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昂和汪跃伟打扮成春江酒楼的伙计去临江镇蛇城买蛇时,马通的毒瘾正好发作了。
他们是晚上八点多钟去的。刚刚走进蛇城,就被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拦住了。那个中年男人问他们找谁?肖昂说找蛇城马老板。那个中年男人说:“马老板不在家。你们是哪里的,你们找他有什么事,可不可以对我说。”
肖昂问:“你是他什么人?”
“他的表弟,在蛇城打工的。”
“我们是他的老客户,有生意要照顾他。他不在家,我们只有到别的地方买蛇去。眼下,春丽市已经有几个养蛇场了。那几个养蛇场的价钱比马老板的便宜,蛇也比这里的好。我们是老朋友,才远天远地跑到临江镇来。”
中年男人的脸上立马堆起了讨好的笑:“你们是哪个酒店的,要多少货?”
“春江大酒店。明天有十桌贵客,点了道龙虎斗大菜,我们老板要我们到蛇城来买十条王蛇回去。我们老板说了,马老板还拿有我们酒店的定金哩,他知道马老板手头紧,要钱用,这次不结账,给你们现金。我们老板已经交待了,只要王蛇好,价钱好说。”
那个中年男人听肖昂这么一说,连忙赔着笑脸道:“你们等等。”
踅身进屋去了。肖昂和汪跃伟相视一笑,站在院子里等那个中年男人。这是一座很宽敞的院落,由于没有人料理,已经长满了杂草。院落的后面,是一栋两层红砖楼房。院落的左边和右边各有一长排用塑料瓦盖起的大棚,大棚的周围则是用红砖砌起的围墙。星光下,隐约能看见大棚旁的点点树影。这便是曾经名躁春丽市的蛇城。肖昂和汪跃伟都没有来过蛇城,但他们从电视里面见过蛇城。市电视台曾给蛇城做了一个三十分钟的专题片,介绍临江镇农民马通是怎样从一个贫穷的普通农民,通过自己的艰苦努力,加上改革开放的好政策,一步一步成为一个拥有百万家产的农民企业家的。专题片中介绍说,他的蛇城占地五亩,养有各种毒蛇和无毒蛇三十余种,两万余条,价值已达一百万。春丽市二十余家上了档次的宾馆酒家餐桌上用的蛇肉都是从他这里买去的。没有想到,偌大的一个家业,只有短短的半年时间,就被马通吸毒吸光了。
这时,那个中年男人从红砖楼房急步走出来说:“这样吧,我做主,卖十条菜花蛇给你们,每条一百,给我一千元。我这就给你们去抓蛇。”
肖昂说:“我们的老板要买王蛇,这是客人的要求,我们买了菜花蛇回去,客人不要怎么办?你还是带我们去见马老板吧。”
“乌老板不在家。”
中年男人面带难色地说。
“我们老板叫我们来,一是买蛇,二是有话要对他说。
他不在家,那就算了吧。明天再来,我们还要到别的地方去买蛇哩。去迟了,人家都睡了啊。”
说着就准备往外走。
那个中年男人连忙拦住了他们,说:“二位等等。”
就又踅身进屋去了。一会儿,他出来说:“我们马老板这几天身体不怎么舒服,原本是不愿意见客人的,既然是孙老板派你们来的,他还是答应见见你们。快进去吧。”
马通并没有在客厅见他们。中年男人将他们带到红砖楼房后面一间并不宽敞的房里。这是一间卧室,靠墙的那一边有一张床,上面罩着蚊帐,靠门的这边有一排沙发,中年男人走过去轻轻挑开蚊帐:“表哥,他们来了。”
马通躺在床上。样子十分的痛苦,脸面有些扭曲,口里流着涎水,两个眼睛盯他们的时候,放出一种求助的光。
“我和你们孙老板是多年的老朋友,你们把钱给我,让他去给你们抓王蛇,抓大的。老朋友对我好,我也不能亏待老朋友。”
这么说的时候,便把手伸过来,“钱,快给我钱。”
中年男人有些为难地说:“表哥,蛇城只剩下二十条种王蛇了,再要卖,蛇城就彻底完了。”
马通眼里透出一种凶光,恶狠狠地说:“你去还是不去?不去,你马上给我滚蛋,我不要你在我的蛇场干了。”
中年男人只得说:“我去给你们抓王蛇就是。”
过后,对肖昂和汪跃伟说:“王蛇的价钱可不是一百元一条啊。”
“多少?”
