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城皇宫大宴的殿中,一片欢歌载舞。
韩云只饮了少许酒,头便昏沉沉的,望着四周的景色都觉得有些飘幻。
不过望眼四周,发现明德公主不在座位行列之间,韩云心想,难不成是下旨订亲之时才会出来。
一阵突然出现的整齐踏步声,忽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韩云只见桌上的酒水都被震的溅起,心中生出悸动。
当整齐的金甲禁军持着兵器,围向大殿的时候,韩云一愣甚至还不明白发生什么。
一个太监忽然出现在禁军前列,手中拿着一道圣旨。
“丞相韩云与大将军厉于忠同流合污,勾结外邦,妄图谋逆。其罪滔滔,特下圣旨,诛九族。”
宴会上的大部分人还不知怎么回事,极少数已经知情的人,只是哀叹了一声。
韩贤,忽而转头望向龙椅上的皇帝,但还没来得及质问,这位皇帝所坐的龙椅后面就如潮涌般的出现两列禁军统领,把皇帝紧紧的护卫在后面。
五十人,皆是禁卫军统领。哪怕是厉于忠这样的大将军,短时间内也不可能突破他们的防线。
厉于忠彻底明白今天根本就是一场鸿门宴,顷刻间双目赤红,朝着龙椅沉重的喊了一声“陛下。”
但龙椅之上的人没有回应他,回应他的只有殿外的禁卫军步步紧逼。
大殿之中一些人还处于半懵,一些人已经猜到了陛下意图。
而这些猜到陛下意图的人,其中的心存明志之士齐刷刷跪下,“陛下,此事必有冤情,还请陛下查明再做断绝。”
“陛下,韩家厉家乃是辅佐太明帝开国之世家,绝不会勾结异邦,望陛下明鉴。”
“陛下,国不可无韩相。”
“陛下,边境仍需厉大将军镇守,若无厉大将军,边境必乱,外邦必定趁虚而入。”
最后,一片整齐的声音响起。“陛下,请收回成命。”
而那位坐在龙椅上的人,依旧没有开口。
持着武器的禁军已经进入殿中,韩相,厉家的两位将军皆是浑身战栗,像受到奇耻大辱,又像是怒火滔天。
在那些禁军靠近厉大将军二十步的时候,厉于忠微微抬首,将满是失望的双眼闭上了。
“赵无极,你要这天下乱,我便陪你使这天下大乱。”
赵无极是皇帝的名字,这名字自从皇帝登基之后还没有人这么喊过。
厉于忠张开凄凉的双眼,冲向禁军。厉于武知晓兄长之意图,也明白今日之危机,于是紧随其后。
两人冲向禁军,夺得武器之后便大杀四方。
乌泱泱一片的金甲禁卫军,竟无一人能近二人身体。
“两位将军使不得,陛下必定是一时糊涂,勿要做冲突之事,待陛下冷静之后,肯定不会再如此。”一位大臣见这两位将军竟然杀向禁军,心中一寒。
数位大臣此时也好言相劝,可两位将军杀心起,止不住了。
突然,不知为何厉于武冲向殿外,从腰间掏出一支竹筒,这竹筒外形更像毛笔。
可只见厉于武将此物举起,一颗明晃晃的东西便从里面飞射出来,最后像是烟花一般的在空中炸开。
这是信号,召集厉家死士的信号。而且这死士是由辅佐开国皇帝的厉家家主最先培养的,后来常年维持在有两千,这两千人分布在都城各处。他们皆骁勇善战,悍不畏死,只忠诚于厉家。
或许当时的家主只是想将这死士用在护国之事,或者是对今天会发生的事早有预料,所以在那时便培养了这股势力,如今倒是用到了。
一盏茶的时间便看到街上涌出一队队穿着银色盔甲的行军,他们不约而同的朝着皇宫涌去。
这银色的盔甲和禁军的金色盔甲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们一路上看到任何阻拦的人都杀无赦,且禁军巡逻队一遇到他们,便被他们挥刀砍下倒在血泊中。
禁军在死士的眼中宛如猪狗,死士挥刀的时候,就像屠夫杀猪一样,看不到太多感情。哪怕偶尔一些死士死在围攻之下,眼中也没有太多感情存在,唯一有的只是视死如归。
皇宫的大门处,一群禁军早就摆出阵列,守在宫门之后。阵势就像两军对垒,前方有两排竖着并列的护盾,护盾之间只有细微缝隙,这些缝隙都插出尖锐的长矛。这是防守敌军迅速冲锋的阵势,而且通常情况下都很有作用。
光这处的禁军就足足有一万,五倍于即将来临的死士,而且他们似乎早就知道了会有死士军团来袭,所以才会这么早就在这里摆出防守阵势。
而那座大殿外,厉于武冲出殿门,释放出信号之后,就被数千禁军团团围住,殿外更容易让禁军展开手脚。
虽然厉于武的武功仅次于厉于忠,可还是架不住禁军拿命消耗他的体力和内力。
“兄长,突围出去勿望了你侄儿明庞,他还有些伤寒。”厉于武朝着厉于忠喊出这么一句话,仿佛也就是这一句话用尽了他所有力气。
最终还未等到死士来援,他就死于禁军手中,死的方式跟他的儿子厉明庞如出一辙。
“贤弟啊。”
厉于忠见到自己的亲弟弟这样惨死,目呲欲裂。悲愤的一声大吼之后,挥刀更猛。
而厉于武的妻子,厉明庞的母亲。在见到夫君惨死之后,悲痛的朝着大殿内的柱子上撞去。
鲜血飞溅,少数官员的衣服上还沾了一些。
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两人作战的时候都没有过靠近那些官员们,更没有朝那龙椅靠近过一步。
此时,只见禁军此时的尸体,在殿门口已经堆成了小山。
殿内的大臣们依旧在劝说被禁军统领们紧紧围在身后的皇上,可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包括外围的禁军统领同样如此。
