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清早，云落被“叮叮”敲打声吵醒，趴在不熟悉的石炕上，背后传来冰凉和剧痛。
“呵。”冷冷的嘲笑声，玄豹就在她床头，对她的侧脸喷气。
屋内没有别人，身上只围着一条自己的绒毯，盖着玄色皮毛毯，缓慢撑起自己撩开看一眼身下，上身是一丝不挂。赶紧将绒毯再收收紧，遮羞。
“谁给我脱的衣服？你么？”
“你怎么不关心自己差点就死了？在一块死肉面前，怎么不都一样。”玄豹不屑，目光看向旁边的桌子，衣服早已洗过，叠放在上面，“还记得你做了什么事么？”
“鱼！我的鱼呢？”
“鱼？”玄豹假装不知道，“没有啊。”
“不会的！”云落着急，努力去回想，“我记得自己一直……”
“嗯嗯嗯，一直，一直。”玄豹模仿她的语气，止不住又笑又生气，气得全身在抖，“你给我们添了大麻烦，我现在要问你，命令你必须回答！”
“……”
“琉璃魄究竟是怎么回事？别把我们当傻子，这东西是你能捡到的么？”
“……是我捡的，在中天的白星海岸的崖石里。”
“我不信。”
“水战，盈昼的时候，据说本来就是丢失之物。后来带回了烨玄阁，又失踪了，就在我身上。”
玄豹挑眉，看她神情也不像是假的。
“这东西我要没收，或者今后不许再用。”
“不行。”
“你用来干嘛？你又想跑哪里去不被我们知道？你知不知道之前有多危险，你不是要活下去么？还是要送死？”
“……”
云落被它训得大气都不敢出。玄豹甩动尾巴，脑中思索一遍。
“下不为例啊。”
“嗯？”
“你能活到现在也是多亏了它，今后你要知道，这个东西是为了保护你的，不是让你为所欲为的。”
“……我知道了。”
“应月鲲的骨魄在谁手里？”
“原本是云霜，后来死在了火岩山岭，就不知道了。”
“来说一下这是个什么人。”
“我的好友，当时水战在同一组，是西海莲月岛的人，待人很温和，其他的我不知道了。”
“西海的人，嗯。”
玄豹细品。云落看它神情，知道它在介意什么，解释这一点。
“虽然是西海，但她并不参与西海的事请，和南海火樱岛的云瑶是好友。”
“云瑶是谁？”
“南海火樱岛的副岛主，也是同在水战一组，与云霜是从小在一起的知心好友，性格爽直大方，就这些。”
“看来你对谁都只不过是看了个表面而已。”
“反正我知道她们都不是坏人。”
“就你能知道点什么？问你，黑旋风的事请谁告诉你的？”
“黑旋风是什么？”
“狱海上你遇到的那个，你敢说你不是有心挑选这天出去？”
云落低头。
“劝你老实交代。”
“我只是观海得出的结论。你不是说鱼是掉下来的么？想想都不可能，那只会是海上起风、或者是出现天灾的时候捡漏。看海知道近期海上会有旋风，也是等着看到这天域主出南海，心知八九不离十，也就反方向出去了。”
“说的倒挺有道理。”
“本来就是。”
“强行越域，你还挺义正言辞的？你自己说吧，选个自认为轻的罪名，我给你定惩处。”
“我的鱼呢？”玄豹看她秒速变脸，两眼无辜都快挤出水了，做作姿态，“看到我的鱼了么？”
“没用啊，别以为我会心软，咳。”玄豹轻咳，“还不都是你搞出这么多事情，害我被域主责怪，吃了教训。说务必等你恢复差不多的时候，教会你怎么炼灵石，以后都由你我们两儿共同负责地面上工作。认不认？”
云落点头，这就说明接纳了她。从隔壁传来的敲击声停下，玄豹重咳了一声。
“就这么决定了。”
这其实是玄豹假传指示，自作主张决定的。域主也想了片刻，敲击声继续敲击起。
“隔壁是什么声音？域主么？”
“还能有谁？”
“他在干嘛？难道！”云落慌张，怕他们要拆了自己小屋，忙着要下床，体力不支眼看要从扛边沿滚下去，玄豹侧身挡住她，甩动尾巴叫她安分点别动。
“多谢。”
“担心什么？他是帮你搭建好。你搞的都是什么样子？也不怕梦里塌了被压死。”
“帮我搭建？域主亲自帮我么？”
“这个中地，就你们两……咱们三，一开始是有嫌隙，对你多方试探，但你能活下来也说明你是有实力。同样，能够跟我们一起生活，少动歪脑筋。”
“这是表示已经接纳我和你们一起生活了么？”云落不敢相信会来得这么快，“不应该啊。”
“满足你的要求，你还想怎么样？”
“……”
“看来你脑子确实不太好，但没关系，咱们心胸如海，能够包容。以后跟着我们，说什么你就做什么，能听话就行。一株朽木，中地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别净干蠢事。”
云落目光凝视，看着它不应话。
“有什么要问么？”玄豹问。
“我才不蠢。”
“不，我重点不是这里。”
“在我听来，你的意思是要我给你们做奴役，还说我蠢。即便我寄人篱下，但我也不许你这样诋毁我。”