“整介春丽市都是一个价,一百块钱一斤。我们蛇场的王蛇每条少说也有四斤重。”
肖昂从口袋掏出两千块钱:“那就买五条吧。在马老板这里,我们都不好意思说价钱了。”
马通接过钱,有些急不可耐地看看表,对中年男人说:“快去给他们抓蛇,抓了蛇给他们。”
中年男人对肖昂和汪跃伟说:“你们在蛇场外面等着我。表哥要休息。我抓了蛇就给你们送来。”
肖昂和汪跃伟跟着中年男人出了门,在院子里才站了几分钟,中年男人就提了一个蛇壳皮袋子出来了,说:“五条王蛇都装在里面的。我是选最大的抓的。五条王蛇少说也有二十多斤。你们千万小心。春三月,正是蛇打胎的时候,他们容易发怒。遭王蛇咬了,那是没药治的。”
肖昂说:“麻烦你给我们找条棍子好吗?我们好抬着走,这么提,怎么提得动?”中年男人匆匆给他们找了条长棍,还找了一条绳子,将蛇壳皮袋子又捆了一次,说:“你们快走吧,已经晚上九点多了,从临江镇到城里还有十多里路哩。”
肖昂和汪跃伟刚刚跨出院门,中年男人就咣当一声将院门给关了。
肖昂轻声对汪跃伟说:“今天晚上肯定有戏,我们别回去了。”
汪跃伟说:“对余驰说说,听听他的意见。”
说着,摸出手机就呼余驰。余驰正在办公室等他们的消息,问:“你们能断定马通是发毒瘾了吗?”
“吸毒的人,毒瘾友作是什么样子,我们已经见得多了,还不能断定他是不是发毒瘾了。可以肯定,今天晚上马通会叫他表弟给他买毒品去的。”
“既然这样,你们就别回来了,在那里盯着。有了情况马上呼我。我在办公室等着。”
“我们手中还有五条王蛇哩,这可是两千块钱买来的呀。”
“将袋子扎好,找个地方藏起来,明天再处理掉。”
肖昂和汪跃伟连忙在蛇城外面的水沟旁找到个十分隐蔽的涵洞,将蛇藏了起来。正当他们准备回蛇城去的时候,蛇城的院门突然开了一道缝,一个人推着一辆自行车,从门缝里闪出来,然后骑着自行车急匆匆地朝临江镇的方向去了。
这下急坏了肖昂和汪跃伟。为了不暴露身份,他们没有开禁毒大队的摩托,而是乘公共汽车来的。他们连忙拔腿就追。
那个人骑着自行车没有在临江镇落脚,而是匆匆地往春丽市去了。汪跃伟只得给余驰打电话,要他赶快派人到城郊来盯住那个骑自行车匆匆赶路的人。
汪跃伟关掉手机之后对肖昂说:“你快去追他,就是玩命也不要拉下太远。我这就去想办法弄个车来。”
说着拔腿就跑了。汪跃伟去了镇派出所。镇派出所的人认得他,问他这么晚了还到临江镇有什么事?汪跃伟看见院子里摆着一辆三轮摩托,不由分说从值班人员手中抢过钥匙,一抬脚,三轮摩托就一溜烟地冲出门去了。
临江镇茌春丽市东郊,离春丽市不过几公里路,汪跃伟赶上早已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肖昂的时候,那个骑自行车的人已经快进城了,他们远远地看见那人急急地踩着自行车向河街奔去。汪跃伟加大油门,紧紧地尾随着那个骑自行车的人。
那个骑自行车的人刚进河街口的时候,肖昂和汪跃伟突然发现鲁天成和郑庄两人正藏在河街口旁边的一条小巷里。肖昂喘了口气说:“他们来了。”
三轮摩托还没有驶进河街,骑自行车的人却突然转了一个弯,往旁边的一条小巷里去了。
那个骑自行车的人走完那条狭长的小巷,穿过沿江大街,来到城南,径直进了春江农机厂职工宿舍区。
