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拖木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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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章 护理

颜边兆寸步不离守在父亲床前,定时喂药喂水,接屎接尿。

他不停地在父亲耳边说着话,讲笑话、故事及曾经的经历过的事。他一本正经讲着,不因为没有回应而降低兴致。

有时他想不出来故事就在父亲耳边哼着小时候父亲架他在肩上唱的山歌儿。

他的音乐细胞真是少,那歌声用“五音不全”来形容恰当,可是病房里没有人说不爱听。

大家尤其爱听他用提琴调唱(双合莲)

(双合莲)在崇祈境内多半的人都熟悉,只要他一哼那调子那唉声叹气、痛苦呻吟的声音马上安静下来。

他知道父亲也非常喜爱这首有着两万多字的长歌,父亲记性好能从头到尾唱出来。小的时候,他经常听父亲唱这首歌。

父亲一边做着木工一边唱着这首歌,父亲带着他走在出山、进山的路上也是唱这首歌。

他听得多了就记住了歌词,一直到现在他都没忘,于是他一有空就为大家轻声地唱着这首歌。

他的歌声让病人的痛苦减轻了,让沉闷变得欢畅,死气也就随着活跃起来。

有的病人还跟着哼,歌词不记得的地方就问他。

他一天无数次替父亲擦洗身子,只有不停地替父亲洗换才保持干净。

他父亲的大小便完全没有节制,在颜边兆拿盆替他接时他偏不屙,等颜边兆一转身就屙了。经常在颜边兆把床单、衣物刚换下来洗了还没干他父亲又屙得一塌糊涂。

医生见颜边兆洗得好苦出于一片好心拿了导尿管替颜永农插上,颜边兆不行。

他见父亲手上脚上给针头扎得稀烂就心疼得不得了,打针是没法子的事,还一天到晚插根管子在他身上折磨他怎么可以?

他恨不得把父亲的痛苦减轻一点算一点,哪能为了减少自己的麻烦而加重父亲痛苦的呢?

颜边兆请求医生撤去导管,他说:“医生,这病已把我父亲折磨的够苦了,怎么可以在他身上插根管子加重对他的折磨呢?我只要替他勤接勤换就行了。”

替父亲按摩是颜边兆每天必修的功课,从头顶到脚板心每一寸肌肤他都替父亲揉捏到了。

他也不懂什么按摩技术,就是一味揉、捏、捶、抖。

他父亲一叫唤他就知道父亲一种姿势躺久了酸痛于是就帮他翻身,他不停地把父亲在床上从这边翻到那边。

同病房的病人家属开玩笑:“你把你爸当菜左翻来右翻去,几乎要给你翻烂了。”

“我爸这病把他制住了动不得,需得不断地帮他活动活动筋骨,让血脉通畅些。”颜边兆说。过了大约一个月颜永农清醒了,只是落了个半身不遂。

颜永农的整个右边几乎没有什么知觉,掐他右边的手脚不知痛痒,连右眼睛的视力模糊。他的嘴角有些向右歪,嘴唇闭不严有口水留出来。

医生说:“他能保住一条命是天大的幸事,要想恢复到原来是不可能了。这种病需要慢慢疗养,有个长久的过程,以后或许能撑拐棍走路。”

对颜边兆来说这就够了,他只要留着父亲的命,让父亲能吃能喝能感知。只要他们父子的命相连心相应就是他最大的心愿,至于其它他没往深处想。

他无比感激医生还有他亲爱的乡亲们对父亲的救命之恩。

一天病房里来了两个人,他们是颜边兆的伯妈和大哥。大哥三天两天在这里帮着照顾他父亲,伯妈是头一回来。

“伯妈,这么远的路您老人家走了个够!”颜边兆说。

“再难走,这一趟路不能省。我今天是来接你爸出院的,你哥问过医生,说你爸这病再住院也是这么一回事,要慢慢疗养慢慢恢复。”

“医生是这么说的。”颜边兆说。

“我跟你哥嫂商量好了,让你爸跟我们住一起。照你的意思让你爸也当他们的爸,你不是希望我做你的妈?那么我们两家合一家。让我和你哥嫂一起来承担你的责任,帮你尽义务,你就放心留学去。”月娭毑说。

“伯妈,我很感谢你们的这份情意,但是我觉得这份责任和义务还是该我自己尽。哥又没屙泡尿屙堆屎在我爸怀里,我爸又没抱过背过他,凭什么该他尽义务呢?再说哥上有老下有小身上的担子已经不轻了,我不想再在他肩上加重量。我已经打定主意不出国了。”颜边兆把伯妈和哥让到外面说,他不想他们说的话给父亲听到了引起他的烦恼。

“什么?你不出国了?这么好的机会你舍得,别人可是做梦也想不到啊!”颜天允说。

“我不能为了前程抛下病重的父亲。”颜边兆说。

“这怎么叫抛下他呢?非得要你亲自服侍他吗?算我代你服侍他不行吗?未必你舀的水他喝起来甜我舀的水他喝起来苦?”颜天允激动的说。

“哥,我不是这个意思。”

“这样吧,老弟,我跟你来个交换,现在赡养细爷的责任让我替你担当,等你读好了书,学成归来,细爷寿长你接着养,细爷没那个福命你就替我养妈,让我妈跟着你享福去!”颜天允又说。

“我早就把伯妈当成自己的妈了,只要我有能力会尽力孝顺她的。哥,我爸这事你代替不了我。你就不要再劝了,我主意已经打定了。”颜边兆说。

“你疯了,我们颜家祖上十八代连秀才都没出过。世代的阴德全积在你一个人身上,保佑你中了状元保佑你考到了外国学堂。你就这样不珍惜就这样轻易放弃这个的机会对得起祖先吗?再说你守在他身边他就能活溜起来?你为了一个这样半死不活的人糟蹋自己浪费人才值得吗?”月娭毑很激动。

“其实不就是深造吗?在国内深造和在国外深造是一回事,事在人为。”颜边兆说。

“在美国那样著名的学堂里深造就不一样,就是要高级得多。”月娭毑固执地说。

“就算那样,以后出国的机会还有,可过了四五年让我行孝的机会不见得有,可能父亲等不得。就算我学了个满腹经纶,赚了百万回来又怎么样呢?我越是过得好就越易想起父亲的所受的苦,一想到自己没有好好照顾他良心会不安,这一辈子都不会安生的。”颜边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