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一路兵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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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秋草离开中队后,柳哲训就给他老婆婷婷写信,让她准备来部队探亲。因为老婆住的房子是租赁的,没有电话,按照他当时的心情,是准备给婷婷拍电报的。后来觉得电报不仅说不明白,还会把老婆吓着,不知道部队发生什么大事了,这么焦急地催她。所以他还是写了封热情不减当年的信,寄走了,然后又耐心地等待回音。有时,他觉得没有电话也很好,写信比打电话更能充分地表达感情,有些只有夫妻夜里才说的话,在电话中说不出来,即使说出来,味道也不浓。但是,在信中暗示出来,对方可以发挥想像力。那些总使用电话和老婆联络的干部,时间久了,打电话就简明扼要,几句话把事情说完就放下了话筒。应该说电话拉近了与老婆的距离,也正因为距离近了,就无话可说——天天说那几句话已经没有味道了。距离产生美,距离也产生爱。

况且,对于军人来说,等待来信是一件多么动人多么幸福多么能消磨时光的事情!

婷婷是一个小城市纺织厂的女工,因为长得耐看,有几年身后跟了十几个愣头愣脑的小伙子,围着她癫来狂去,拉出了逐鹿中原的架势。一个小子的父亲是法院院长,对婷婷久攻不下,就请父亲帮助。法院院长对待这事当然待案子认真了,亲自出马深入到纺织厂,请厂长做婷婷的思想工作。厂长当时很自信,他把婷婷看成他厂里的一块花布,想送给哪个领导由他自己定,于是当即拍着胸脯把这块“花布”做成了衣服。

厂长笑眯眯地找到婷婷,上下瞅了缝半天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婷婷看着厂长一脸的笑,莫名其妙,什么好事?

厂长说,好事,法院院长的儿子看上像了不是好事?你过两天去厂部办公室上班吧,有件么要求你就说。

你在说啥呀?婷婷眨眨眼,一脸茫然。

我说李院长的儿子看上你了。

他怎么看上了我?

你漂亮嘛。

婷婷咬着嘴唇不吭气。厂长以为她羞于启齿,就说摇头不算点头算,你同意,就点个头。

可是我不漂亮呀。婷婷磨蹭了半天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厂长苦笑着,说,婷婷你漂亮不漂亮是另一回事儿,现在说的是院长的儿子看上你了,只要你答应,厂子里的工作尽你挑。

婷婷认真地说,我不漂亮他看上我干什么?

厂长皱了皱眉,说你漂亮,谁说你不漂亮?我早就看着你漂亮,你就说答应还是不答应吧。

婷婷就说,我说我不漂亮。

厂长干咽了两口唾液,转身走了。

这件事被婷婷的家人知道了,都出面劝她应了这门婚事。婷婷家是农村的,一个院长对大家太有价值了。哥哥在家里种地,一年挣不了几个钱,早就想找门路在城里租个摊位做小买卖。妹妹想考重点高中,正愁考不上怎么办。他们一下子都把希望寄托在婷婷身上了。但是婷婷说她已经有了男朋友。大家问她,男朋友是谁的儿子,她不肯说。婷婷的家人就乱猜一通,甚至把一位市委副书记的儿子都说到了,凭他们的推断,婷婷男朋友的老爹,一定比院长更管用。

婷婷所说的男朋友,其实半年后才出现在一个炎热的午后。那天她在疲软的柏油路上,看到一个少尉阔步挺胸走齐步的时候,她就情不自禁地跟在他后面走了。少尉穿着整齐的警服,走完一段寂静的马路,走进一条狭窄的胡同,胡同的尽头无路可走了,他才转回身走。婷婷知道这是条死胡同,他还要走回来的,她就站在胡同口等他,等他走近自己问路。他果然问了,说大姐,这是狗尾巴巷吧?她不答话,盯住他的脸看,没有一丝害羞的感觉,仿佛很久以前在哪儿见到过他。