“跟上他,看他去了哪一家。”
鲁天成这么说。
肖昂说:“我去,你们等着。”
说着,哨悄地跟了过去。
那个骑自行车的人将自行车摆在三栋门前的停车棚里,匆匆进了三楼二号门。肖昂就转身回来了,对鲁天成说:
“进了三栋三楼二号,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没有一定的把握,我们是不能轻举妄动的。明天查清楚这户人家的底细再说。”
“是不是等那个骑自行车的人出来之后,抓住他搜一下身,看有没有毒品。”
鲁天成想了想说:“还是不要惊动他。”
过后他说:“我们现在的主要目的,不是抓一个两个吸毒者,也不是为了抓一个两个偷偷贩卖少量毒品的人。我们的目的,是要彻底端掉那个隐藏得很深的贩毒窝点。因此,我们决不能打草惊蛇,坏了我们的大事。我们今天所要知道的,是为了我们能最后搞毁这个贩毒窝点作前期的准备工作。”
汪跃伟说:“既然这样,你们回去吧。我和肖昂将三轮摩托给临江镇派出所送去。花两千块钱买的五条蛇还藏在临江镇路旁边的涵洞里,还要取回来。明天卖到哪家酒楼去,将两千块钱弄回来。”
鲁天成说:“我和郑庄走路回去,你们各人骑一辆摩托。不然,两个人怎么回来。”
郑庄说:“我也去。”
“你去做什么?”
“我一直担心着马春红,她总不能老是在医院装病。她父亲要是知道她在装病,还不把她往姓庞的那里送。”
“这时候去临江镇解决什么问题。”
“要是发现那个马通在吸毒,就将他往戒毒所送。”
鲁天成说:“别意气用事。马春红的事,我们再想办法。马通三天五天还不会去医院逼他女儿。”
正说着,那个骑自行车的人下楼来了,从停车棚推出自行车,匆匆地走了。
郑庄忧虑地道:“两千块钱能吸几天呀。马春红最终还要毁在她父亲手上的。”
鲁天成道:“所以说我们肩上的压力大呀,只有尽快地将这个贩毒窝点破获了,马春红才有安全感。”
“我说,只要将姓庞的抓了,马春红就有安全感了。如今这算什么呀,他手中有贷款的权力,就能随心所欲地搞女人,也没有人管他。”
汪跃伟说:陕走吧,在这里发牢骚管什么用,搞腐败的不照样搞腐败吗。你们去夜总会包厢看看,搂着三陪小蛆的是些什么人。”
郑庄朝天骂道:“我日他的娘啊。”
春丽市农机厂三栋三楼二号的主人很快就被弄清楚了,这家主人叫彭浩天,是市农机厂的下岗工人。他老婆在市棉纺厂工作,叫金玉珍,也是下岗工人。他们有一个正在读小学二年级的儿子。前年下岗之后,儿子由于交不起学费,差点入不了学。急得彭浩天和金玉珍到处找亲属借钱。由于金玉珍长得有几分姿色,年纪也只有三十出头,就和一些小姐妹相约晚上去舞厅坐台做陪舞女,一个晚上也能挣得几十块钱。彭浩天没得事做,在街口上摆一盘象棋,按照象棋书上说的模样摆一盘残棋,让那些有棋瘾的人蹲在这里琢磨一阵,厮杀几手,他从中收取五毛钱的棋盘费。日子过得十分艰难。左邻右舍说彭浩天和他老婆金玉珍经常为这拮据的日子在家里关起门打架,男人的脸上常常留有金玉珍抓下的血痕。只是,从去年下半年开始,他们家的日子一天一个样的变了。首先是彭浩天没在街口摆象棋了,后来彭浩天买了一辆很漂亮的三菱摩托,整天骑着三菱摩托满世界转,穿的衣服也是几天一个样,春丽市流行什么名牌货,他都要买一套穿穿,抽的烟也是几十块钱一包的大中华。有人去过他家,说他家里的电器呀、家具呀,应有尽有,而且都是高档货。人们也没右看见金玉珍晚上去档次很低的舞厅陪舞了。平时看见金玉珍,出入的都是春丽、龙腾这样高档的大酒店。人们背后议论说,一定是金玉珍给哪个大款做上了情人,不然他们家哪来那么多的钱。
