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从它。”他朝她挤眼，笑容灿烂， “因为，我也不一定会输啊！”
面目可憎的季晋源，好像也没有那么讨厌。
李星妍表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继续开车。
是的，现在有很多证据全部指向蔡文星故意杀人，但完美的证据间，总会出现几个小漏洞。那些漏洞在提醒她，这些过于完美的证据链根本经不起推敲。
只要合理疑团没有被推翻，就不能轻易定罪。
李星妍将季晋源送回律师事务所后，立刻去找农药店老板。她刚到就碰到程颖。程颖显然有些内疚：“李检，我想再调查清楚一些。”
李星妍没有理她，走进农药店。
老板走上来自我介绍：“我就是这个店的老板。”他身高1米8左右，体重目测超过180斤。
李星妍抬头看他有点吃力。
“我是检察官李星妍。”她掏出证件给他过目。
老板热情地招呼她们坐下，自我介绍：“我叫姜明。”
“首先，非常感谢你能跟检察院配合。”
“当然，本人很正义，有什么问题，你们就问吧。”
“百草枯水剂在2016年已经禁卖，你这里怎么还会有？”李星妍也不跟他客套，直截了当问。
“百草枯好啊！对土壤无毒，灭草又快又好，最主要很便宜，所以人人都想买。我偷着卖也不出奇。而且这玩意又不是给人吃的，国家凭什么禁卖。”
“姜先生——”李星妍严厉地盯着他。
姜明被她看得起鸡皮疙瘩，嘿嘿地干笑了两声：“你别这样看着我，看得人心里挺毛的。”
“你真的——”李星妍拿出蔡文星的照片，“你真的卖了百草枯给他？”
“当然，我记得他。”
“你确定？”
“怎么不确定？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这样就好。我是想告诉你，偷卖百草枯致人死亡，有严重后果，你已经犯罪。”李星妍认真地说，“姜先生，犯法可不是儿戏。”
“我又不是卖给人吃的？犯什么法？”
“《农药管理条例》第36条规定，任何单位和个人不得生产、经营和使用国家明令禁止生产或者撤销登记的农药。如果销售，情节严重的，就按‘两高关于办理危害食品安全刑事案件’第九条第二款来办。”
“罚款？”
“不。如果导致人受伤，你适应刑法第一百四十四条，但是因为你销售百草枯导致两人死亡，所以，你适应刑法第一百四十一条规定。”
“罚多少钱？”
“致人死亡或者有其他特别严重情节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者死刑，并处罚金或者没收财产。”李星妍盯着他，“姜先生，来这之前，我已经报警，并提议对你立案侦查。”
“什么……你骗我吧？我卖个百草枯这么严重？”
“的确这么严重。”
“我不信。”姜明摇头，面露恐惧，“我卖个农药怎么可能还犯罪。”
“不知法所以犯法，很正常。”李星妍再次拿出蔡文星那张照片，递到他面前，“姜先生，你确定是他来你店里买的百草枯？”
“他是来我这里买过农药。”姜明有点慌神。
李星妍声色俱厉地重复问：“我是问你，他是否来你店里买过百草枯！”
“这这……”姜明惊慌地说，“您别这样，您这样我吃不消。”
“这是两条人命！”李星妍辞色俱厉，不容他思考，咄咄逼问，“我想问你，是不是真的卖了百草枯给照片上的这个年轻人。”
“我我我……”
“你吞吞吐吐是害怕担罪？你吞吞吐吐是因为你的确卖的是百草枯，所以害怕了？”
“不不不……我卖给他的不是百草枯。”姜明彻底崩溃，“只是草甘膦。”
“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有账本记录，而且我店里你可以叫警察来搜，一瓶百草枯也没有。”姜明放弃抵抗，完全交待。
“是谁让你作伪证？”
“是一个女的，她说事后给我十万元，并且预付了一万元给我。”姜明怕她不相信，急忙跑去抽屉拿钱，他掏出一撂钱递给她，“您看，这就是她拿给我的钱，这是脏款，我迷途知返，幡然醒悟，决定上交！”
程颖接过钱。
李星妍问：“那女人叫什么？”
