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颜永农生病后的第六个年头,也是他们来北京的第六年,六年来他们的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他们搬出了筒子楼住进了带草坪的小洋楼。月娭毑从家务岗位上退休了,颜边兆请了保姆服侍二老。
颜边兆的学位从研究生到博士到博士后,他的职位级别从辅导员到讲师到副教授新近晋升为教授。
他的学术论文屡屡在国际国内刊物上发表,他为国家几项大型工程建筑作了突出贡献,像亚运村的建造,三峡工程的设计等。
就在前不久国家还授予他一百万科研成果奖。
又要到“十一”长假了,颜边兆说:“爸、妈,你们想到哪里玩?平常我没工夫陪你们,这几天我要落下所有的工作好好陪你们玩几天。”
“北京这地方再没有没玩到的地方,再怎么好看的景看过一两次也无味了。”月娭毑说。
“那么我带你们外出旅游去,是去桂林、去三峡玩水呢?还是去黄山、泰山去爬山呢?或其它你们想去的地方。”颜边兆问。
“路远了,我们老了,爬不动了,特别是你爸这样的身体。”月娭毑说。
“反正来去自己有车,带上保姆、特护不成问题的。”颜边兆说。
“我哪里都不想去了,到龙宫里、仙境去玩都没味,我只想回老家去看看。老家的山老家的水才是我魂牵梦绕的。”颜永农说。
“我也这样想。”月娭毑随声附和。
“好吧,出来六年了,是该回家看看。”颜边兆说。
这一回去可不简单呢?六年没跟家里的父老乡亲、亲戚朋友会过面,不能空脚白手回去见他们吧!
颜边兆问父母怎样给家乡人送见面礼,二老慢慢地想颜边兆就用笔记下来。一个记事本都写满了。
末了颜永农说:“依不得我想,依我心里想的只怕你花上十万钱用个火车皮都不够。”
“爸,只要你高兴花点钱算什么?再说我们曾经受了家乡人不少的照顾和情分。家乡养育了我,我现在算得上事业有成,该是我回报家乡的时候了。”颜边兆说。
颜边兆跟保姆上街采购了一天,然后把这些礼品全托运回去。颜边兆又仔细为父亲准备路上的用品,吃的药、吃的零食、喝的水,擦汗的手巾、上厕所的纸还有更重要的一件东西急救包。
他想到父亲的病像一个炸弹随时都有炮炸的可能,这个急救包必不可少。
要是有可能他想带个医院回去。
月娭毑收拾换洗的衣物,颜永农要把冷天、热天的衣服全带回去,颜边兆说:“爸,省事点,回去住不了几天就要回来,只要带随身换洗的两套就行了。”
“这次我想回家养老去,在外面我该看的世景全看到了,该吃的人间美味都吃到了,一句话该享的福都享了。在这繁华吵闹的都市里住得久了反生厌了,我想听家乡的鸟叫虫鸣,想呼吸家里泥土气息,想吃家里的南瓜粥、红薯饭。想跟家乡的亲戚朋友打讲{谈天}。”颜永农说。
“可是家里就医难呀,您这样的身体缺不得医药。你们住老家里我在这里隔老远来不得来去不得去,叫我怎么放心?这么多年来我在事业上有所成就正是你们在身边支持、鼓励。爸,如果您只答应回家住几天我奉陪,要不我不许您回去。”颜边兆说。
“好吧!孩子,我听你的就是,回去住几天又跟着你来。只是我那些衣服呢又多又贵重,我一个老头子日里没做什么事不烂衣。好多衣服放在衣柜里没动过,我想拿了回去送人。”颜永农说。
这辆私家车不是太大,后备箱里、座位底下塞满了东西。颜边兆自己开车带着父母、保姆、特护出发了。
颜边兆自买了车后也让保姆学会了开车,他忙于工作没有时间陪父母外出游玩,一般都是由保姆开车带他们出去玩。
这次回家路程远,颜边兆白天开车保姆晚上开,马不停蹄在路上跑。车子在路上跑了两天两夜在第三天太阳升起的时候到了七里冲口。
颜永农叫停车,一下车他抓起地上的一把黄土用鼻子猛吸几下,然后把黄土紧紧地贴在心口上。随即他脱了鞋子打着赤脚在地上走,颜边兆提着鞋子扶着。
路边有颗高大的木梓树,颜永农上前紧紧抱住,像见了就别的亲人,用手抚摸着轻拍着久久不愿放开。
在冲里那口泉眼边他用双手掬水喝,颜边兆阻止:“爸,这是生水喝了会闹肚子的,车里有矿泉水有饮料我去拿给你喝。”
“儿子,这山泉水又清又淳又甜,仙水都比不过呢。”颜永农说。
喝过之后他又把手脚浸入水中戏着水。还说可惜这水少了要不他要把衣脱了整个人浸到水中。
颜边兆不让他在水中洗得太久了,说秋凉了泉水有些冰人怕感冒了。
颜边兆帮父亲抹干水替他穿好鞋袜,又劝他上车早些回去,家里的亲戚朋友都在翘首盼望着呢!
回到家里颜永农见到六年没见面的老朋友、老熟人、老乡邻不知有多高兴多激动。
每一个客人上门他总是急急起身快步上前又是拉手又是拥抱又是高声寒暄,颜边兆在旁边搀扶着像是碍了他的事常常被他摔一边去。
老朋友见面陈年老事、天南海北地扯。说到高兴处激动不已,说到伤心处伤心不已。尤其听到六年里有些熟人离世了便是老泪直下。
每天这样迎来送往、悲喜交集、劳神费力不得消停,颜边兆很为父亲的身体担忧。他寸步不离跟在父亲身边照顾起居,照顾吃喝、吃药。要求特护早晚替父亲量血压量体温,严密观察父亲身体情况。
两三天过去了,客量少些,颜边兆说父亲这几天太疲劳了要求他多卧床休息。
第四天中午吃过饭略坐了一会,也没客人来,颜永农说去躺一会儿,颜边兆替父亲洗了手脸又替他量了血压、体温,一切正常就扶他上了床。
这时读小学的小侄子拿了本课外作业来问颜边兆几道题目,颜边兆给他讲完后就带着他到河边去玩。
大约一小时后见保姆急急跑来喊:“颜教授,快回去,老爷子不行了。”
“什么?刚才我出来时特护给他检查都好好的,你不是吓我吧?”颜边兆很慌。
“是真的,特护正在急救。”保姆说。
颜边兆三步并作两步跑回家,特护正在全力急救。
“怎么回事?”颜边兆问。
“刚才我听见老爷子呻唤,进来一问,他说头疼得厉害。我连忙替他量血压,只见他的血压骤然升高,很快,这样下去血管很容易冲破的。”医护说。
“喂药了吗?”
“喂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