余驰和鲁天成将彭浩天家的情况弄清楚后,决定立即将他们夫妻两人监控起来。“可以肯定,彭浩天霜经济状况突然好转,不是来自正常渠道,说不定这个莺浩天就是我们侦破这个特大贩毒团伙的突破口。”
鲁牙成这样说。
“暂时还不能这么说,彭浩天的老婆金玉珍攀上哪个大款也不是没有可能。我们先监控一段时间,将他们两人的活动范围弄清楚。”
余驰顿了顿说:“我还要向许局长汇报一下,让周海明从他那里抽几个人来,不然我们的力量分不过来了。”
鲁天成问余驰:“这几天丁怀中那边有消息吗?”去年十月,云南边境几个市区统一进行了一次缉毒行动,从周边几个市区抽调了一批精明强干的力量协助这次行动。春丽市禁毒大队抽了丁怀中和龙广生两人。本来,十二月中旬缉毒行动完了之后他们应该回来的,这时春丽市发生了一次特大贩毒案,据说与国际毒枭有联络,他们便又留了下来,一直在勐龙及缅甸的边境一带进行调查了解。
“我估计暂时一段时间不会有事。”
郑庄分析说:“他们再猖狂,也不会这么肆无忌惮,把我们禁毒大队不放在眼里吧。他们难道就不知道春丽市禁毒大队一个个都像热锅里的蚂蚁,正在为抓不到他们发急呀!”余驰的眉头慢慢地拧紧了:“我们决不能让他们再有下一次丁。再有下一次,我们就集体脱下这身公安警服!”余驰顿了顿,问郑庄,“马春红和她父亲那边有什么情况没有?”郑庄说:“马春红还住在医院里,马通那里也没有什么情况。有了两千块钱,马通可能还能够维持两天。
两千块钱花光了,毒瘾又上来了,马春红可能就有问题了。”
这样说的时候,郑庄就吵起来,“余驰,我告诉你,你不要饱人不知饿人饥,自己有了老婆,就不管别人打单身是什么滋味了。这次马春红要是出了事,我是要闹他个天翻地覆的,到时候你别怪我不听你的招呼。”
翁瑞昌说:“能不能将马通弄到戒毒所去。他的蛇城被他吸完了,我们再不想办法将马春红保护起来,他们家真的就要被弄得家破人亡了。”
余驰顾虑重重地说:“他可不是一般的人。他是市政协委员,市个协理事,市政府树起来的优秀农民企业家。我们能轻易地动他吗?事情没有办好,反而会弄得满城风雨,对我们侦破这个贩毒团伙是极不利的。我看,首要的问题,还是要切断毒源。没有地方买毒品,马春红也就没有危险了。”
肖昂气愤地说:“难道对庞副行长这样的人就没治了。
这样下去,我们国家还有救吗?我们这些人这样兢兢业业地工作,有时还要豁出性命和贩毒分子作斗争,又有什么意义。”
余驰说:“肖昂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在我们的社会处于大变革的时候,在计划经济走向市场经济的过程中,滋生出一小撮腐败分子右什么大惊小怪的。我们工作难道是为了他庞副行长。对你说,我已经将我知道的情况反映上去了,据说有关方面已经开始注意他了。”
过后,余驰问翁瑞昌:“紫燕那里的情况如何?”