少尉脸红了,又问,大姐,这是狗尾巴……

我有这么老吗?婷婷说。

少尉讷讷地说不出话,不知道该称呼她啥了。她就笑了笑,问他找什么单位的什么人,然后说好像没有这么个单位吧。其实她也不知道有没有这么个单位,反正她不想让他在炎热的中午继续找下去了。

少尉犹豫着,用手抹着额上的汗水,她便递上自己的手帕,连她自己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就递上了手帕,当时她看到他擦汗,很自然地把手帕递上去,走出了关键的一步棋。

这个少尉就是柳哲训。后来柳哲训多次问婷婷,她怎么一眼就看上他了,婷婷自己也说不清楚,只说自己一直喜欢当兵的。一年后的一个冬夜,当柳哲训把她放倒在洞房温柔的灯光之下,搓揉着她珍藏了多年的情感时,她多年的记忆也被搓揉得越来越清晰,她用梦呓般的声音对柳哲训叫道:

叔叔——

这个时候,她才突然意识到自己为什么喜欢当兵的,多年前的那个冬天的早晨又回到了她眼前。她就又叫了一声“叔叔”,泪水止不住流下来,身体酥软而飘然。

灯光静静地泻在凌乱的床上。

那一年的冬天对婷婷来说终生难忘,她似乎就是在那个冬天里成熟了的,那时她才十岁。她亲眼看到村支书挨家挨户地走,走到她家门前的一棵树下,用粉笔在树上写着:

婷婷家驻军两人

几天后,一支部队开进了村子,就有两个兵叔叔背着背包进了她家院子,见了十岁的婷婷便笑着问:你叫婷婷吧?她很奇怪,说你们咋知道我叫啥?兵叔叔眯着眼指了指那棵树,说:你爬在树上了呀。

婷婷已经知道害羞了,红着脸低了头。

放下了背包,兵叔叔就扫院子、挑水,欢快地干活。婷婷的娘和一些女人就聚在一起议论。她娘说,当兵的就是勤快,你不让他们干,他们死活不肯。一个女人点头,说就是就是,前几年部队来拉练,俺家也住了两个兵,勤快呢。女人说着,突然瞟了婷婷一眼,说让你家婷儿长大了嫁个当兵的。女人们就笑,七嘴八舌夸她漂亮,将来准能嫁个军官呢。

婷婷平时话语不多,是个文静的女孩子,这时候正默默地看兵们扫院子。一个兵走到她眼前,让她叫一声叔叔,说叫我叔叔给你好东西。婷婷羞羞地垂了头,就是不叫,这个兵就从口袋里掏出几块奶糖递给她。

开饭的号声响了,兵们在村前的沙滩上列队唱歌,沙滩上支着一个很大的炉灶。婷婷和许多孩子们都围着看,在队伍里寻找自己家的两个兵,发现给她糖的那个兵正朝她挤眼睛笑,她也朝他笑了,还没笑完,就听队伍前的军官一声吼:

你笑什么?出列!

兵叔叔站到队伍前,被军官严厉地批评着。她觉得那个军官很凶,仿佛是在训斥她,于是突然哭了,军官和兵们都莫名其妙地看她,待弄明白缘故,又都笑了。队伍解散后,一群兵瞅着她嘻嘻笑,那个兵叔叔就说,婷婷你回家吧。她就乖乖地走了。那个兵叔叔吃完饭回去,在她面前打开了两个扣着的碗,露出了四个包子。

热着哩,吃了吧。兵叔叔说。

三天后的傍晚,两个兵叔叔把婷婷家的水缸挑满了水,把院子扫得干干净净,之后那个兵叔叔又走到她面前,说你还没叫我一声呢,你叫呀。她抿着嘴不说话,兵叔叔就笑了,低头在她脑门上吻一下,认真地看她两眼,然后抬头看天。天色已经暗了。婷婷尽管羞涩得红了脸,但是心中却有莫名其妙的感动,于是偷偷地瞅着兵叔叔,兵叔叔看天的那种神色,就永远留在她记忆里。

