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邹韬奋作品集(1930)
14866100000073

第73章 程时煃君的无妄之灾

闽省政变发生之初,各西报用大字纷载“中国的海军领袖被绑匪绑去!”(指海军部长兼福建省政府主席杨树庄氏)这在恶作剧的西报记者无非要替中国增添一桩腾笑国际的新闻,但我们初见却也莫名其妙,后来才渐渐知道是卢兴邦弄出来的把戏。据说卢氏原为土匪出身,拥众万余,蛰居福建的延平尤溪,享着师长衔头犹以为未足,又想抢夺省政府地盘,乃于本年一月间发生派兵拘捕中央所派六省委以作要挟的怪剧,程时煃君不幸适为该省教育厅长,乃随同遭殃。时在晚间,省委陈培锟在私邸举行春宴,闽政要人俱被邀列席,独杨树庄因信佛茹素,未往而免于难,程君在彼等眼中原属一书呆子,本可放生,闻程因见兵士对其他省委捉绑鞭挞,横暴不堪,乃大发其书呆子脾气,慷慨陈词,厉声叱责,遂被卢兴荣(兴邦之弟)于盛怒之下,喝令一同捆绑,劫往延平。在暴力得势时代,原无道理可讲,我们无暇为程君愤,实不禁为全国同胞悲。此事相持不下,荏苒半载,中经张群氏赴闽调停,卢氏曾将所拘省委解省拘禁于福州兵工厂内,后以条件未恰,又把他们押解赴尤溪,简直好像猫儿衔着老鼠东奔西窜,大可为世界政治史上开一新纪录!据上海《民国日报》最近所载消息,被卢掳去六人中的林知渊、郑宝菁、程时煃三人已被害,如所传果确,大有“撕票”的意思!

程君号柏庐,赣籍,曾留学日本,回国服务若干时后又赴美入哥比亚大学师范院研究,五年前始回国,历任北平师大附中主任,大夏大学教授,中央大学(即今苏省教育厅)普通教育司长,对苏省中小学教育规划綦详。闻在闽教厅任内因卢氏擅提教育费,程氏屡有严重的抗议,此原为职务上负责的行为,却为卢氏所深忌。记者与程君素不相识,仅偶在会议席上略闻其言论,觉得他对问题尚能自己思考而不肯人云亦云,养材不易,以人材饥荒的中国,而犹以摧残人材为事,可为浩叹;同时想到国民毫无实力,一任土匪式的武人横行恣肆,斲伤国脉,固不仅闽省为然,则更不胜其感慨而深觉国民实力需要蓄养之迫切。

附志:此文付排后,有友新自闽来,据说民厅长林知渊财厅长陈乃元及建厅长许显时确被害,程尚未死,惟卢因程屡抗提用教费,面斥程该死,程不屈,谓听你枪毙,生命仍在危险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