“昨天中午我又去临江茶楼了,没有什么新情况。
不过,那个临江茶楼可不是一般的茶楼,起码,我们一些身居要职的市政府领导和那个潘老板就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昨天中午,我去茶楼喝茶时,紫燕对我说,成副市长前天晚上又去了临江茶楼。”
听见翁瑞昌这么说,余驰许久没有吭声。成副市长和潘吉美关系密切,邹小春曾经对他说过。他还听说,市政府的一些领导和市里的几十家外资合资企业都有密切的往来,只不过各有各的理由。个中因由,大家心中都明白,还不是图人家口袋里的钱。鲁天成一旁翻了翻桌上的日历,笑道:
“余驰,你只是忙,可别忘了一件大事啊。”
余驰有些懵,愣愣地看着他的这位副手,他们一块在省警校读了三年书,又一块工作了六七年,他们是很要好的朋友,也是配合默契的好搭档,他问:“什么大事?我真的记不起来了。”
郑庄板着脸,说:“是真忘了,还是假忘了。告诉你,离五一劳动节还有两天,你就行大礼了。”
鲁天成看了郑庄一眼,对余驰说:“今天星期三,星期六是五一节,只有两天时间了。余驰,家里准备得怎么样了?回去看看还有什么事要做,我们晚上来帮帮忙。全部昀事情都推给小春,你只等做新郎,怎么行呢?”余驰说:“这个案子摆在这里,我一点情绪都没有,我真想往后再推一些日子。”
鲁天成就吼了起来:“已经往后推过两次了,还往后推呀,你不想想你今年多大年纪了,你比我还大了三个月,再过几个月,你就三十了呀。不了解情况的人,还以为你们之间有什么问题哩。这次再不能推了。遇到再大的案子也不能往后推。天天让邹小春上你家,晚上却又叫她回去睡,你怎么忍心呀。
郑庄说:“我提议,今天晚上我们都到余驰家去,问问小春看要帮什么忙。一个七尺高的大男人,再过两天就要结婚了,家里的事却不闻不问,全推给女人,像话不像话?”余驰说:“既然这样,你们就都到我家去吃晚饭。”
“几个人去吃饭,还有时间做事吗?”
“小春办饭,我们做事。几个人还抵不上小春一个人吗。”
郑庄道。
余驰看看表,说:“下班了,一块走吧。”
鲁天成说:“我吃晚饭之后再过来。”
余驰说:“都去我家吃晚饭,你回去做什么。”
鲁天成苦涩地笑笑:“一言难尽,七点钟,我一定赶来就是。”
余驰知道鲁天成家的日子不好过,说:“要钱就到我这里拿点去。”
鲁天成说:“我已经在你那里借了多少钱,连我也记不清了。如今你要结婚,我还好意思借吗?”肖昂、郑庄和翁瑞昌几个人跟着余驰来到他家。邹小春正在布置新房,一个人往墙上贴画。肖昂他们都知道邹小春是播音员,下午只到单位打个转就回来了,晚上却要耳早地上班,六点半播过本市新闻,八点钟再回来。
肖昂说:“小春你还没去上班呀,六点半播新间哩。快去吧。八点钟赶回来给我们办晚饭吃。”
邹小春瞅了一眼余驰,说:“从今天起,我请了两个星期的假,晚上不去播音了。”
邹小春顿了顿,笑道,“你们那么忙,哪能要你们来做事。你们星期六能一个不缺地来家里玩一玩,我就心满意足了。”
郑庄对余驰说:“你还要将婚期往后推哩,邹小春都请假了。我看你也得放下心来结婚才是。”
邹小春盯着余驰,眼里有一缕晶滢,问道:“你还想将婚礼往后推呀?”余驰笑说:“没有的事。小春,没去上班,就去办饭吧,他们真的是来帮忙的,都在这里吃晚饭。”
邹小春揉了揉眼睛说:“我们台里几个女伴明天和后天都请了假,来给我帮忙。你们就不用操心了,安安心心在这里休息一下,扯扯谈,我这就去给你们办饭。”
翁瑞昌笑道:“刚才在办公室我们还说余大队长只等着五一节这一天做新郎就是,家星的事小春肯定都安排好了。
