月稳稳当当地拿走两三千。小凤虽然没考上大学,可她是高中毕业呢,喻方北却没能为她找个事,让她在家待业好几年,才不得不自己出去闯荡。一个女孩子家,独自去过深圳、上海、福建和浙江,钱没挣到,却带了满身疲惫回来。如果不是她弟弟喻员建议她就在成都开个手机专卖店,并愿意借给她几万块钱作底金,她至今也不会安定下来。喻员跟他姐姐一样,也只是高中毕业,也没弄到像样的工作,最初在公司食堂里洗碗刷锅,后来公司在羊西线上的“饮食一条街”买了家酒楼,他又去那里当服务员,所做的事情也不过是端盘子,只因为那孩子诚实,脑子又好用,才做了领班,过后又做了大堂经理……这些事,喻方北再后悔,现在也没能力挽救了,他说,小凤,爸爸知道对不起你,但这事非同小可,不能耍脾气,你一定要报警。
喻小凤的泪水流得更加汹涌,一潮一潮的,每涌出一潮泪水,她就说一句话,向坤要是真的遭了绑架,绑架他的人一旦知道你报了警,马上就会撕票!……你女儿不要脸,年纪轻轻就嫁了三次人……我就喜欢现在这个男人……你不会让你女儿结婚刚二十天,就没有男人了吧……我走后,如果你报了警,让向坤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
喻方北的泪水也快下来了,他说孩子,爸爸跟你一块儿去。
不!我的事情,不要你来掺和!说罢,喻小凤甩门而出。
喻方北追了出去。喻小凤走得很快,近乎小跑,喻方北也只好跟着小跑,边跑边气喘吁吁地说,你不是说跟那边开招待所的覃阿姨熟吗,你就住到她那里去,如果向坤问你钱带来没有,你就说带来了,让他到招待所来取,他不来,你就别动。千万记住一条,不能出覃阿姨的招待所……
说着这些话,喻小凤登上了出租车。
喻方北回家后,想给任向坤的父母打个电话,可是他不知道号码。喻方北跟这第三任亲家,还从没见过面,也没有过任何联系。
不祥的预感使喻方北没法入睡,一会儿躺下,一会儿起来,磨磨蹭蹭捱到凌晨四点多钟,才迷糊过去,刚一迷糊,女儿就飘飘忽忽地到他床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