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金黄。太阳终年罩着一层光环。天地明澈,土地风调雨顺,年年丰产,人间安宁祥和,很少有斗争和流血的事件发生。又有圣迹显现出来:冬天桃树开花,从山上流下的溪水变得如牛乳一般;劳作的差民都说夜夜听见念经声,其间还有鼓钹、蟒号声,仿佛举行着盛大的法会;祖爷真切地梦见了文殊菩萨,菩萨赐予他一串水晶佛珠和智慧的宝剑……许多年后,人们还津津乐道那一段莲花般的时光。人们为心中的共同梦想而欢乐地劳作。历经数十载,成千上万的差民子换父、弟代兄地辛勤劳作,经历祖爷、儿子及登巴三代土司,威严赫赫共三层的吉祥印经院终于在日月之下,在八宝汇聚之地诞生了!那是个圆满之日。开光那天,人们说天降花雨,太阳戴环,彩虹跨空而落在印经院上,天的深处传来阵阵梵音妙乐,在山谷间萦绕。众位高僧大德冥冥中受到神示一般,不请自来,会聚于此,这也被人们视作印经院吉祥之盛兆。印经院坐北向南,古朴、壮观,东西南北四楼参差回环,画柱林立,彩绘满壁,大经堂内塑着各教派祖师之像,在供台上是熠熠闪光的各式佛具,刻经板、裁纸、印刷、装订、刻板等工种分布于各房间,错落有序。藏经阁里排满板架,存放着数十万张的经板、画板,浩然如汉地长城,内容和数量浩繁,兼收并蓄了各教派经典著作,包罗了藏文化的大小五明学科。其中,《丹珠尔》的刻板由五百位著名的工匠雕刻了五年,全书共213函,用了6.4万余张刻板才告完成。那时,藏地的最著名学者、活佛都莅临于此,大都参与了这项宏伟的工程。白玛活佛、翁堆活佛等更是始终投入其中。于是,印经院的名声广播雪域。人们说这是知识和智慧的宫殿,是学问的海洋,是藏人的福祉啊!它如一轮金光闪闪的太阳照亮了当时的雪域天空。于是,祖爷也被神话了,人们把祖爷的塑像也供奉在了大经堂里,被尊为一代法王。佛徒们说祖爷是一位菩萨的化身,他承受着上天的使命而来。当祖爷去世时,经堂还在紧锣密鼓地建设着,但是,已经能看出印经院的宏伟轮廓,能看到那清晰的梦幻了。白玛活佛对祖爷说,你放心地走吧,你的使命已经完成,你的荣耀正在冉冉升起,像十五的皓月。祖爷说,我知道。祖爷缓缓地收敛起残留在嘴角的笑意,安详地远去了。那时,大地震动了三次。从此,这片土地的名声,以印经院而传遍人间。土司家族的史迹载入了雪域的史册中。
……
然而,这印经院的诞生也留下了许多难解之谜。诸如,一个土司家族为何以几代人的心血倾尽所有的钱财建设如此宏大的工程,难道仅仅是因为热爱文化吗?难道不是统治之策略?人们以世俗的尖锐眼光探测,却终究得不到答案。为何在山谷里长大的祖爷拥有海洋、天空般的广阔胸襟,他怎么能做到各教派各种不同的思想兼收并蓄?他的胸怀何以能比拟历史上任何一位贤明赞普、任何一位教派至尊的祖师?他的心中装着日月天地,揽尽了千载风流啊。一个小小的印经院载负雪域之魂,像是一艘驶向雪域文化的大船,满载着文化的精华;它仿佛是一盏明灯,照亮了千秋万代的历史岁月……它的意义还远不止这些。它使整个山里人的脚步跨越了时空的桎梏,看到了一片蓝色的海。