“……你执着这一点干什么？”
“你刚才冒犯了我。虽然我是学得慢，可从来没有人说过我是朽木，说我干蠢事。好歹怎么样，我身上还有帝气，还是帝上的徒弟。怎么能容你这样诋毁？”
“……你说什么？”
“我说的很清楚了，还需要再重复一遍么？”
如此，玄豹也就能明白，为什么她能够做到连域主都无法做到的事情。看她突然态度端正，别的时候真没看出来她还有这份骨气。不过呢，玄豹也是见识过大场面的，自然不会被此三言两语而屈膝，还在不知不觉里，比她高出了一点，同样端正姿态，昂首挺胸。
“既然在这里，你是谁的徒弟都不管用，这里只谈生存之道。你在我们手下，就要降低态度。”
“呸。”云落不屈，“那别管我了，我也不要你们救，走开。”
“欸欸欸！”云落皱眉一抿嘴，态度是认真的，但是玄豹，用身体拦住她，见此倒也自退一步，“你就不能服点软？硬来作什么？”
“导师教育的，我可以受皮肉之苦，但是，无论何处境，都不能隐忍别人损坏自己，不能失了骨气，也不能听命任何人，为人左右！”
“你导师又是谁？”
“侍官！”
“哦，那个一本正经的小子。”
云落听它这样藐视的语气，半分都不能容忍，抬脚踹它；没踹着，就上拳头揍；手臂无力，自己又动不了，就拿枕头砸它，丢它，激动地猛咳起，扯动伤口疼得颤抖，佝偻着背还指着它。
“信不信我跟你搏命！”
“信，你慢点……”玄豹也是无奈，避让她还要哄着她，“按道理，你这样的身份，到底犯了什么错？能沦落到这里？”
“还不是……还不是……”云落咬着牙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提起来就带着隐隐的恨意。话没说完便没了意识，晕死过去后额下还挤着眉头，不容许任何人诋毁心中崇拜之人。
域主过来了，一直在隔壁听着。听到她自述内容，也不怀疑是唬他们，玄豹倒是有点搞不定了。
“难不成，她跟你情况一样？”玄豹看着他，“你早就知道？”
域主看着人揣摩，轻摇头。伸手盖在她额头，欲要将琉璃骨魄抽离开。无形之中，掌心一抽疼；收回手，皮都爆开，被什么抽了一鞭子。
“我等她醒了，再问问她。”
玄豹与他对视一眼，看着他离去后守着人再等她醒过来。人醒，她倒是若无其事的，只觉得头晕晕的，眼花缭乱。
“我再问你。”
“我刚晕过去了？”
“嗯，你是气急攻心，别激动，什么话都好商量。”
云落轻点头，深吸一口气。
“我现在问你，你在黑旋风里强攻要上去，是不是打算逃跑？”
提起这个云落捂着头，不说，很难受，隐隐将什么重要的事请给忘记了。
“逃也改变不了什么，你要记得，要是有办法能逃，我们也不会百年来守在这里。”玄豹劝说。
“不是……”云落看向它，“我在那里看到了北海下面的场景，那下面有什么，我是要救人……”
“嗯。”玄豹点点头，目光落在她的肩头，沉默片刻，“肩上的疤是怎么回事？”
“北海那时留下的。”
“北海动荡最大的那次？”
“嗯。”
“你身上的邪风知道怎么回事么？”
云落摇头。
“但是我知道身上有这个病，也有吃药。”云落回答。
“谁给你的药？”
“岛主开的方子。”
玄豹挠了挠耳后，有点痒；不追问是哪个岛主，起身离开一会儿。云落见它离开，裹着身子坐起。屋里隐隐发亮的晶石，这才开始打量这间屋子，很乱，到处都堆满了物件，炕下都没有能着地的地方，想去拿案上的衣裳。
“咳。”
脚趾头还没伸出，玄豹又回来了。身边还有域主，端着滚烫冒泡的药膏贴站在门前。云落看到他立马无地自容，拽紧自己身上的绒毯，皮毛盖头裹严实，眼神无处安放。
“害羞啥，你就当他是块木头。”玄豹讥讽，云落如坐针毡，抬眼看，域主压根就没看她一眼。
“躺平，帮你上药。”玄豹做解释。
云落乖乖趴着躺平，域主掀开玄皮毛毯，要去拉那层绒毯，她不肯。前后相互拉动，力量悬殊，云落终还是争不过，很不自然地等他给自己上药。看着玄豹在它身后做着做作浮夸的表情，是一脸的讥笑又嫌弃。
“你干嘛这样看我。”云落被它看得小脸通红，伸手就要去拍打。
域主先是刮下一层，放凉一会儿用比较舒服的温热平涂在后背上，等她松下警惕后，出其不意，往她后背伤口上将药一贴，一按，扭了扭，一击滚烫让她止不住叫出来。
“你别乱动。”玄豹舔舔自己的手，“他下手可重了。”
“烫死我了！”
“烫才有效果。”
玄豹一直等着是要看她这样的反应，意料之中，心中十分舒畅。不过稍等，她突然没了动静，伸直脚板，紧勾着脚趾头，姿势很不自然。看看域主，他手指轻捏她的下巴往上一抬，人已经翻起白眼，是被疼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