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这个学期结束了,全镇要举行期末统考。颜边喜被派到镇小学监考,颜边兆不放心她一个人爬山越岭。
他说:“老妹,你怕我教不好你的书,打坏了你的豆腐,监考我总可以吧。让我代你去,你就在家照看学生,你的学生有你这个主心骨考试时不慌。”
“那怎么行?监考是老师的职责你又不是老师,冒名顶替给教育站发现了是要受处分人的。我还没到换铁饭碗的时候你别把我这只泥饭碗打破了。”颜边喜连忙说。
“那么我跟你一起去吧,反正我在家里也没什么事,路上好给你作个伴。”
“不要!我有伴,学校还有两个老师一起去。我们这一去来回两天,吃住在那学校里,你去了的话吃哪里住哪里?”颜边喜说。
“只许你到那里去监考就不许我到镇上去玩?我又不吃你们那里的也不宿那里的,睡马路、咬石头是我的事,我就要去!”颜边兆发了狠。
“你要去玩哪天不能去?偏偏选着跟我一起去?别人都笑我长尾巴了。看,还有人说得多难听,说我成了一条拖尾巴的蛆。”
“我是你的尾巴?啊,我愿意做。谁说得这样好哇!我还一直以为只是你的手脚呢!嗯,不管做什么我都愿意,我正恨不得跟你合一体呢!既然是这样我更离不开你了,你莫想甩开我了,这根尾巴你是割不掉的。”
“这回你跟着去了我真生大气了,我们几个女同学约好了集个会,你一个男生夹进去是个什么事呀?碍着我们好多话不好说,好多事不能做。你就乖乖待在学校里,帮我照看一下学生。”
颜边兆是多么地想去,见老妹严词拒绝也只好作罢。
颜边喜监考回来明显地不高兴,见了颜边兆从包里摸出几张纸来。
“哥,这是我上次考试的题目,有几道题的答案跟别人的不同。看这道题:‘你能用加、减、乘、除对8、8、3、3进行运算结果得24?若能请写出式子。’我合了很久都合不出来,就答了‘不能’。大部分人都说不能,有人说能,可没有人能列出式子。你说到底能不能?”
“当然能呀!如:8 *(3-8*3 )结果刚好是24.”颜边兆眼睛眨两眨得出了结果。
“我当时也想到这样,可按照运算顺序先算括号里的除法,8除以3除不尽呀。”
“把8除以3写成分数进行运算。”
“是啊,我干吗就没想到这层上呢?死脑筋不转!这道题三分,完了!”颜边喜一副世界末日来临的神色。
“非得要考满分才能录上师范吗?你不是说在你知道的人里没有哪个列出式子吗?你做错了的别人也同样错了,或者这道题你错了,那道题别人错了,说不定别人比你错得多呢,莫吓着自己。来,继续看下面的,还有那些题有疑问让我来评判。”颜边兆安慰着。
“不说了,我受不了啦,受不了你再判我一个错题的打击。我宁愿欺骗自己除了这道题其余的全对。”说完几下把卷子撕了个粉碎。
颜边喜两天来躺在床上滴水不进,不说吃东西连嘴都没劲张开。
颜边兆陪在床面前搜肠刮肚把自己在书上看到的听到的好话、坏话,正面、反面的事例说了宽她的心,却换来她一句:“莫在我耳边吵,我要清静。”
颜边兆言穷辞尽,无可计施了,他无法向老妹口中送进一点食物,也无法从她口中抠出片言只语。
“你要绝食求死是吧?好,要死一块死,我陪你绝下去,死了给你垫板底。”颜边兆生气了,把饭抛出窗外,直挺挺地躺在老妹床前的踏凳上。
颜边喜不吃饭会惹到颜边兆难过,而颜边兆不愉快不吃饭就惹他父亲心痛,当然颜永农是不会怪儿子只会怪女儿的。
他站在天井里骂:“害人精,你要死一个人去寻莫拉别人垫背。你要寻死就快点,上吊、跳水、喝农药随便,何必要这样慢慢悠?依老子的气,一拳就打死你!”
点将不如激将,颜边喜听了,再也按捺不住,跳起来冲到门外同父亲吵了起来:“你打,你最好把我往死里打,打死了干脆。若打得死不死活不活的就赖你儿子养一辈子。我不吃不喝关你们什么事?我请了求了他来陪我饿?你心疼你儿子有板眼就叫他吃饭去,别吃不了冬瓜刨地皮。”
颜边兆连忙跟了出来,挡在父亲和老妹中间,生怕父亲气来了没轻没重打了老妹,又怕父亲发火伤了身体。
他劝住父亲:“爸,等会儿我就吃饭去。她心情不好我们多担待点。”
“儿子,你干吗这样顺她哟?她就是给你顺起了风,你越顺她就越来劲。她就是这么个懵懵懂懂担担屎桶掉了一桶不知轻重的东西。”父亲埋怨儿子。
“我懵懂也好,讨米也好,受罪也罢反正没先求到你们位下,我压根就没打算这一生要乞求你们什么,是你们要来管我的闲事,求我回来住的。只要你们愿意,从此我跟你们划清界线、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颜边喜气不打一处出。
“你口口声声讲仁义,为了村长娭毑那么点恩情你拼死拼活地如何如何要报,其实你那是假仁假义,是做给别人看的,是掩盖自己龌龊心思的,是给自己脸上贴金的。”颜永农歇口气接着说
“如果你是个有情义的知道感恩的人,你就感受不到你哥对你的恩情吗?这一个多月来他是怎样帮你,服侍你,迁就你,包容你的?你没有生眼睛吗?你看看他,刚回来时是什么样子,这回儿是什么样子。”
“看他憔悴、疲倦、瘦了一大圈,这都是给你磨的。你一天到晚只记得仇,给仇蒙蔽了眼睛,看不到我们对你的好对你的恩。对于生你养你的父亲,情同手足的哥哥不以为恩反以为仇。你是个满口仁义道德实则忘恩负义的家伙!”颜永农瞪眼鼓颈、厉声惧色说着颜边喜。
颜边喜没有还嘴,沉默着。
颜永农接着又说:“你老记恨我落下你的书,记恨你哥占了你读书的机会。现在就倒回去让你去读高中,让你哥来教书,你能保证中得了状元?我可以保证你哥一定考得上师范。你哥是成千上万个人中的第一,是全国的第一,而你连一百多个人中的前三十五名都没把握进,还好意思这样大呼小叫。幸好我当时选择明智,要不我那钱财、精力全打了水漂,更重要的是你哥这样的人才活生生给毁了。你总是怪这个怨那个就是不怨自己!”
“爸,就不说了。”颜边兆求这父亲。
“我就是要说,聪明的人就听得进去会转过头去想,就会想得通。再说没考上师范又怎么样呢?未必就到了绝境?毕竟一百人中还有六七十人落选,未必他们就不活了?不教书又怎么样?没见过当农民就死了的,我们这地方吃国家饭的没几个,不都在当农民吗?”
颜边喜给父亲这一骂醒了,父亲说的不无道理,自己连考个师范都没有把握,若真的让自己去读高中肯定没有哥哥出色。不要为这件事耿耿于怀了。
想来,自己确实有很多地方对哥哥做得过分很对不住他,这时她向哥哥投去了抱歉的感激的一瞥。
颜边兆看懂了,他走向老妹:“我说你这是盲目地怄气,怄的是冤枉气,若考上了的话你怄这场气真是狗屁不值,若没考上你怄死了也无济于事。天无绝人之路,人最宝贵的是生命,走,吃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