至今,无数纷至沓来的脚步带着虔诚而来,然后又以对文化礼赞的心情满意而去。雪域的每朵莲花都在传颂印经院的功德。
俗人的双脚落回到大地上。统治者的手舞动在臣民的头上,勃勃疯长的野心噬咬着噩梦和流血的欲望。登巴总觉得自己的血液中有一颗不安分的种子。尽管,他与治下和周围地区的许多活佛交往很深,也向他们学经习法、禅坐静修,他在有些方面有很深的感悟,甚至于内心冲动到产生摆脱尘世生活去修持佛法的念头。然而,每每人们谈到家族的荣耀,虔敬地说到祖爷时,他的心中又会升起一股焰火,令他自己也莫名不安,仿佛心底藏着一种很深的类似仇恨又似不服气的妒忌利剑,日日割伤他的灵魂。于是,他也想干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使自己的光荣不亚于祖辈。每次召集头人们开会,看到他们的谄媚奴颜之相,他就十分鄙视;看到有些人倚老卖老,胸无城府酷似老儿童状,他就会沮丧;看到傲慢专横者,他心中更激起想要压制他们的欲望,心就愤愤不平;而一些狡猾如狐的人,又令他气恼苦闷……在治理属地的过程中,在与各种人心不断遭遇的较量中,他觉得自己渐渐看透了“人心”这个复杂的深渊:那里装着邪恶,也生长善良,既有神性,又有人性,魔性的沸水更是日夜沸腾,佛法的沐香缥缈如云,像一剂清凉的甘露只能暂时安恬那颗浮躁的心灵。啊,自己的祖爷是多么荣耀!祖爷是个智者,“法王”之尊称能有几人冠得?而我为何骚动不宁呢?
梅美穿着时鲜而华贵的衣裳款款走下官寨。她走到哪里,男人们的眼睛便一惊,顿时如点燃的火焰般瞬时明亮起来,眸光熠熠带着缕缕星焰。不擅掩饰者,眼球随着梅美娉婷的身子轮转不休,嘴半张着,人怔忡地定身在那里,丢失了魂魄似的,涎水也不自觉地流淌下来;心怯胆小者,见梅美花朵般盛开的笑脸,高挺成熟的胸脯,立刻慌乱地把目光收回来,一时间,心神不宁,手足无措。登巴带上梅美巡视属地时,见到梅美,那些淳朴的农人和牧民竟然也躁动起来,唏嘘的口哨声尖厉地响起来,表达一种畅然的欢欣,近处的人们啧啧赞叹不止。梅美笑得更欢。甩臂扭身走动的身姿更加风韵十足,魅力四溢。更大的惊奇来自于汪登土司。在留宿于汪登土司的官寨时,汪登竟然失了体统,张皇失措的样子令登巴窃笑不已。当汪登还是二十几岁的壮小伙时,因为父亲病逝而继承了土司的王位。汪登是个仪表堂堂的汉子。梅美的娇羞动人的媚态整夜里晃在汪登的眼前,令他辗转难眠。饭后在院子里散步时,汪登终于按捺不住地说,你妹妹梅美实在是太漂亮了,莫非是格萨尔妃子珠姆再世?!登巴得意地笑起来。他又说,简直像仙女下凡,我真的没见过这样的。嘴里啧啧称奇。登巴就说,是啊是啊,她是我父母的如意宝贝,也是我这个兄长的骄傲呢,她走到哪里哪里就骚动不安。汪登仍不由自主地用目光追逐院外与女人们笑谈着的梅美身影。她可有主儿?汪登问。登巴拍拍汪登的肩膀说,兄弟,看上了我妹妹不是?追她的主儿实在太多,令我烦难呢。然后,哈哈大笑,转身走在前面,背着双手,踱着方步,令腰上的佩饰和银刀两边晃荡,脸上一副得意而骄狂的神气……
