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日来习惯了同颜边喜睡一张床的颜边兆换了床还真择床,总也睡不着,左一翻右一转像水牛在水中打滚。
这时颜边喜在对面房里喊:“哥,我怕,睡不着。”
喊得颜边兆几次爬起来被父亲按下去。
“喊死,鬼把你拉去了?”颜永农伸着脖子骂。
颜边喜也不理会父亲骂只是说:“哥,你有狠就别过来!只要你今夜不过来,从今往后休想踏脚到我房里。我让你也光棍一条,一个老光棍寂寞加个少光棍凑热闹去。”
“看,笑老子打光棍来了,老子打光棍是你死鬼娘害的唦。未必你也学你娘短命?你死了不大事害了你哥就大事,这样不讲良心的事让你们娘两个干尽。”颜永农大骂。
“还好意思说,在她活着的时候你就一脚把她抛开了,就算她现在还活着你会管她吗?”
“我把你哥三年高中一送完就急忙回来不就是来管她照顾她吗?哪晓得她不给我这个机会呢?”
“你一走几年对她不闻不问她从没有怨恨过你,现在你反倒怨恨起她来了。你骂我由此可,骂她要遭报应。”
颜边兆见父亲又要接话骂连忙说:“爸,算了呗,莫理她。这上半夜我陪了你下半夜我去陪她好了。听说在身边的女人阳气矮,胆子小,我过去跟她作伴。”
一个半月过去了,颜边喜连着催问颜边兆:“几时让我走?”
颜边兆自觉久留终究也是留不住的,留得住她的人留不住她的心。
这么多美好日子过去了,她要去的心丝毫没有解弱。他只好下决心送她走了。
虽然他多么希望她回心转意,多么希望她说上一句:‘不走了’。
当然他不会放弃她的,他要等待,永久地也许是无期的等待。颜边喜是他这一辈子唯一的追求。
一天早上起来,他对父亲说:“今天我要带老妹到镇上卫生院作妇检。”
父亲有些不同意:“莫做得那么神,农村妇女从怀上娃儿到生产哪个跟医生会过面?生下的崽不都健壮,生下的女不都秀气。只有你们多事,今天要查这个明天要查那个。”
“其实我也不想她受这一路上的劳累,只是她昨夜里老说肚子有点毛毛痛,我怕她有什么事儿需得带她去看看,弄点保胎药什么的。”颜边兆说得神乎其神。
“那我跟你们一块去,有什么事也多个帮手。”颜永农说。
“不了,我想跟大哥借自行车载她去,宜快不宜慢。等你慢慢走出去说不定我们都回来了,你不是白跑一趟吗?”颜边兆说。
颜永农总感觉心里不踏实,无端一阵一阵慌乱,预感有事要发生。
车子放在门口,颜边兆找来一快厚棉片放在后座上,又把颜边喜抱上去,然后骑上车子。颜边喜双手环抱着颜边兆的腰。
“他们这么好的感情其中任何一个都难割舍另一个的,这样一对亲密爱人老天不忍心刁难他们拆散他们的。”想到这颜永农心里又平稳些。
他大声嘱咐儿子:“骑慢些,下岭要带刹。”
到了七里冲口下了车,颜边兆握着颜边喜的手不愿放开。他多么希望时间就此停住,多么希望今天到温泉市的班车不要来,迫切地希望听到他一直等待的那句话:“我不走了。”
颜边兆的三个希望都成了泡影,时间过得飞快,车来了就停在他们的身边。
颜边喜说:“放手吧,我要走了。”
颜边兆一直握着老妹的手送她上车,在车门关的那一刻他固执地认为老妹会转身从车上下来。
车子开动了他还不死心,希望车子停下,老妹从上面走了下来,于是他不由自主向前挪动脚步。
车子走远了看不见了,他还在等待,等待着无望的希望。
一直到太阳打斜他才准备回家,在他的脚踏上踏板时还扭过头往老妹走的方向望了一眼。
颜永农将午饭早早弄好,因为儿子说了来去只需一上午就够了。儿子骑车载个人跑这么远的路一定累坏了饿坏了,他早早备好了饭菜。
碗筷、饭菜都搬上了桌,只等他们一进门就扶筷子吃,吃了好让他们休息。
他到大门口望了望不见人影,就坐在大门口的石墩上等。日头正对着天井垂直照射,慢慢地光线移到墙脚边了还不见他们回来。
他又进屋往灶膛里添些柴把饭菜倒进锅里热一热,然后把饭菜阖在锅里。
他不再坐在门口等,从门口望不了多远。他提了盛着温开水的竹制的汤筒到村口去迎他们,这么大的日头这么热的天儿子一定渴得不得了。
忽然他右眼皮跳起来,他连忙用手揉揉,过了一会儿又跳起来。
“犯了鬼,有鸡子在里面啄?什么兆头?是福是祸?”他自言自语着。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这个预兆从他脑际上一闪过接着一连串危险信号接踵而来:车子翻了?掉下高坎?那女子跑了儿子想不通了?-------。
想到这些颜永农的心绞痛起来。
“不,不会,想到的跟现实相反,不幸的事一般发生在意料之外。”他这样**。
“菩萨呀,保佑我儿子!天地呀,保佑我儿子!睡在地下的娭毑呀!千万要保佑咱们的儿子啊!”颜永农一边加速往前跑口里一边念着。
转过山嘴他一抬眼远远见儿子骑着车子回来了,见了儿子的颜永农天大的事都没有了,欣喜过后才想到问他们检查的情况。
颜永农觉得有些不对劲,侧着头看车子后座是空的。
“她呢?”当儿子到了身边时他问。
颜边兆没有吱声,只是打着个苦脸。
“我问你话呢。人哪去了?”颜永农复问。
“我把她送走了。”颜边兆轻声说。
“到了哪里?我追去,跑到天边我也要抓了她回来。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追不上了,我送她上了车才回来的。她好不容易逃出去不会兔子寻现窝等着你去抓。”
“你把你的儿子也送走了,把他们娘娘崽崽都送给别人?”颜永农继续问。
“没有什么儿子,我跟老妹纯粹是兄妹关系,跟小时候一样同吃同住,仅拉拉手而已。”
“原来你们那样做都是故意做给我看的,蒙混我欺骗我的。天啦!我活了几十年还没见过你这样的憨厚崽。她那样子对待你,你不记恨她不报复她还这样不顾一切护着她,你到底图哪宗啊?”
“我只图她过得好。”
“你只管为她着想就不为我着想,你真是不知好歹,是非不分,还帮着她算计我骗我。我要活活被你气死了!”
颜永农不给颜边兆插嘴的机会,一面双手擂着自己的胸部一面骂着自己:“你做么事不去死啊!活在世上当厌物。你还有个什么活头啊!自己的儿子都不跟你同心再没有跟你贴心的人了,你是根独脚骨!你是个孤老!”
颜边兆抱住父亲:“爸,你别这样,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
颜永农仿佛忽然想到什么,不再言语滴滴答答往家里跑,颜边兆推着车子在后面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