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赵邑城内临时搭建的伤兵营中,小将程仲辛格外显眼。他的伤口已经溃烂,透能见骨,不断流出黑脓,正有气无力地呻吟着。
这是个不错的试验品。蒲无伤一边怜悯这位垂死挣扎的可怜虫,一边把手放进药篮里摸索着些什么。
太保召公虎拱手道:“久闻神农氏行医,悬壶济世。先生既是神农传人,可知程小将军和将士们的毒已有法可解乎?”
大周卿大夫就是多礼,蒲无伤牢记恩师“行医者不可失礼”的训诫,赶紧把手抽出,对召公虎还礼。
道:“禀太保,昔日伏羲氏之后,神农尝百草以治病,并将炎帝氏族发扬光大。神农一脉之医学,注重药理,与黄帝岐伯之针砭养生术并称正派医学也!然殷商之时,巫医大行其道,神农一派人才凋零,医术几近失传,真是可悲可叹。”
蒲无伤眉飞色舞,还想再介绍神农氏医学奥义,却被一旁的程伯休父打断:“小先生,救人要紧啊!”
“先生就先生,”蒲无伤悻悻地念叨着,继续去药篮中摸家伙,“什么小先生。”
这位虎背熊腰的大个子老头好生焦躁,急火攻心,最为伤肝!蒲无伤想了想,真想先给这位大司马程伯开点葛根、决明子药方,护肝降火。
“是了!”蒲无伤总算摸出一根银针,轻轻在程仲辛患处的脓水中蘸了片刻,又插入一个黑陶小瓶之中,时不时皱眉检视银针之状。
“怎么样了?能救得活么?”这老将一副火烧眉毛的样子。
“再给你加上甘草,必要时,多几两巴豆也无伤大雅,”确认过自己是对牛弹琴后,蒲无伤白了他一眼,“别聒噪,观棋尚且不语,何况观医乎?”
身后众公卿、诸侯那“高贵”的眼睛盯着自己,蒲无伤觉得自己如同身处万兽园一般。尽管,这些人的皮囊都含着金钥匙出生,但病魔可向来不像人类这般势利眼,对众生一视同仁。
程伯休父怕是想杀人的心都有了,但我是蒲无伤,堂堂正正的神农氏传人,怎么会让你这傻老头找到把柄?
“有了!”蒲无伤如小孩子般抚掌大笑,“已知将士们所中何毒也!”
果然,程伯休父的态度突转,挤出一副丑陋的笑容:“敢问先生,这是何毒也?”
“此乃鸩毒也!“
“鸩毒?何为鸩毒?”这位大司马问题倒是不少。
蒲无伤懒得和他解释,只是转身又到药匣中摸索了一番,取出一个鸟喙:“就是它——鸩鸟,鸟中毒性之王也!古曰‘运日’,今曰‘鸩’……”
程伯休父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拉住蒲无伤一阵问:“先生,这毒如何得解?”
“还没介绍鸩鸟也!”蒲无伤眉头一皱,他生平最讨厌别人打断自己,对程伯置若罔闻:“鸩鸟体型大于鹰,紫羽绿腹,多长在南蛮热毒之地。此鸟周身毒物遍布,蚖蛇蝮蝎皆是其食物,而自身却百毒不侵。鸩鸟之毒,于羽毛为甚,一只鸩鸟羽毛投入溪水,可毒死一村之民。”
程伯休父这时不敢得罪蒲无伤,只好耐着性子等他说完,又匆匆问道:“蒲先生,人命关天,此毒是否可解?”
你嫌我蒲无伤说话慢?那我便再熬你一熬。便缓缓答道:“自古以毒可攻毒——毒蜂之毒以蜂尾解,毒蛇之毒以蛇胆解,而鸩鸟之毒以鸩喙解之。此乃黑鸩之喙,黑鸩为众鸩之王,其喙可解百毒。”
“先生高才,请速速给众将士解毒!”这回说话的是召公虎,他拦住了已经接近崩溃边缘的程伯休父。
蒲无伤对召公虎还是大有好感,老太保是自己刚谋面的“老熟人”。当然,蒲无伤料定对方对前事仍蒙在鼓里,虽早晚会告知缘由,但显然不是现在。
“不是无伤有意拖延,中毒者毒性未发至极致,急亦于事无补也!”蒲无伤摇头晃脑,继续之乎者也的高论。
“毒性未发?”程伯休父又问。
“毒性未发到极致,如何以毒攻毒?”蒲无伤在心里又暗给老将军改了药方——一斤巴豆足矣!
