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像是玄豹说的,在极度贫血的情况下,努力尝试吃第一只带血的岩虱。可惜失败了。她实在是咽不下那口血腥味,好在菀叶给她也准备了大量的莓果干,掐在一起混合吃下去,可一想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仅仅是岩虱远远不够补充她身体所需。
于是,也便有了第一个大胆的念头:出海。
“不能出海。”玄豹上前一步拦住她去路。
“可是我会饿死的!”
“我允你吃一条水下的鱼。”玄豹见她是认真的,试图先做挽留,劝回她再说。
“以后呢?总共就这点,你自己都不够怎么还够我吃?”
“那也不能出去。”
“那就借给我净化的淡水,我就种一棵。”
“不行!”
两人僵持不下。
玄豹不为难她,自退一步给她解释,道:“即便有淡水,靠这里的环境那也结不出果子,白糟践。”
可云落倔着始终不从,指尖已经凝起琉璃海雾,眺望远处,死心不改。玄豹甩动尾巴,也是暗自吃惊她会为此做到如此程度,接受,迎战,俯身做出预备姿势。
“如若你再不回头,我只能给你上报一个暴动越域的罪名!并且对内对外你都没有任何胜算,劝你放下执念,我就当作没有这件事。”它见眼前人丝毫没有要退让的意思,对其威胁。
“没有吃的我一样会饿死,要是跟你争鱼早晚会有一天因为食量不够拼个你死我活。横竖都是死,我宁愿现在一搏。”
“你就活该成为我的饱腹之物。”
云落不胆怯,也并非要拼个你死我活,只要离开这里就行。她是看着域主从崖石上离开前往的南海,算准这一天,计划往反方向的北海走。自然,为了避免事后追究玄豹的责任,这一架的流程必须要走,逃肯定逃不掉。
玄豹不知道她在衡量些什么,唯一能做的只能靠磨嘴皮子阻止,并且尽可能拖延时间,等域主回来。最后劝她一句,但仍然无用,玄豹在四周布上封闭结界,一来防止造成大规模坍塌,二来缠住人不让她逃跑,一言不合便打了起来。
云落四周漫起海雾,凝聚在指尖形成气流压强,对准它,连同海雾之中也形成如此,气弹发射。
目标并不仅仅凝聚在一点,而是顺着云落跟踪的目光,预计它会避开的路线,毫不留情。玄豹灵巧躲避,再是化作一瘫黑影隐在角落,从她身后突然现身,悄无声息。
云落知道它会有这一出,海雾将其包围,困在其中,挤压它,挤压成一小团云棉,然后被破散开,里面空无一物。
逐渐的,莫名的炎热气焰在眼前鼓动,四周温度攀升。好在她自身一直都穿着豚皮防护服,能够抵挡炎热。这些气焰就同她刚才的一样,无形之中凝聚成气弹,蓄势待发。
云落没有躲避,凝神静心,欲控制将这些气流逆行回流。而此时玄豹再现身,朝她身后扑去。云落依旧不为所动,闭眼凝神,身边的气流强度足够抵御它的近身,陷入风旋之中,撕扯它的毛发,悬定在空中。
一人一兽僵持,一直到玄豹自己先将气焰收回,云落再将它放了。各松一口气,四目相对,计划下一顿操作。
“小把戏。”玄豹话音刚落,又不见了,但是结界没有消除。
此时正是时机,她钻进海雾之中,直接穿越过它设下的结界,把玄豹唬得一愣一愣,自我怀疑是不是真的老了,连这么个丫头都能从它眼皮子底下溜走。
四处翻来覆去巡查,毛一炸开,真找不到人影;到外圈结界边,上面残留着未消散的海雾的痕迹、一个半身人形痕迹。连域主的结界都没能拦住她,硬闯了出去。它舔齿,心想着这丫头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黑旋风刮来喧嚣的风,她还浑然不知,恨得牙痒痒。
“真不要命。”
玄豹虽然表现出巴不得她死的态度,但不会真放由她去找死,可又阻拦不了,真是气死豹。
狱海边界是一片危险的死海,无风都起浪的地方。域主每每这时出去,也只能寻得一两条被黑旋风卷下来的鱼,未曾进入过旋风区,要那么容易它还能沦落到喝水撑腹?