果然是吧。”
郑庄一旁嘟哝着:“这样的好事,怎么我就没有摊上呀。找了个女朋友,还整天提心吊胆的。”
邹小春在厨房问:“郑庄你的朋友到底谈得怎么样了,要是不行,我托人给你找。”
余驰说:“郑庄不用你操心了,要操心你给其他几个人操操心吧。不过,肖昂除外,他才二十四岁,不在大龄青年之列,暂时还排不上号。”
肖昂就叫了起来:“人家二十四岁儿子都有一岁了,我还排不上号呀,莫非也要到二十八九岁成了老男人才轮上我吗?”邹小春的晚饭还没有办好,鲁天成带着他爱人就来了。
这两天,因为在学前班读书的儿子要交二百元钱的服装费,家里拿不出钱,卢倩和鲁天成干了两天仗了,下午,鲁天成悄悄在肖昂那里借了两百块钱,他得送回去。卢倩进屋就到厨房去了。鲁天成也没有坐,在卧室里东瞅瞅西瞧瞧,对肖昂几个人笑说:“你们不是来帮忙的吗?来了也不做事,坐在那里等晚饭吃呀。”
肖昂说:“小春说不要我们帮忙,明天她们单位有人来布置新房。全是姑娘,比我们布置得好,只要求我们五月一日这天一个不缺地来喝酒。”
鲁天成问余驰:“你不是说还买了几件家具的吗?今天我们是不是把家具拖来!”余驰说:“我和小春已经商量好了。我们结婚一不大摆酒席请客,二不要朋友送礼。我也不用车去接她,她自己来。这个家原本她就有一份的吗。到时候,将要好的朋友请一块吃顿饭,喝杯酒。我们买的家具也就几件要用的东西。
一个高柜,一个冰箱,一个书桌,一个梳妆台,一张床,如此而已。我都说好了的,明夭送货上门。”
“小春听你的,她妈妈有没有意见?人家将闺女盘养这么大,就这么随随便便让你弄来了。”
郑庄说:“别以为小春对你好,非你不嫁,人总得将心比心。我说,你得重新考虑你们的结婚计划才行。”
鲁天成一旁笑说:“我说呀,其实心最好的还是瓣庄,过去那么多女孩子和他谈朋友时,怎么就没有发功他这个优点呢?”这时邹小春端着菜过来,笑说:“世界上最坏的就是余驰,他和我爸串通一气,对付我和我妈哩。”
余驰笑道:“你可别冤枉我,不是我串通你爸,是你爸串通我。说要娶他的女儿,就按他说的办。不然,他就不让娶他的女儿了。你说我敢不按他说的办吗?我快三十了啊,你邹小春不跟我,谁愿意跟我这样的老男人呀。”
邹小春放下菜碗就用小拳头砸余驰:“你自己说你是老男人呀,老男人我也跟定了。”
一会儿饭菜就都摆上桌了,余驰从厨房拿来半瓶酒,说:“这里还有半瓶酒,将就着各人喝一杯吧。”
鲁天成看见酒,眼睛就亮了,说:“饭我是不吃了,有酒的话我就喝一杯。”
鲁天成的爱人卢倩对余驰说:“天成见了酒就是命,在外面你可别让他端酒杯,让别人灌醉了怕出事。”
翁瑞昌说:“在外面办案谁敢喝酒。这可是纪律啊。”
卢倩问翁瑞昌和郑庄:“你们的对象谈好了没有?过去,嫂子一直答应给你们找朋友,现在看来不行了,找纺织厂的姑娘可是个累赘,全下岗了,要靠男人养活哩。你们白己找条件好的。找好了,有喜酒喝,我让天成喝哩。但有一点得先说清楚,我家天成做个男人不容易,一个人的工资要养活三张口,嫂子我可以给你们帮忙做活儿。要送礼,真的是叫化子身上剥蓑衣啊。送一百块钱,我们家就十天别开火了。’卢倩的话说得有些让人想掉眼泪,大家都沉默不语了。许久,肖昂说:“嫂子,家里有什么困难,你只管说,我们只要端碗吃饭,就不会让鲁大队长家揭不开锅。”
鲁天成一旁紧皱眉头,脸色极不好看,过后一仰脖子将剩下的酒全喝了,站起身说:“要没事,我先走了。”
邹小春说:“鲁大队长,吃了饭再走。都在这儿,你急着走什么。”