又等了片刻,蒲无伤见程仲辛已然只剩出气、不剩进气,这才点了点头。他有条不紊地取出刀具,用利刃割了小块黑鸩喙,碾磨成粉,撒在程仲辛的伤口,又碾碎一颗药丸,用水冲泡后让其口服。
他做这一切,就如同在灶厨内烹饪一般,丝毫不像在治病。蒲无伤才不去关心他人感受——不用想都知道,围观者的下巴都惊讶地快掉地上。
多说无益,疗效自会证明一切。
不一会儿,只见程仲辛伤口脓水排尽、血色转红,脸上也渐渐露出红润之色,他算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程小将军休息静养三两天,即可痊愈如初。其他将士如法炮制,亦可恢复!”蒲无伤平静对太保道。
只听见伤兵营内一阵如释重负之声,伤者大多神志不清,而围观的将士们则发出了阵阵欢呼。
“蒲先生妙手回春,刚才多有得罪,见谅见谅!”程伯休父是人群中最激动的,他感激涕零,连连拜谢蒲无伤救命之恩。
“治病救人,本来就是我神农传人职责所在,不必多谢!”蒲无伤此刻笑得很腼腆,同孩子一般。或许,巴豆又可以换成黄莲或牛黄。
治疗完程仲辛之后,蒲无伤又忙碌好长一阵,才算把兵营里的伤兵医治完毕。
此时,已近黄昏。
很快,晚食前,周王师大部分中毒将士都缓了过来,并没有发生严重减员。
但蒲无伤不觉得这帮军汉们可以长舒一口气,毕竟,赤狄用上了鸩鸟剧毒,还不知道后面还准备着什么新鲜毒物——防患于未然,这可是神农氏医术的精髓。
“禀太保大人,这些皆是排毒养元之草药,”蒲无伤给召公虎递去一大包草药,“每日给将士们熬制,便可抵御赤狄释放的毒气毒烟。”
召公虎深作一揖,感谢再三,下令安排筵席,好好答谢蒲无伤。帐内其他将士也纷纷起立,对蒲无伤作礼。
席间,召公虎对蒲无伤的身世很感兴趣:“蒲先生可是蒲国后人?”
蒲无伤表情瞬间凝固,叹口气道:“正是!蒲国不幸,十余年前被赤狄灭国,蒲氏子孙辗转流离,散若浮萍……”
只要不论医理药理,蒲无伤其实并无谈兴,更别说是这种不堪回首的痛苦回忆。
召公虎似乎很自责:“此皆是当年周王师救援不力,蒲国、杨国之血债,早晚要让赤狄血偿。”
蒲无伤摇了摇头:“这谈何容易。”
召公虎眼神黯淡,问道:“听闻先生还有破赤狄之策,还望不吝赐教!”
蒲无伤沉吟半晌,道:“无伤年少轻狂,看来方才是大放厥词也。十多年前,赤狄就已锋芒毕露,如今看来,更是强于往昔。光是赤狄这鸩鸟之毒,就难以对付之极。”
“孤有一事不解,”召公虎问道,“先生方才说此毒鸟长在南蛮热毒之地,可赤狄人生活在北疆,又如何得到如此剧毒?”
“这便是无伤困惑所在,”见又聊到擅长领域,蒲无伤端起一爵,抬头一饮而尽,“鸩毒,乃毒药中最为稀缺者。物以稀为贵,放眼天下,此毒可谓少上加少,稀者有三。”
“愿闻其详!”
“鸩鸟习性特殊,只生存于南蛮,不离沼泽之地半步,北方根本无从见得,此稀者一也;鸩鸟体型巨大,难以捕捉,而其制毒之术又秘而不宣,仅少数人口耳相传,此稀者二也;因其毒甚剧,制毒人十有八九丧命,故此毒极难炮制,此稀者三也。更是从来没听说北方戎狄可掌握此毒者,故无伤疑惑。”
召公虎闻言,愁眉不展:“赤狄绝非善类,乃是孤过于轻敌也。”
蒲无伤沉思片刻,道:“不过,赤狄所使之鸩毒用量不多,无伤只在其箭头少量发现。且鸩毒只溶于酒中,我观毒发身亡的将士症状,大多倒不是因鸩毒而死。”
召公虎问道:“那是何因?”
