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喜喜颜永农顾不了,手长袖子短,二者只取其一,不得不停了她的书。虽然他也想到这对她不公平,于心不忍,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对于自己的偏心他想出一系列的理由来开脱:村里能读到初中毕业的女孩子她是唯一的一个,没进过学堂门的十有八九,跟那些女孩比起来她已经很幸运了。再说女孩子越读到高年级比男孩子差劲,通过初三这一年看来他们的差距很明显了,颜边兆轻轻松松地考了个全地区第一,而颜边喜几乎读成了个呆子才考个第七,到高中男孩子的发头更大。
比不得从前不缺钱的时候,多送一个读像是吃饭加双筷子,现在送一个读都成问题就别说送两个了,还有她是一个女孩照顾她妈方便些,而且她跟她妈一向感情好,自然贴心。
一万个理由证明颜边兆继续读书颜边喜留下来是正确的。
他还计划好了跟随颜边兆到读书的城里去打工,他算过了靠在家里做手工的收入远远不够还账和供一个孩子上高中。
其实更重要的是他无法忍受长年累月跟儿子不见面。
他的这个决定不好直接说出来,现成喜喜怪他偏心,老说他疼颜边兆多老记他的仇。若这个决定他一口说了算,行蛮压下她的话她一定不服,一定恨死了他。
仅仅恨他不要紧,不过不喊他“爸”罢了,将来他老了她管不管这都无所谓,反正他有颜边兆就够了。
颜永农担心颜边喜性子硬、脾气倔走极端,她不再是原来那个一吓就能镇住的毛丫头。落上别的事跟她讲道理或许讲得通,可劝她辍学估计油盐不入。
他得用个计谋让她心服口服。
夜里颜永农早早弄了夜饭吃了,搬了竹床、竹椅领着一家子到月亮底下乘凉。颜永农提起话题:“今年过坏了年,让你们妈遭了这么大的难,钱去了事小就是病没治好,人还磨了个死边转,幸好菩萨敬得高留下她一条命。”
“老样(宁愿)那次一下子摔死了就好了,长痛不如短痛。这样活着对我来说是折磨,对你们来说又把你们爷爷崽崽害个巴了(害得厉害)。”王会兰接口说。
“娭毑,你的话就差劲了。对他们两个来说有妈总比没妈强,虽然你不能帮上他们什么,但是你可以关心他们教育他们啦。我就更不用说了,我跟你走到一起是多么不容易,这么多年来相互扶持、相濡以沫,要是没有了你叫我怎么过啊!”颜永农说。
“是呀,妈,我们不能没有你。只要你好好的活着,日子过得再艰难我们也幸福。”颜边兆说。
“你们妈妈这次治病欠了三千多元的债务,哪一世还得通啊!”颜永农又感概。
“等我们把书读出来了,参加了工作还起来就快。”颜边兆说。
“那还是哪年哪月的事啊!三年高中四年大学七年以后的事,关键是现在我们要活过去。我算了一下你们两个三年高中下来,学费、生活费的花销不少于五千元。还有大学四年的我估计不到。这叫我一个人日不困夜不眠,当牛做马,骨头磨成粉也是惘然啊!”颜永农说。
“我早就跟你说过我这病没得治,你偏要打犟。现在钱用了个大窟窿,人还是死又不臭活不溜的。还没完,不知还要多少钱来养这个臭尸。”王会兰骂着自己。
“他妈,你莫难过,为你治病花一千一万我不失悔,我心愿。只要哪里能治好你就是把我的骨头卖了我还要为你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材烧。”颜永农连忙安慰妻子。
“千万别说替我治,少让我造恶了。两个孩子已经被我害煞,马上要开学这钱找哪里要啊?到了这步田地,讨米都没有路。”
