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参政会开会时,最令人感动的是老前辈中有许多充满着正义感,激昂愤发不逊于青年人。胡景伊先生便是其中的一个。他的态度镇定如泰山,他的声音响亮如洪钟,他的嫉恶如仇,他的见义勇为,他的敢说话,都使议场中为之生色不少。在大会中讨论兵役问题一案时,他用狮吼的声调提出两点,都很扼要,但却不是人人所愿说的。(一)他说要使人民愿意当兵,根本问题是要解除苛捐杂税,使乡民能过最低限度的人的生活,使他们感觉到国家是和他们有关系。(二)他说要提倡人民愿意当兵,希望中央及各省的特任简任官,有子弟合于兵役法年龄的,都不逃避兵役,不要以为自己的“娃娃”是要准备将来做大官,不愿当兵。他说到第二点时,眼光对着各部会长官的特别席上扫射!
褚辅成先生也是老前辈中最敢言的一个。他的“嘉兴官话”虽不见得人人完全懂,但是他老先生无论对于任何一案,任何一事,他一有意思总要立起来说,而且立起来的时候特多。后来一看见他老先生立起来,就有人发笑,这个笑并非讨厌他,却是有趣感觉的表现。最后一天的上午,汪议长因太辛苦而暂退休息,由副议长张伯苓先生暂代,依通例主席是不应发表自己意见的,而张先生上来似乎又有发动“捣乱论”的趋势,说了不少话,有些人起来制止,褚先生也很严厉地立起来指着副议长大呼“主席不许自己多说话!”他那热烈的姿态和只间是非不怕得罪的气概,是很令人佩服的。当然,伯苓先生也是我们所最敬佩的一位老前辈,但是他在主席的职位上偶有错误,褚先生那种严正的态度却是难能可贵的。
其次喜欢说话的老前辈还有孔庚先生。他满口湖北话,说的时间总是不够!(按议事规则,提案说明者只许十五分钟,讨论时每人只许五分钟。)最有趣的是他为着自己所提的关于司法制度的一案,登台说明,滔滔不断地说不尽他自己打官司的经验。他说他近几年恢复了老百姓的地位。因事和人打官司,从廿二年打起打到廿七年还未打完!他一面继续打官司,一面不得不因事实上的需要而大研究其法律手续,自己研究不够,还时常向有研究的朋友们东查西问,这样一来,才恍然大悟于我国司法制度积弊之深。孔先生因为他自己亲历的疾苦,所以说得津津有味,似有几日几夜说不完的趋势,引起全场的笑声。也许有人觉得他说得太噜苏些,但是因为是他自己亲历的疾苦,所以一点没有噜苏的感觉。议长允许他延长了一次时间,他似乎还觉得太不够,恋恋不舍地下了台。当他刚上台去说明的时候,还没有说两三句话,就自觉恐怕时间不够,回转头向议长说:“要多给我几分钟!”议长请他尽管说,等到十五分钟法定时间到时,再商量。后来果不出他所料,延长一次还似乎不够。还有一次他说满了五分钟的法定时间,女书记揿着警铃作响,他忙着伸出二指声明再说两句就完,其实又被他说了许多句。孔老先生大概是把打官司的精神用到议场上来了!
汪议长在闭幕致词中说看到许多须发皓然的老参政员也那样有精神,足见中华民国应该万万岁,这句话确不是凭空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