蒲无伤道:“无伤还未查明,倒像是中了一种独特毒气。不知此次与赤狄交战,可否有甚异常?”
召公虎沉吟道:“前几日赤狄人围困赵邑,倒不过普通围城而已,战法上也无特别之处。就在今日,阵前突然出现一群黑衣祭司做起妖法。”
“黑衣祭司?妖法?”蒲无伤突然来了兴趣。
于是召公虎把方才遇到赤狄祭祀作法、放火焚烧尸体,随后程仲辛如何在林中被毒箭射伤之事都说了一遍。
蒲无伤闭目冥想了一会,道:“这确实不是赤狄一贯之作风,赤狄虽然作战悍勇,但并未听说有如此阴招邪术。想必这黑衣祭司,便是鬼方遗孓无疑也。”
召公虎道:“这些黑衣祭祀有鬼方邪术,难怪能让赤狄诸部落如此听命。如今程老将军之子程仲庚仍然生死未卜,将奈何?”
蒲无伤道:“无伤曾听闻上古鬼方之秘术,名曰‘尸咒’,即炼制极其阴损的尸毒,焚烧尸体便可放毒。今日,想必是用尸毒配上鸩毒,可谓毒上加毒。只是这尸毒太损阴德阳寿,一旦练成,练毒者也活不了几日。”
“果然一切不出公石焕老将军所料,”召公虎又道,“今日先锋战士一靠近那焚烧尸体的火焰,就感到眩晕虚弱,可是中了尸毒?”
蒲无伤道:“很有可能,但一切都需要无伤前往战场一看。”
见弱不禁风的蒲无伤执意要身赴险地,众将帅皆赶忙劝阻。
蒲无伤则摆摆手,若无其事道:“无妨,赤狄想必已经撤退多时也。”
众人大疑,问蒲无伤何出此言。
蒲无伤道:“尸毒炼制之处,毒性极强,许久而不能散,赤狄必无法久留。此外,赤狄选择这时放毒,乃是下策、必有缘由——或是元气大伤,或是隐藏实力。待我们骚乱,便趁此良机撤离战场。”
“若赤狄真是因撤退而放毒,孤心略宽也!”闻蒲无伤之言,召公虎眉目渐渐舒展。
计议已罢,召公虎便安排全军就地歇息,等待明日,同蒲无伤前去战场探勘。
第二日凌晨,周王师大营之前雾气缭绕,天空阴阴沉沉,一股难以言状的压抑。
集结号吹响,按昨日议定计划,周王师将重回昨日中毒之地勘察。可今日阵中气氛却是死气沉沉,恐惧如瘟疫般在军营中蔓延。
但有一人例外,那便是蒲无伤。对他而言,今日前往战场一探究竟,并不是生与死的冒险,更像一次饶有兴致的旅行。
“真不知道这些军汉们愁些什么?”蒲无伤刚结束每日凌晨的打坐,他每天要在日出前把《神农百草经》默背一遍,风雨无阻。“哪有几多事值得催动妄念……”他又练习了一会儿吐纳之术。
不多时,周王师便重新集起一支精锐小队,其主要任务便是随着蒲无伤前往勘察战场。在他之后,程伯休父率军紧跟其后,召公虎、赵札所在的中军、各诸侯国部队,也依次拔营前行。
然而,蒲无伤并不愿乘坐战车,而是独自跨上战马,骑在所有队伍的最前方,飘逸脱俗。
“大军停步,”到了昨日赤狄人举行祭祀仪式之处,蒲无伤示意程伯休父,“切不可再往前行!”
在全军将士充满疑惑的目光中,蒲无伤快马冲出大阵,往前驰骋。
“不好!蒲先生莫不是赤狄奸细,他去招救兵来也!”程伯休父大惊失色,脱口而出。
蒲无伤的异常举动确实很可疑,召公虎显然冷静许多:“大司马稍安勿躁,蒲先生自有道理。”
蒲无伤当然听得到他们的对话,自己历来清心寡欲,自然耳聪目明。程伯休父真不识好歹——昨日救你一子,今日要寻你另一子,却怀疑我是鬼子奸细?原来你不仅上火,还眼瞎!
