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插队到县里,经十二年以后再回大城市,有一时很难适应大城市纷杂的生活,同时又有一点孤独感。在小县城里,只要走上街,几乎都能看着熟人的面孔。县里的各个局,局的各行各业,几乎都有朋友。在大城市里,除了单位的同事,常在一起开会的同行,还有见面点头微笑的邻居,便都是陌生人了。大城市中可交谈的朋友散住得远,非得有很大的兴致才串一次门。于是,也就总是蜗居在家中。可谓城市越大,活动的范围也就越小了。
有了电话。有了这现代化的通讯工具。有一段时间,觉得电话实在是太好了。电话把亲戚和朋友连得近了,天南海北,需要联系时只须拿起话筒,说再见也只须放下话简。说得简单,也无须太多的寒暄,在话筒里都不会有许多客气的计较。逢年过节,给友人一个问候,觉得心贴得近近的。
自然也会有觉得麻烦的时候,往往在不想有人打搅的时候,电话铃就响了。深夜里,那铃声特别地刺耳,在睡意朦胧中惊醒,爬起来去接了电话,却是一个毫不相干的人打错了号码;特别是家中有远方客人到来,正谈得快活,谈得有趣,谈得融洽时,一个电话打来,是来谈一件琐屑之事,偏偏又不得不听,偏偏那边又重三倒四说不停的,他见不着你的脸色,并不知你的心情,只顾说着。
也有一段时间,和文友交谈,那位文友说:现在作家写不出好东西,电话有一部分的罪过。电话使催稿方便,为了应付,也就沉不下心来,也就出了许多的匆匆忙忙写就的作品。文友的话多少有点玩笑的意味,当时想还是有道理的。一旦约稿上门,对着话筒,也难推辞,怕拂了编辑朋友的心意。不过细想来文坛的浮躁是实在的,沉不下心来是作家自己的内心,怪电话也只是自己给自己找理由。
年前,电话线路改号,家里的电话号也改了。改完后,一时有意不通知别人,想着让自己静一下,想着让自己再体味一下有过电话再没有电话的滋味。在那些天中,我坐在电脑前,总会下意识地去看在文件架上的电话,随而又立刻想到那儿是不会有声音的。这样,没过多少日子,我就熬不住了,拿起电话便给挚友通话,那回在电话里足足谈了一个多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