管家说,汪登土司派人来求见。登巴说,就让他在客厅等等吧。登巴慢条斯理地盛装起来。他仿佛要见什么大人物似的,穿上镶着豹皮的袍子,戴上各种饰器,佩上刀鞘镶着珠玉的长银刀,脚蹬靴子,将发髻盘得又高又亮,那发丝中的红穗、那闪着润光的象牙衬托出微黑的宽脸庞,那双眼炯炯有神……当镜子里显出威武英俊的模样时,登巴嘴角禁不住溢出得意的笑,然后迈着方步,有意晃着身子,来到客厅里。汪登的使臣见土司来了,便急忙站起来,微弓腰,吐舌致意。登巴挥挥手,表示不必多礼,便让来客落了座。登巴说:汪登土司好吧?他可是个大忙人啊!使臣忙接上话头,叽里呱啦地说土司治理的地域广大,土司如何事必躬亲,巡视查看都要半年光景,如何忙碌,等等,说了一大堆,然后说,这时候大人正在边远牧场巡察呢。登巴的嘴角微微痉挛了一下,似乎触碰了心中隐秘的伤痛。使臣并不笨,他知道登巴土司的属地较自己的主子是太小了。他以三寸不烂之舌肆意地吹夸治域的广大,主子是如何的富有,如何的年轻英俊,从他嘴里像泉水般淌出的藏人谚语更使他的口才显得出众不凡。登巴的眉峰愁锁了一下,那人便止住了滔滔演说。登巴直截了当地说,不知派你来有何要事?还是只是朋友邻里间的走动?使臣愣了一下,便叫人把礼物抬进来。两个仆役抬着一个沉甸甸的箱子进来,搁在柱头旁的地板上。微胖的使臣掀开箱盖,里面是送给梅美的礼物:几件华美的长袍,刀子,一捆来自印度的丝绸,檀香,箱底还铺排着一层藏洋。登巴说,这样大的礼物,我何以消受?如此客气了一番。使臣见火候已到,便说汪登十分喜欢令妹,希望把令妹嫁给他,此番是特地来说亲。登巴的心头漾开了惬意的波浪,而表面装着吃惊的样子,半天噤声不语。他在思考。他已经钓到一条大鱼了。但是他不能立刻拉上长线。要有张弛和风度。使臣又胡吹海夸汪登的为人品行,赞美梅美卓绝出众的姿色。登巴颇有风度地扬手说,请你们回去后,告诉汪登,说我代表父母谢谢他,黑头藏人婚姻大事最终皆由父母做主,我岂敢为妹妹一锤定音。使臣也知道其实登巴的父母住在边远的寨子里,从不过问大事,所有的事情都由登巴做主。使臣油光发亮的脸上掠过一层不安的尴尬的影子。登巴说,当然,你们回去交差难,就说我要向父母禀报求亲之事,你们放心好了,等候我的佳音吧。使臣惴惴不安的心落下了,脸儿就笑开了花,想:能这样说,此番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登巴并没有回绝,而且还说等候佳音么。于是,各种果盘、佳肴美酒都端了起来,主客双方边吃边谈,其乐融融,犹如一家人。吃毕,使臣带着仆役骑着马走了。驮子里装满了登巴回送的核桃、人参果等,在胯下晃荡不止。兴奋了,他哼出一首优美的爱情山歌:
我雄鹿在山头嬉戏时,
遇见了上山的美丽姑娘,
我在山顶插上经幡,
不知我俩可有今生的缘分?