第二天清晨,院子里没有了兵叔叔的影子,大人们都站在街上,说当兵的半夜开走的时候没一点儿动静,村里的狗都死光了?没一条叫的?婷婷就朝沙滩上跑,跑到兵们支锅灶的地方,眼泪就流出来。沙地上只留着杂乱的脚印和垒得齐整的砖块,河流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据说部队向东开走了,她就朦朦胧胧地向东走,自己也不知道要寻找兵们做什么,只是一个村子接一个村子打听着。她纯洁的心灵里,涌动着一种朦胧的情感。

两天后,家人追回了她。娘问:你要去哪儿?娘问她半天,她一声不吭。

或许,那时婷婷的心中就有了军人情结。她和柳哲训结婚后,每次到兵营,心情都是那么愉快,浑身充满了青春活力。闲着的时候,她喜欢和小兵们说笑,帮兵们洗衣服缝被子,喜滋滋地听他们叫她嫂子。有时,听到柳哲训在队伍前训斥兵们,她就责怪男人说:

人都是要脸面的,不要当众出人的丑。

那些口子,她的生活是充实的,满怀希望的。但是好景不长,不到两年的时光,她就被寂寞的日子消磨得没有了耐心,开始在柳哲训面前牢骚不断了。

柳哲训给家属写信的半个月后,婷婷来信了,说近段时间那个半死不活的厂子里又揽了一批活,让工人节假日都不休息,加班加点干,所以要等些日子再去部队探亲。纺织厂已经濒临倒闭,一年有半年发不下工资,工人们巴不得有点活干。柳哲训看完来信,心情有些乱,觉得在这么个破厂子里工作,还不如下岗算了。正在屋子里生着气,通信员黄刚从值班室慌慌张张跑出来,喊道,指导员——电话!听到黄刚大呼小叫的,柳哲训就从宿舍走出来,瞪了瞪眼,说,你就不能小声说话?咋咋呼呼的!黄刚每次接到上级的电话都紧张,不知是多大的首长打来的,脸上的表情一惊一咋的。

来电话的是卫生队的队长,柳哲训立即强打精神和他说话。卫生队也是个得罪不起的单位,他们经常组织检查厨房卫生和厕所卫生,负责检查夏季防中暑防脚气、冬天防感冒防冻伤等等的工作,还经常下发通报,批评个别中队的工作没有落实到位。卫生队虽然是个连职单位,但是卫生队长是走的技术级,所以肩上扛的是上校衔,是和支队长政委平起平坐的人物。

柳哲训很客气地说,首长有什么指示?卫生队长笑了笑,说哪有指示,是想请示你们个事情。卫生队长刚装修完房子,想弄几盆花给房间添些鲜活。各大使馆里都有一些独具一格的好花,现在的季节,使馆门前已经摆得姹紫嫣红,很招人眼。卫生队长就给柳哲训婉转说了,意思是能否跟使馆的花工说一说,要两盆上档次的花。柳哲训当即答应,说:

我们跟使馆的花工说说,这几天就给你送去。

柳哲训放下电话,就亲自去B使馆找一个熟悉的花工。使馆的花工都是华籍职工,哨兵跟他们很熟悉,过去曾经有支队首长跟中队要花的,花工都比较痛快地给了。

柳哲训来到B使馆门前,站在那儿的哨兵急忙给他敬礼。使馆门前有许多人排着长队等待办签证。这几年掀起了出国热潮,B使馆门前每天都有上百人的长队,有的已经在这儿排了几天队。这些人对部队的情况不了解,不知道柳哲训是个多大的官,看到哨兵正规地给他敬礼,就都扭了头看他。

后来,几个自以为很聪明的人就向柳哲训围拢上去,希望他能跟哨兵通融一下,提前放自己进入使馆。他们都叫柳哲训“首长”,七嘴八舌地讲述自己的困难。正吵闹着,一个衣着时髦的小姐上前抓住柳哲训的手,把他拽到一边,用悦耳的声音说:首长你看,我的机票都买好了,再进不去就来不及了,你帮忙跟哨兵说一下,让我进去吧。

