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主任边听边琢磨颜边兆的话,这孩子可能是亲生的,就算他父亲重男轻女的思想严重也只在自己亲生子女中分轻重,在别人和自己孩子间有看轻自己的?除非全是收养的。
颜边兆滔滔不绝的讲述父亲的劳苦和艰辛:“父亲扛起扁担一头挑着我的书箱,一头挑着两床旧絮随我到了这个城市,在这里卖苦力赚钱还债,送我读书。”
“三年来我们没回过一次家,一方面回家一次要盘缠要花销,父亲舍不得钱,另一方面父亲说节假日赚钱机会多些。到现在我也不知道妹妹她们生活得怎么样。”
说到这里颜边兆声音有些哽咽,停了一会接着说:“我父亲为了赚钱吃了常人吃不了的苦,受了常人受不了的累。开始他靠一根扁担找活儿,替人送煤送物,寻常一二百斤的担子压在肩上。”
“后来他见什么活就干什么,替人到下水道里捞东西,到垃圾堆里拣废品,最让我心疼的是驮尸体,那僵硬的、龌龊的、血淋淋的、面目狰狞的他全驮过。我让他不要做这样可怕的事,他说:‘这有什么可怕的?人死了不就同一根树一袋物品一样吗?在家乡时我也是做丧夫出身的,村里睡在土里的你爷爷辈的几个不是我把他们安装在他们的‘千年屋’里?”
颜边兆骤然停住了说话,任凭两行泪水纵流。
范主任像是撕去了一列肝滴血生痛:“颜边兆,你不要过于难过,你爸不管受了多大的苦遭过什么罪可是值得,因为你为他争了光。我看得出你是个有良心讲道义的孩子,你会让他晚年幸福的!你爸先苦后甜。”
“对不起,范主任少陪了,我爸还在家里等我。”颜边兆突然起身要走。
范主任跟了出来递给他一张名片:“今后遇到什么困难可以找我,只要用得着的地方我会会全力帮你。”
坐在回家的车里,范主任仰靠在靠背上,颜边兆静态的,动态的身影灌满了他脑海。他越想越认为颜边兆就是自己失了的儿子。
世上相貌相像的人是不少,曾经他也认过许多跟自己儿子像得神的孩子,但这次的感觉很不一样,眼感、手感、心感截然不同。
他回味颜边兆的每句话,从话里找不出颜边兆是他失去的孩子的证据。颜边兆说他出生在那山里,说他的生日是七五年七月二十七的,跟自己儿子出生年份相同而日子不同。
可是他还是不甘心,他的思绪又回到跟颜边兆的谈话中,仔细揣度、猜测、假设、推敲颜边兆说的每一句话。
重点抓住这么几句话。
一,“我妹妹小我一个年号”意思是说妹妹小不了他一岁只跨过年号,再怎么会生小孩的妇女十二个月里也生不出两个孩子来呀!可以说明一点他跟他妹妹不是一母所生。
二,“我六岁开始记事”一个智商这么高的孩子怎么六岁才开始记事呢?他大概特意将六岁以前的记忆尘封起来或者把六岁以前的这段人生抹掉,把六岁这年当做新生。
是的,颜边兆五岁时应该是八0年,那么他新生的年份与自己儿子失掉的年份神奇吻合。
至于他那个出生日期可能是他养父母没有打开铜锁没有见到里面那张留念照片反面的日期,或者他们为了纪念某个特殊的日子就把这个日子作了他的生日。
既而范主任把颜边兆和他父亲两张脸摆在眼前一个部位一个部位地对照确实找不出相似之处。
这么一猜想一推测他更加确定颜边兆是自己十二年前失了的虎儿。
范主任回到了家里,他的神儿还在颜边兆身上。
“回来了。”他的爱人李老师问。
“一定是他!”范主任答非所问。
他要到书房里看记事簿,自虎子丢失后他每天详细记载当天的事情。
他走到卧室里问:“我的记事本放哪里了?”
“在书房里。”李老师回答。
“书房在哪里?”范主任问。
李老师奇怪,自家的房子住了十几年,熟门熟路,今天居然问书房在哪里。不得了,出了问题,中了邪还是神经出状况了?
“老范呀,书房在这边。”李老师来到门口说。
“哎----啊----啊---”范主任才恍然大悟。
“你昏头啦,发生了什么事?”
“告诉你我今天见到了儿子。”范主任严肃地说。
“儿子在北京读大学,你坐飞机到北京去了?”
“不是智儿是虎儿,我们十二年前丢失的虎儿。”
“莫又来诳我哇,我这颗脆弱的心再也经不起折腾了,你又生些岔子来搅乱我不让我安生。”李老师埋怨范主任。
明知道没希望她还是怀着希望:“你见了那把小铜锁吗?”
“是真的,虽然没见到铜锁但这次我有八九成把握。”于是范主任把自己看到的听到的及自己判断推测过程仔仔细细娓娓道来。
“看,你这又是捕风捉影,我还怕你找到了真凭实据。”李老师灰心地说。
“会有的,我明天就到颜边兆生长的地方去调查,去找证据。”
“你怎么个调查法,未必挨家挨户去问?人生地不熟的怎么问?”
“我有办法,我只要找到那里的县教育局,然后一级级往下找。”范主任满有信心。
“那我跟你一起去,你们男人粗心大意,容易忽略许多细节问题。”李老师说。
“我不想大造声势,只要旁敲侧听、暗中查访。就算这儿子曾经是你的可现在不是你的,千万不要造成不必要的伤害。”范主任说。
第二天范主任到了崇祈县,他不费吹灰之力就搜集了颜边兆的大量信息,因为颜边兆已经成了这个县的名人,成了人们心目中的文曲星。这段时间大街小巷都在传颂着颜边兆的事迹,他找到当地教育局,教育局派出两位同志下去暗访很快了解到了颜边兆的情况。
回来的时候范主任给李老师带来了足以让她发狂的好消息,并且带回了那张颜永农留在民政局里的颜边兆的照片。
“是的,这正是我的儿子!他那天正是穿的这身蓝衣服。我的儿子,我日思夜想、魂牵梦绕的儿子,我终于可以见到你了。老范,我要去认他,我这就去把他要回来!”李老师抑制不住情绪。
“你莫太急躁撒!你空口说白话去认领人家,人家会认你吗?”
“我有证据,他周岁那天我给他照了像,放了一张到那把小铜锁里,只要他们拿出小铜锁来不就真相大白了?”
“要是他父亲不拿出铜锁来,并且不承认这件事呢?”
“我们可以私下里去找我们的儿子,告诉他真相。”
“人家不会信你的。”
“什么‘人家、人家’的!十几年的分开你疏远了他不说还把他当外人了。他就是我们的儿子,十八年前跟我同一体的血肉,我给了他生命,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他养到六岁,只要他是我们的孩子岂有不认我们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