此刻,夕阳挂在山巅,绵绵的山峦高昂着头颅,伸展开身子,苍翠林边的小径上的一行人显得那么渺小,犹如几个小黑点……
登巴有时突发一些奇想。人在命运岔道口迷茫的时候,往往会有一些怪诞的举动。他好几次为自己即将做出的抉择兴奋酣然。有一天,太阳光芒温暖地映照雪冠时,他从一场好梦中醒来。他梦见大片大片等待收割的田地,亲人们笑得那么欢畅,妹妹拿着镰刀走向青稞地,他喝道,你干啥去?成何体统,让下人们去做。梅美笑着并不理会他,娇嗔地努努嘴转身走了。不久,她背着一捆青稞回屋来了,在她之后,背着青稞的差民长龙般纷纷拥进屋里。他惊诧而欢喜,把笑容从梦中带回到现实中。他洗过脸,沐香,在心里对自己嘀咕之后,出了官寨,走下台地,下到水渠边,见一农妇正用一把木瓢往木桶里舀水。这是多么吉祥!出门前,他对自己说,如果今天我出门,头一个遇见的是背青稞和挑水的,就视为吉祥。他在心中默默地祈祷着,这巧合,令他一整天都陶陶然。见之,梅美问哥哥,有啥开心之事,那样高兴?他盯着梅美看上半天,令梅美都不自在起来,哥,你装怪啥?哥正为你高兴呢!为我?是啊,你准备好了吗?准备啥?我不说,你自己猜猜吧。梅美感到莫名其妙,而后,心中一动,脸便红了。登巴得意地大笑。又一次,登巴睡前对自己嘀咕了半天,夜里果然梦见了一座富丽堂皇的寺庙。梅美依然那么俊美,宛若仙女。她见哥哥日渐变得神秘起来。哥哥派人去请第十三世白玛活佛(第一世活佛转世之后,每世都冠以白玛的名号)。活佛很快就来了。见面后,俩人礼让客套了一番。活佛就在官寨里住了下来。俩人只在傍晚出门,汇入转印经院的人流中。见到活佛,许多人跪拜不止,或争相拥上来请活佛摸顶赐福。忙着对土司取下帽子,躬身吐舌地站住,赶紧让路。早晨,活佛每天的“功课”结束后,俩人便到附近的草甸上散步,或者到附近过去高僧大德们的修行圣地去朝拜。俩人无话不谈,多年的交往中俩人似乎超越了施主和活佛、活佛与凡人的界线了,成了一对知心的朋友。活佛说,这官寨所处真是一块宝地,难怪先辈活佛选址于此呢。活佛说,他到这里后,每天的梦都很好,有时在梦里能清晰地拜见到文殊和观世音菩萨,还常梦到许多新的经书,也拜见到过去的高僧大德们,还梦过日月呢。上溯历史中的血脉纹路,俩人谈到上上一世活佛与祖爷的亲密关系,似乎为今生找到了一直飘在天地间的那根天意之绳,便觉得这人间,有着一层神秘的天定秘意。有一天早晨,活佛起身洗漱沐香之后,登巴提出请活佛为梅美的婚姻卜卦。活佛念祷祈请之后,搓动佛珠连卦了三次,说,吉祥,吉祥,此卦甚好,你仿佛还会得到什么宝贝,只是看不太清楚,总之,没有障碍,很好的卦象。于是,登巴的心里荡漾起蜜一样甘甜的滋味。不久之后,他送活佛回寺,然后去看望年迈的双亲……
汪登焦灼的心着了火,脚下就生了风一般。他骑着骏马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向河谷进发,披红缀彩的马匹吭哧吭哧亢奋着,争先恐后地往小路上拥挤,像一股风向前卷去,脖上的串铃摔下的叮叮当当声汇成一股动听的音乐,扬撒在一路烟尘之上。一个月前,他派信使再次转达了真切的求婚之情。登巴回话说,请汪登土司本人择吉日来一趟吧。择吉日?那么说这一切将要成为现实了。梅美像梦一般植入了他的生活中,像花芬芳了他年轻的春光,像火焦灼着他的饥渴,像皓月夜夜来到枕边。所以,这一趟,汪登一路兴奋。他的坐骑昂首领头,像懂得了主人的心事似的,载着他激情飞奔,耳旁的风呼啸而过,他抖缰扬鞭,身子微微前躬,马到山顶时,他禁不住啊咳咳地吼起来。众人也随着他吼叫,然后,这群飞骑队像箭一般飞奔下山……