小姐的手从柳哲训的手中脱开时,柳哲训就觉得自己手里多了一个纸团,凭着经验,他就知道自己手里的纸团是什么了。他暗自佩服小姐的动作真利索,竟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底下,不露痕迹地完成了行贿的伎俩。他再抬头看小姐的时候,发现小姐正意味深长地朝他笑了笑,朝使馆大门走去。

站在门前的哨兵有些疑惑地看着柳哲训,不知道是否该放行。柳哲训急忙叫住小姐,举起手里的钱晃了晃,说,对不起,这个你先收起来,我们都是按照勤务规定办事,请你理解。周围的人恍然大悟,都用鄙视的目光去瞅她。她的脸就红了,过去从柳哲训手里夺过钱,愤怒地说了一句话:

呸,傻啦吧唧的!

柳哲训愣了一下,苦笑着叹息一声。他心里说,小姐呀,我不比你傻,我知道钱是好东西,老婆在那个半死不活的工厂,为了去挣几个钱,把来部队的时间都推迟了,我多么需要钱呀!只是,你的钱我不能拿。他看着小姐气呼呼地走远了,心里突然觉得憋闷,究竟为什么自己也说不清。

使馆的花工不在,清洁工听说柳哲训想要两盆花,就替花工答应了,说这还有啥问题,我给你搬去。清洁工跑到使馆后院的花房里挑选了两盆花,柳哲训也没有推辞,只说等到花工回来后一定跟花工打个招呼,免得花工有意见。

柳哲训把两盆花拎回中队,正好在楼道里碰到了江风。江风就疑惑地问:这么漂亮的花,从哪里……柳哲训也不绕圈子,把事情告诉了他。

江风犹豫了一下,终于说,这种事情最好别干,跟使馆索要东西是违反规定的,让支队长知道了,还不收拾你?柳哲训看了看江风,说,你呀你,有些事情是要灵活机动的,过去支队首长也不是没跟我们要过。江风突然口气强硬起来,说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这种事情不能再干了,你老同志怎么能犯糊涂?

本来柳哲训从使馆回来,心里就不痛快,被江风说了几句,就更不舒服了。他把两盆花朝地板上一放,说,不行就算了,我还不是为了工作?既然不行,那你跟卫生队长解释吧。

柳哲训要回自己宿舍,走了几步又转回来朝值班室走。他觉得自己对待江风的态度有些过分了,江风的话不是没有道理。于是,他叫通信员黄刚把两盆花送回使馆,然后亲自给卫生队长打了电话,说,最近支队勤务抓得很紧,跟使馆要花不太好,我们准备到花市上买两盆,你看买什么花好呢?卫生队长一听就明白了,急忙说:

算了算了,我自己买得起两盆花。

卫生队长没有自己去买花,第二天就从别的中队要了两盆。柳哲训得知后,心里沉了沉,估计卫生队长要对他有意见了。

过了几天,柳哲训接了卫生队一个电话,通知各单位消灭蟑螂,药品由上级统一下发,然后在统一时间内一齐行动。通知还说,上级首长对这次灭蟑螂行动非常重视,要把这项工作当成政治任务,最后进行名次评比,颁发锦旗。

江风说卫生队有点小题大做,灭蟑螂就灭蟑螂吧,和政治牵扯啥!他吩咐通信员去支队卫生队领取药品,然后通知各班班长到值班室开会。他简单布置了任务后,让班长们回去传达,并准备好灭蟑螂的工具,比如苍蝇拍之类的东西。

柳哲训接到卫生队电话的时候,立即想起上次两盆花的事情,他担心卫生队长在工作中找借口通报他们,于是就看着江风认真地说,是不是动静轻了些?我觉得要把战士们都集合起来,认真地动员一下。江风叹息一声,算是默认了。

片刻,楼道里响起了“嘟嘟”的哨音,接着是劈里啪啦的脚步声,奔楼下的操场而去。江风也就扎了武装带,跟在后面去了。柳哲训已经精神抖擞地站在队伍前,进行灭蟑螂动员,说:过去曾有传说,蟑螂是明太祖朱元璋进京后才泛滥成灾的,我们且不管它是谁带来的,总之它是病菌的传导体,是有害的,我们对待它们就要像对待敌人一样,一个也不放过!我们是英雄中队的战士,只要有锦旗就要夺,大家有没有信心?