“我就是急这个事,亲戚朋友都借到了,的确是讨米都没有路了。孩子们,我有个想法又不好出之于言。”颜永农卖了个乖。
“爸,有什么事就直说。”颜边兆催。
“我想你们两个中一个读,一个帮忙照顾你们的妈,让我脱脱撒撒出去赚钱养家、还帐。”颜永农终于说到了点子上。
“爸,我不读了,反正我对读书不是太感兴趣,全是靠妹妹给逼上梁山的,其实我早就读腻了。我倒是蛮喜欢做木工,我就在家里帮你的忙,给你当学徒。你把你那一手绝活全传给我,让我一生有碗轻松饭吃,说不定胜过读书。”颜边兆说。
“崽啊!你的心田真是太好了,晓得事,理解父母的难处,爸没有白疼你,你说的话正合我的心意。”颜永农故意这么说,好像他的想法就是这样的。
颜边喜听了哥哥的话蛮高兴,父亲的话更叫她暗喜。连日来她就压着个大马石在心里:自己的书份可能到此结束了,家里穷成这样哪有能力供他们俩读书啊,再说父亲本来就偏心,家庭条件好时都不愿送自己读书,现在家里穷得当当响了更有理由不送她读了。
这时听了他们的话颜边喜心里的那个马石可以放下了,她好感动好感激他们了。之前他们对她种种不好不到一秒钟全一笔勾销了。
“喜喜,你哥说得这么好,不见你说,你呢?你的想法是怎样的?”颜永农提醒。
“呀,他们不是说好了吗?哥哥主动提出不读了,父亲也同意,干吗还要问我呢?坏了,刚过了一秒钟父亲就变卦了。父亲提醒我无非是想讨我的口气看我的想法,或许他真正的意图是想我也跟哥一样推脱。”颜边喜私下想。
她太想读书了,不让她读书比要了她的命还熬。她说什么都可以就是不可以把“我不读了”这句话说出口。她不能像哥哥一样推脱,一旦推脱了说不定就成了事实。她只好什么都别说保持沉默。
“喜喜,你就这么不懂事,抵不上你哥的脚趾丫。他多懂事,晓得替爷娘分忧,主动提出留下来帮我的忙。不会做官前面有样,你就不能向你哥学学,说句合心意的话哪怕是违心的让我跟你妈心里好受些?”颜永农诱导女儿。
过了一会儿颜边喜内心经过一番权衡说:“还是让哥去读吧!”一听音是极不情愿。
“老妹,你去读,你在家里做得什么?给你一把锄头扛不起;给你一担尿桶又没有尿桶系高。你是读书的料只读得书,留下你简直活活浪费人才。我已是半大后生家,在家里可以做很多事,是爸的好帮手,而且我喜欢做木工。人尽其才,物利其用。是锄头就用去挖地,是镰刀就拿去割谷。让我们各自干自己喜欢干的事不好吗?”颜边兆说。
“还是你去。”听出哥哥说的话有诚意,像是铁心要留下,颜边喜说话的声音才刚强些。
“你就别给我争了----”
“好了,都不要争了。我看得出你们两个都是好孩子,懂得互相礼让。不过这样你推我托也不是个办法,我们做父母的也不好替你们拿主意。崽、女都是我的,手掌手背都是肉,我一样看重。只怪我无能供不起你们两个同时读书,谁去谁留本可以通过抓阄来决定,但是我不想插手,免得你们没抓到‘上’的怪我,怀疑我从中做了手脚卖了鬼。这是关系到你们命运的大事,不是做游戏,要慎重。”颜永农说。
“你不决定谁决定呢?”王会兰问。
“我想就听从老天决定吧!既然老天遣你们做人,那么他老人家早就把你们的命运安排好了。”颜永农朝着自己想好的方向引导。
“老天在哪里,他又能作出怎样的决定?”颜边喜问。她稍稍放下的石头又提了起来。
“老天的旨意是通过庙里的神、菩萨来暗示的,明天我们就上羊角尖的庙里问菩萨。我相信菩萨是公正的,不会图私心,会合理地正确地为你们作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