到了官寨门口,登巴早已带着管家仆人和家庙的喇嘛们迎候着。见客人一到,喇嘛们吹起长号唢呐,唪唪嗡嗡吹个不停,香炉里柏香散溢,登巴把哈达挂在了汪登的脖子上,精明的仆人把马绳从汪登手上接过,把马牵走了。像是多年的亲密兄弟,登巴牵着汪登的手一同走进官寨,迎候在路两边的人们嘴里说着吉祥和欢迎的字眼,脱帽躬身……这一迎宾仪式使汪登十分受用,满面透出尊贵气派和陶然之喜。恍惚中觉得他们早已是一家人,梅美成为自己的妻子了。他注意到梅美不在欢迎的人群中。他的目光四处搜寻也未看到。在步入官寨、安顿、宴请时,熠熠的目光里闪映的都是梅美的身影。登巴看着他的神色,自己却装出一副糊涂相,并不先开口。私下里,为自己这番巧妙的安排而得意忘形。汪登羞于年轻人的腼腆,更重要的还为自己的尊贵身份,因而要装出稳重老成的样子。夜晚,登巴为他举行了盛大的歌舞宴,一壶壶青稞酒,一盘盘炸果和菜肴端了上来,主客一起畅怀豪饮,酒酣耳热之时,俩人便将婚姻大事敲定了……汪登的欢悦达到巅峰之时,他便问起梅美。登巴说,梅美是个贤惠孝顺的女子,她去看望父母了,我这妹妹啊,人人心疼,父母和我这个做哥哥的都舍不得嫁她出去呢。汪登说,女孩子迟早都要……嫁……嫁……出去的,我……我……会……舌头有些打结了。最初,汪登一直小口地抿着酒,他期待着一个最佳的时机和火候。于是,登巴也装着酒醉的样子,揽过汪登的肩膀,然后又用手拍着胸口说,兄弟,我们现在……是……是……一……一家……一家人……了。俩人哈哈大笑。登巴又晃摇着俯身过来,嘴附在汪登的耳旁说,兄弟,我把……天仙一样……一样的妹妹……都给了你……你……我的心……都空了,你要给……我大聘礼,我也才……好向……向父母说……说通啊,我……我们藏人……婚姻之事……该由父母……做主啊。你要啥……啊……尽……尽管开口……好了,一家人嘛,还……分啥……彼此呢?兄弟,你那样大的地盘可种得完?我人多……地少,你可否给我一点……可以开垦种田的地盘?地盘?我的地大得很……呢,你要多少?登巴晃着手说,耕牛……一天能……耕的地。耕牛……一天……能耕多少?在汩汩冒涌的酒嗝之上,汪登的心早失了警觉,他狂放地挥挥手说,一天耕的地,哈哈,好,好,你拿去就是,我还以为……你想要……大牧场呢。那我们说定了,我们……发誓。好,好。俩人钩了手,又用大拇指蘸了口水,相互碰碰,便算死咒了。登巴摇晃着站起来——这当口是真醉了,啪啪地两击掌,众人都安静下来,我,我请大家做证,今天……算是……我妹妹与汪登土司——正式定亲了!下个月,我们……将选一个吉日……举行婚礼,我,我很高兴,我还要向大家说,汪登头人给……我父母,给他未来的父母……耕牛一天……耕作的地盘作为聘礼。一天耕的地盘,那算多大,众人叽叽喳喳地议论着。我,我,请,请大家吃好玩好喝好,不醉不休……他抓着银碗,把碗里的酒一饮而尽。
第二天,汪登在鸟啼声中清醒了过来。昨晚的情景开始在头脑中苏醒。他隐隐觉得自己钻进了一个套子,一个既温柔又狡猾的陷阱……然而,他又想,怎么会呢?登巴不会是那样的人。
这时,登巴穿着华贵的袍子走进屋来,脸上挂着诚挚的笑,兄弟,昨天睡得可好?很好很好,汪登从铺上坐起来,只是头有些痛,喝得实在太多了。不多不多,那算啥呀?登巴摇着头说,咱俩把大事都敲定了,我还请你赏脸,在我这里再尽情玩上几天,梅美这两天也该回来了。
汪登边穿衣服边看着踱出屋子的登巴背影想:这人可不是个好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