战士们喊“有”的声音轻了些,柳哲训就提了嗓门又问:大家有没有信心?

战士们几乎把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柳哲训才满意地点点头,解散了队伍,自己也去找了一个蝇拍,和兵们一起投入战斗。他们先把从卫生队领回的粉状药物,撒在角角落落。十分钟后,蟑螂们就从缝缝隙隙里跑出来,慌慌张张的。一时间,整个楼房到处都有小动物爬行,兵们用蝇拍敲,用折叠的报纸打,满楼道的欢声笑语。柳哲训不停地提醒兵们不要用力过猛,要保留蟑螂的尸体完整,上级还要数个数呢。兵们起初只是欢快地打,但是打着打着就上瘾了。当四处奔跑的蟑螂愈渐稀少时,他们便向柳哲训报告,说许多蟑螂钻进墙缝缝,死活不出来,最好用开水烫。柳哲训一甩手,烫!把烫死的尸体捞出来。于是炊事班烧了两大锅开水,兵们见了缝缝就灌,疯了一样。

江风发现好端端的墙皮整块脱落,终于忍不住站出来制止了,很心疼地咬着牙,说,结束结束,打死多少算多少。兵们就开始打扫战场,各班把数好的蟑螂尸体交给通信员黄刚,全中队共消灭蟑螂两千六百二十四个。

黄刚把蟑螂尸体送到支队卫生队参加评比,卫生队没有数个数,却用天平称分量,结果只得了第五名。黄刚回到中队,向江风和柳哲训汇报了情况,说,他们嫌我们的蟑螂湿乎乎的,是故意掺了水,给我们扣去了二两秤,可有的中队的蟑螂个儿特别大,像头小驴,肥嘟嘟的,一看就知道是下水道里的品种,能不压秤吗?他们却不管。江风笑了笑,觉得兄弟中队也真有绝招,弄这种蟑螂还不容易?打开楼下的下水道口,可以成堆地捞。江风说,算了算了,第五就第五吧,争这面破锦旗有什么用,折腾半天损坏了几处墙皮,又要花费百十块钱维修了。

柳哲训提醒江风,说事情不能这么简单地看,过去中队的各项工作除去训练,其他没有掉下前三名的,这次排了个第五名,太不正常了,一定是卫生队长还记着两盆花的事情。江风不以为然地说,记着就记着,他也就这么大的权力了,还能把我们怎么样?柳哲训说,对这些人,我们最好还是不得罪他们,我们虽然有政委支持着,但政委能管那么多细节问题?就像灭蟑螂的评比一样,他说你是第五,政委也没有办法,总不能为这点儿小事去批评他们吧?再说了,中队的工作就是由这么多小事组成的,你这个不争,那个不要,最后还能剩下什么?咱们虽然有块硬牌子,上面还有王主任和刘政委撑着,但是所有的工作都是由上级各个部门管着,没有他们捧场,咱们能多少年保持先进吗?你不能光靠王主任和刘政委。当然,王主任、刘政委是很重要,他们是在关键的时候替我们说话,他们的话不是经常说的,经常说的是下边的人。

柳哲训重重地甩出了一句:这就是经验呀!

江风承认柳哲训的话有道理,但是他想,这么多年轻的士兵交给自己,就把他们的聪明才智消耗在打蟑螂这些琐碎的事情上?他记得自己第一次去使馆区站岗时,曾和许多新兵一起站在塑像前宣誓,“扛烈士的枪,走烈士的路”,那种报效祖国的激情何等感人!他亲眼看到,中队官兵为了保住塑像的荣誉,抛洒青春热血,献出了多少聪明才智!他心里想,我总不能糟蹋战士们的青春,带领他们争一堆没有价值的锦旗吧?当然蟑螂要打,厕所卫生要搞,但是不能冲击主要任务,中队的主要任务是执勤和训练,这么形式主义下去,中队的建设还有什么发展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