可容二十人并排行走的殿门口,已经被尸体堵的不能随意进出了。
这时候的厉于武挥刀也不再像刚才那样迅捷,沉重的喘着气。
韩云早就痴傻一般的坐靠在身后的柱子上,“父亲,韩厉两家是彻底的完了么。”
韩贤并没有回答自己儿子的话,或许是没听见,或许是不想听,也或许是不想回答。他依旧望着那根本看不见的龙椅,他在想到底是有多狠厉的一个人才能将事情做得如此之绝。
兄长韩焕已经晕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此时殿门口的厉于忠将刀杵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浑身都是鲜血,有别人的也有他的。
禁军们也被他的气势吓得一时不敢靠近,毕竟刚刚靠近的人都已经成了那尸山中的一员。
等的久了,有禁军在怀疑厉大将军是不是不行了。可那人刚上前一步,厉于忠便将他的头颅斩了下来、
于是又无一人敢上前。
厉大将军此时在做的事是等,等到那群死士到来。然后将韩贤一家还有自己的儿子和侄儿护送出城。
厉于忠其实是真的力乏了,内力也几乎消耗殆尽。若是继续拼下去,还未等死士来援,自己就身死了。
而下一刻,禁军中已经有统领看出厉于忠内力将尽,便吩咐手下人继续不停的杀向厉于忠,不要让他恢复内力。
若有人敢不上,杀无赦。
鲜血从殿门口流到阶梯上,再流到皇宫的地板石砖上,石砖之间的缝隙里,像条小溪一样流着,只不过这条小溪是红的。
厉于忠此时自己也中了数刀,伤口都不是很大,但是血没来得及止住,人变得越来越虚弱,甚至能明显看到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
就在厉于忠快撑不下去的时候,终于在尽是金甲的最后面,出现一抹银色,接着越来越多的银色填充进来。
厉家的死士到了。
厉于忠当即朝后一喊,“韩贤,带上你的两个儿子快走。韩厉两家一脉也同来。”
现在的韩贤一时不知如何抉择,走了便是真的反了,这罪名也是坐实了。
可在厉于忠的第三声大喊中,韩贤清醒过来,他知道此事不走,那么韩家便是彻底的亡了,韩家必须还要留下人来为今日之事平反。
紧接着,韩贤带着韩云,抓起韩焕朝外奔去。
厉明觉母亲孟姨是个大家闺秀,她并没有走,开始时她也十分慌乱,现在眼中只有死一样的沉寂。
她疯癫般的笑着,巡视四周。
“这天下谁打下来的,太明帝?是韩厉两家!这天下,赵无极是如何坐上去的?是韩厉两家!这天下你又是如何坐得安稳的?是韩厉两家!这越国天下安宁,百姓安居乐业,是韩相的昼夜不眠换来的!这越国边塞从无异军敢来犯,是厉家世代厉家万军守下来的!赵无极,我的越国皇帝,我的陛下啊,若是来日,天下不安宁,边塞不安宁,心中有愧时,你可要记起韩厉两家的好,祈祷韩厉两家的亡魂再回,为你这昏君再守最后一刻江山。“
声音从低声述说,再到后来的渐至通明,最后在大殿中回转。
孟姨,全名孟德淑,一位年过四十的女子,几乎无人能想起将军府中的她。越国的人们提到将军府时,都会想到厉于忠,偶尔会是被百姓们称为少将军的厉明觉。
但是今天就是她,她的一番话,让所有人记住了她。今天哪怕往日是韩相厉将军的对立之人,也觉得陛下万不该如此对待韩厉两家。甚至一些人,已经觉得越国危矣。
孟德淑讲完这些话,朝着龙椅颤颤巍巍的一步一步一步一步走去,等待她的只有锐利的长矛。
“夫人!”厉于忠看着自己的妻子惨死,一声悲愤,眼中落了泪。
“孟姨。”韩云轻轻地唤了一声,眼泪也落了下来,日后再也没有人给自己做桃花酥了,再也不能跟明觉为了争夺最后一块桃花酥时抢得满耳通红。
韩贤回头看了一眼孟德淑,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但谁都知道这时候的悲愤并没有用,只能尽快离开,待日后沉冤昭雪。
而那些死士活生生的在数千禁军面前开出一条血路,他们在先前宫门口的大战中并没有取得彻底胜利,只是杀了两千多人后,在一万人的阵列中撕开了一条口子,随后这些人便朝着信号源之处赶来。
此时的死士还剩下一千五百多人,凭借他们的战力是有很大可能突围出去。
厉于忠朝死士吩咐命令之后,顿时便有数百人将韩厉两家数十人团团围住。
大殿里的大臣们也不再为韩相喊冤,不再为厉大将军鸣不平。他们只知道,韩贤两家此刻是真的反了。
从高空俯视,便看到一大群金甲士兵,围着里面的银甲士兵朝宫外移动。
这是死士们正在朝宫外杀出一条新的血路来,这些死士或许生来就是为了今天这一件事。他们将一辈子的力气和精彩都用在了今天,也许正是因为如此,他们的战力才远超禁军。
死士们又重新回到了皇宫正门口,不同的是这次要保护一些人。
宫门被在前面的死士打开了,霎时间,一群人就朝外涌去。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宫门外站着两个人,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青年。
无人在意这两个人,因为大军碾压过去的时候,这两个人只会变成肉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