“这我真不知道。”
“如果见到她能认出？”
“能能。”
“如果你想洗清自己，跟我们去趟检察院。”
“可以可以。”
“把邓佳慧带到检察院，我要审讯她。”李星妍吩咐程颖，程颖立刻照办，出去搭计程车找邓佳慧。李星妍将姜明带上检察院的专车，一路急驰。她到检察院时，程颖已经带来了邓佳慧。
邓佳慧看着姜明，脸色倏地惨白。
姜明指着她，连忙说：“就是她，是她给我一万元做假口供。”
李星妍交待程颖给姜明补录新口供，自己带邓佳慧去检察院的询问室。
邓佳慧局促不安地问：“你又叫我来做什么？”
“询问证人有规定，必须有两名侦查人员在场，所以你稍等，程颖很快就会过来。”李星妍语气不急不慢，但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邓佳慧。
邓佳慧坐立不安：“我有点不舒服，我想先回家。”
“这里是检察院的询问室。但，如果你想去公安局的讯问室，我悉听遵便。”
“你什么意思？”
“刑事诉讼法有规定我们可以进行询问，询问时间长短由我们决定。但今天，询问的时间长短，由你来定。”
“你的意思我不交待就不让我回家？你这是逼证，拘禁！我可以上法院告你，可以检举你！”
“询问室有同步录音录像功能，到时可以呈上法庭。”
“你……”邓佳慧有些惶恐，“我想回家……我，我……我……”她用手掌着肚子了，又想喊疼。
李星妍打断她：“我这还没开始问，你就崩溃了。”
邓佳慧伏在桌子上抽泣：“不，我真的肚子疼，我是孕妇。”
“那好，我陪你去医院，我在病床前，在医生的配合下，对你进行询问。”李星妍站进身，攥住她的胳膊，“来，我们走，让医生给你好好检查检查，看看是不是胎儿不稳。”
邓佳慧突然站起身，一把推开她，哭着问：“你到底想干嘛？大家都是女人，你何必盯着我不放。你以为死了人我就好过？我每晚都失眠，有时候好不容易睡着，梦里又是那两张人脸。”她哭着号啕，“你不就想我交待，好，我坦白！是我失手杀人，你满意了？”
李星妍不动声色地看着她。
邓佳慧泪流满面地对她哭诉：“我是个孕妇，你却一再为难我？执法机关就牛X？你不是想要我交待，不是想定我的罪。好，我认罪行了吧？就算没罪，为了肚子里面的孩子能活下去，我也认罪。对，我失手杀人！”
“你有没有打胎？”李星妍一语破的。
激动的邓佳慧瞬间安静下来。
她潜意识地摸向自己腹部，平静地看向李星妍，摇头：“没有。”
邓佳慧虽然表面镇定，但手指在微抖。
对，邓佳慧在害怕。她在害怕什么？为什么提及打胎，激动的她会迅速冷静下来？
李星妍紧盯着她，心中明了，显然是自己那句‘你有没有打胎’直中要害。如果先前那句打胎，只是根据邓佳慧的行为而产生的分析，有百分之十的机率。那么现在，李星妍有百分之五十的把握，邓佳慧可能已经打胎。
她在什么时候打的胎？李星妍迅速回忆自己对邓佳慧的几次询问。
第一次？第一次询问邓佳慧，她正脸色惨白地躺在床上？是那次吗？
如果是第一次询问时打胎，那么面前这个女人就太可怕。
她可能在蔡文星前脚刚入看守所，后脚就跑去打胎，之后迅速翻证指证蔡文星。
换而言之，邓佳慧对蔡文星并没有什么感情。
询问室的门被人推开，程颖拿着口供走进来，说：“李检，姜明的口供已经写好，可以开始询问邓佳慧。”
“不。”李星妍摇头，“我们先带她去医院。”
程颖一脸茫然：“医院？”
“对。”李星妍死盯着邓佳慧，“我们先带你去医院检查检查。上次询问时，你也说肚子疼，我们去好好查查胎儿，胎儿为大，证人的身体才是首要。”
邓佳慧张口结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李星妍带着邓佳慧开车去医院。
一路上，邓佳慧都一声不吭，与刚才在询问室的撒泼成强烈对比。
李星妍在医院停下车，直接带她进去检查。检查结果很快出来，李星妍捏紧检查报告，不给邓佳慧任何喘息的机会，直接赶回检察院。
快到检察院时，一直沉默不语的邓佳慧终于弱声问：“你是怎么发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