卢倩苦笑道:“我刚才的话丢了他的丑,他生气了。”
说着站起身也走了。
余驰送到门口时,对卢倩说:“家里有什么困难,对我说一声,互相帮补着过。”
鲁天成夫妇走了一会,郑庄、翁瑞昌和肖昂他们也都陆续走了。余驰和邹小春将他们送到外面院子里,回来时,连门都没有来得及关,邹小春伸开双手就勾住了余驰的脖子,一双滢滢的大眼盯着余驰,眨也不眨:“余驰,你累了吧。”
余驰将她轻轻搂在怀里,说:“不累,但我很苦恼。”
“爸说,你的压力很大。”
“爸还说什么了?”余驰看着邹小春那双会说话的眼睛问道。
邹小春嘴角一翘:“我不告诉你。”
“你不告诉我,我也知道,他说我没用。”
“不是,他说这次你遇到很难对付的对手了。”
余驰轻轻挣脱邹小春的双手,坐在沙发上,感叹堪说:“我们的确遇到十分狡猾的对手了。我们禁毒大队的同志,都在克服种种困难,没日没夜忘我工作,有时候还要出生人死,付出生命的代价,我们的同志多好啊。可是,他们有困难,我却没有办法帮助他们。我心里真的一点都不好受。”
邹小春知道他说的是鲁天成。鲁天成家的情况她也知道。如今下岗工人到处都是,谁也帮不了谁。“按说,你们干公安的,应该没有后顾之忧才行。可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
邹小春找好了衣服,走过去轻轻说:“冲冲凉吧!”余驰说:“小春,陪我坐坐,等会儿再去冲凉。”
邹小春突然想起了什么,问余驰说:“刚才郑庄说,你还想把婚期往后推?”邹小春将余驰的手捉住,放在自己的小腹上,“你难道不知道我们的小宝宝在一天天长大吗?你要等到我生孩子的时候再举行婚礼吗?”余驰不做声,只是将头靠在小春的怀里,像是很累了,要在她的怀里休息一会儿。
邹小春看看表,说:“九点了,我该回去了。”
余驰眼里流露出一种依恋,看着她,没有做声。邹小春在他的脸上热热地吻了一下,说:“好吧,再坐一会儿,我就回去。”
说着就又将余驰搂进了自己的怀里。
余驰看着她,轻轻地说:“小春,跟着我们做公安的,你后悔吗?”邹小春小:“余驰,这话你不知问多少遍了,你为什么老是问这个话。”
“你难道不知道,这么多年来,你爸到底在家陪过你妈几次?”邹小春一本正经地说:“我妈说,她这辈子并不觉得哪里亏了。所以,我也决不会后悔的。因为,我喜欢你。为自己喜欢的人付出代价,也是一种幸福。”
邹小春说到这里,嘴角翘了翘,“不过,我对你的两点要求,你可别忘了啊。
我这辈子和春天、和花花草草结下不解之缘了。谁叫我妈怀我时做了那么个奇怪的梦啊。”
余驰的心里有一种难以言状的感动:“小春,你的这两个要求其实太简单、太平淡了。每年的三月三,陪你去临江公园踏青。再就是在春天的季节,带你去一趟北京。这两条我都牢牢地记在心里的。”
邹小春深情地看着他:“如果你忙,三月三不能陪我去踏青,我也能理解。”
余驰忘情地搂着她,连连地说:“小春,你真好,我一定记住你的两个要求。只要我的工作闲下来,我们就请假去北京,去看看首都的春天。三月三如果没时间陪你去临江公园,另外抽时间也陪你去。”
邹小春满足地说:“今年你不是陪我去踏青了吗。哪怕只去一会儿,我也满足了。去北京的事,你也不要当成一介负担,今年没去成,我们明年春天去。明年春天,我们不是两个人去,而是带着我们的小宝宝去哩。那是多么幸福啊。”
“好,明年的春天,带着我们的小宝宝一起去京,去看首都的春天。”
十余驰接到新怀市公安局禁毒大队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