不过蒲无伤倒是坦然,他信马由缰,四处游荡。又转了几个圈,忽然跳下马来,撩起长袍,弓身在地上拼命挖着。
“看来蒲先生并非奸细,乃是中邪?”程伯休父提出新观点。
召公虎被老将军逗得莞尔一笑,指着前方:“喏,蒲先生回来也。”
总算找到了些线索,蒲无伤心满意足地翻身上马,几鞭下去,便回到阵中。
“太保、大司马,你们猜此乃何物?”蒲无伤脸上挂满兴奋,一手拉住缰绳,另一只手上捧出一抔白土。
程伯休父凑近前一嗅,大惊失色:“这是毒物?先生害我!”
也难怪这暴躁老头起疑心,这粉末的味道着实诡异。
“害你作甚,此为硭硝也!”蒲无伤心有余悸,至少是替对方心有余悸,道,“还好,昨日大司马幸而没率军追进林中,躲过了一场灭顶之灾也!”
“此话怎讲?”程伯休父被粉末呛到,接连打了几个喷嚏。
“借下火石火镰。”
蒲无伤从程伯休父的御者手里要来引火之物,稍一碰撞,火星飞溅。接下来发生之事让所有人出了一身冷汗——
火星一碰到那抔硭硝,立马迅速燃烧,白色的火焰窜起来,竟有三人来高。
蒲无伤努着嘴道:“看,这就是硭硝之威力!无伤觉察方才此间气味不对,果然在前方林中找到了散落满地的硭硝。”
召公虎道:“也就是说,如果昨日大司马如果救子心切、杀入林中,赤狄人就会点燃这遍地硭硝,让大军葬身火海?”
蒲无伤点了点头,所有人鸦雀无声,他们知道这个问题会是什么答案。
召公虎问蒲无伤道:“敢问蒲先生,这硭硝究竟是何物?”
蒲无伤又来了兴致,世间所有药物毒物,他皆可信手拈来:“硭硝形如冰块,可以入药,大多沉积于干涸后之盐湖,也偶见于热泉之中。然其甚为罕见,只在西北蛮荒之地方可寻得。”
“西北之地?那可是戎人地盘?”赵札奇道。
“甚至更远数倍,那里极寒极旱,乃荒无人烟之地,”蒲无伤顿了顿,接着道,“说起来,这硭硝的珍贵程度,丝毫不逊色于鸩毒,不知赤狄如何寻来这许多?”
召公虎再次陷入了忧虑:“这赤狄真是棘手之极,能从南方弄到鸩毒,又能从西北弄到硭硝。”
程伯休父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对着身边的赵札一个劲道谢:“多亏赵氏宗主昨日及时制止,本帅才没有执意犯险,否则这后果……唉……”
“大司马且莫挂齿,赵札哪受得如此大礼。”赵扎赶忙扶起程伯休父。
召公虎从地上拾起已经被燃烧成灰烬的硭硝,在手里摩挲了一番,捻成碎末,倒有一股清香。
“这硭硝灰烬乃是不错药引,”蒲无伤道,“不过,还得劳烦太保大人,赶紧安排将士把林子里尚未点燃的硭硝收集起来,否则他日烧将起来,火势定难以控制。”
“有理。”召公虎点点头,转身安排少保皇父、少师显父带领中军士兵去清理地上的硭硝。
很快,地上的硭硝就被拾掇成袋,整整装了三车,运送回赵邑安放。
安排妥当,召公虎又想起一个疑点,问蒲无伤道:“赤狄人坐拥这么多的硭硝,为何他们急着撤兵,而把这些贵重之物拱手相让?”
蒲无伤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道:“这便是赤狄不敢久留此地之原因。”
召公虎问道:“此为何物?”
“此乃牧麻草,麻醉性极强。在无伤打开此布包之前,方圆一丈内的兵士,都必须嚼一片艾叶。祖师爷神农氏有云,有备而无患也!”