暗自祈祷是别冲动干傻事,而后自己先啐了一口。她干的哪桩哪件不是傻事?
玄豹自身是不能离开中地太久。它是凭借域主的力量维持生命,多离开一刻,身上的颜色就会褪去,一直到消失无存。它眺望,又不知道人具体是在哪里,黑漆漆一片也没有个影儿,外加躲在琉璃海雾中,全然是被隐去气息。风带不来声音,如同大海捞针。这让它非常恼火,是真的生气了,一气之下便去把她的房间拆了,就当没她这个人了。
一直到盈暮最后一夜即将结束,气候开始发生极具变化。
等了会儿就后悔了,玄豹便在她的房间里一直守着,域主没有回来,那个人也没有。
“日头下她也铁定会没命!”
实在是呆不住了,海上卷起黑旋风,玄豹一直躲在地下,闻到一丝潮水之气中带过来一阵海雾的纯净之气。顶着风从岩石缝里探出去,站在北海岸边,朝着黑旋风内张望出去。此时的云落正在天海北海之下,狱海之上,用珊瑚木的结界挺着从上压下的风,试图用自己的力量去压制;琉璃海雾围在她周身,与旋风纠缠。
玄豹知道人傻,也没想到人会这么傻,真的冲进了旋风区。
踟蹰着不知道要怎么去办,要不要去管。它先想办法传去声音,把人赶紧劝回来,但对方执着纠缠,与旋风撕扯,不像是要挣扎逃脱,而是在里面抢夺东西。
“她到底是为了什么?”看上去好像是要捕鱼,“这傻丫头,怎么可能做到。”
是的,玄豹和域主这百年来为了食物的问题做过许多的努力,无论是用器械,还是其他,一旦靠近海线,立即就会被黑旋风压制,强行滚入海中,或者是吹跑。云落秉借着玄冥珊瑚木的结界,以及自身的帝气,反而给了他们多一些的希望。
“不行,这样下去,身体会被撕得粉碎。”
玄豹在原地来回徘徊,在考虑要不要去告诉域主。说了绝对逃不过一顿训斥,但是不说,任由她这样死去,反倒想起了她平常对他们的好。
“这死丫头!回来我饶不了你!”
玄豹咬牙切齿跑回域主的房间,翻箱倒柜寻找唯一一支仅剩的花火管,在南海岸边点燃。花火在空中引爆,炸开响亮的花炮声。回到崖石朝外焦急张望,如此花火都引不来在外的两人,也不顾自身,朝着南海的旋风区过去。域主此刻已然不在原来的地方,才一眨眼的功夫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两个都不是省心的!玄豹心里抱怨着。
“焱!”它对着空气大喊,让风声传达出去,“域中出事了,赶紧回来。”
玄豹传达完就赶紧回去,再回到北海岸边,看着那边的人,还在死撑。具体情况也看不清,只看着一团海雾的轨迹,将人包裹起来,撕扯着风墙要出来。
“丫头,快回来!”
风声达不到云落的耳边,玄豹再出海,离得近些。
“回来!”
显然云落也没有听到。她收起海雾,撑开往里看了看,反而再进到另一风柱中,还不放弃。
“喂!快回来!”
玄豹追上去嚷着,都忘了身上颜色在褪去。无奈回头往岸上跑,重新续回颜色后,再飞奔到北海岸边。这大概是它近百年来最大一次的运动量。张望海面之上,还是漆黑一片;重新回到北海,黑旋风中的人影正值此刻飞了出来,玄豹立即上去要去接,白跑,人在眼前又消失,气息未散,说明还在争取重新进到黑旋风内。
海上卷起更多的旋风柱,欲要集中在一点。
“不要命了么?赶紧回来!你找个地方偷偷种也可以,别抢了!”
玄豹对其大吼,人影若隐若现,目寻踪影。它一跃而起,跳到岸边离海最近、最高的崖壁上,锁定一点。再现之时身上原本浅色服饰已经染开了一大片血红,可能是断了一只手,或者没了一只腿,玄豹如此猜想。可对方即便这样还不放弃,刻意勉强要去改变旋风的轨迹,确定她那样做还有要护着什么,发生了什么状况。
潮浪奔腾涌上岸,打上玄豹身体,潮退之时水面已有如沸腾迹象,温度逐渐升高。
“快点!再不回来天就要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