蒲无伤让人取出自己昨夜准备的艾草,让召公虎等人含上。
随之,蒲无伤小心翼翼打开布包,一小株不起眼的小草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是牧草?”程伯休父一脸茫然,“这在塞外再常见不过。”
“这可不是一般的牧草,而是牧麻。牧麻草极具毒性,其无色无味,所到之处,一丈之内的禾苗全都会中毒而死。至于人畜,也会瞬间晕厥。昨日,黑衣祭司在祭祀和焚烧尸体之时,想必在草垛中加入了牧麻草。”
言罢,蒲无伤又小心翼翼把布包合起来,就地挖了一个坑,把牧麻草埋了起来。
“这么说,昨日王师兵士所中,便是此物之毒?”召公虎有接着问道,“牧麻草又是何方毒物?”
“牧麻草产自北方水草不生之地,那里是鬼方老巢,同鸩毒、硭硝一样,牧麻草亦是极为罕见之物。”
蒲无伤一边道,心中一边计算着这些毒物的价值有多么不菲——在场所有诸侯国一年的收成想加,或许才能买到大半。神农氏祖师爷保佑,不肖徒孙这回可算是趟上一场大浑水也!
召公虎道:“莫非,赤狄此役为狙击周王师,一战便用到南方、西方、北方之毒物?”
“正是。”
“不知东方可否有名贵毒物,也在赤狄手中?”
“太保大人问得好!”蒲无伤笑道,“东方剧毒名曰毒蜃,正是赤狄炼制尸毒之物——东方夷人有秘术,可在毒池中豢养毒蜃,以此制毒炼尸,最为阴邪。”
召公虎闻言,眉心紧锁,许久才长叹一句:“东夷毒蜃,南蛮鸩鸟,西戎硭硝,北狄牧麻草。戎狄蛮夷之间,奇毒之物互通有无,看来我大周中兴之路,任重而道远也!”
听闻赤狄手中毒物齐备,还指不定有更厉害的后招。这残酷的事实如同一座大山,压得在场的所有人喘不过气来。
“为何赤狄拥有如此毒物,却避而不战、逃之夭夭呢?”卫伯和倒还算冷静,问蒲无伤。
“太宰一语中的,”蒲无伤总算微露喜色,“这对周王师而言算是个好消息。”
“甚么好消息?”众人几乎异口同声。
“无伤方才勘察得知,赤狄鬼子不仅放毒水平不敢恭维,怕是更不会解毒!”
召公虎双眼放出希望的光芒:“竟有此事?”
蒲无伤道:“不管是牧麻草、鸩毒,还是毒蜃、硭硝,赤狄人坐拥如此珍稀毒药,但却似乎全然未得驾驭之法。”
“难道说,连那黑衣鬼方祭司亦不得其法?”程伯休父补了一句。
“正是,那些黑衣祭司或许只是做做样子,”蒲无伤挠了挠头,并不确定,“鬼方早已灭亡百年,所谓的鬼方秘术,更是早已失传。东山皋落氏和廧咎如氏这两个鬼子部落,装神弄鬼或许在行,要论真正放毒的功夫,离鬼方祖宗还差着远呢。”
“这么说,赤狄是因放毒被反噬,因此才落荒而逃?”召公虎想让自己悬着的心更踏实一些。
“不仅如此,无伤推测,赤狄人中毒情况丝毫不亚于我们。”
听蒲无伤此言,在场的所有将帅都长长松了一口气。
蒲无伤接着分析:“故赤狄昨日之伎俩,便是在阵前故弄玄虚——用牧麻草和蜃毒揉进尸体之内,焚烧干草垛,好让毒烟散开,于是大多数王师冲锋兵士中了毒气。而前方林中,赤狄亦布满鸩毒暗箭和遍地硭硝。幸好他们被毒烟反噬,受毒不浅,故而退却。”
“小先生,”程伯休父欲言又止,“蒲神医……”
蒲无伤微微一笑,知其心意,问道:“大司马,可想去找另一程小将军下落乎?”
“蒲先生,你不仅是神医,还是神算,”程伯休父眼睛不由泛红,“若肯再施援手,本帅肝脑涂地,无法报答恩情!”
蒲无伤腼腆地笑了笑:“牧麻草一旦被摄入体内,就很快会麻痹晕厥,虽说毒性慢且小,但倘若救治不及,恐怕亦会有性命之虞。”
程伯休父闻言,心中又燃起一丝希望,于是立刻从周王师军中挑出百余名身体素质出色之将士,编为搜寻队,准备入林搜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