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仙侠真世抄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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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〇五回 一见终身误

此刻天地清明,唯有白虎在浅浅低吟,却是一人徒扰心神。

“卿儿!”

那人一言二字,穿云破风,回荡天地,百转千回,缭绕神魂。

七七迟迟回首,只一瞥,即是没世不忘——

远见黄沙弥漫处,衣色茶白,如流光倾尽;细瞧月华沉沦间,目色灼炎,如洪流暗涌。

那人遽然迫近面前,出手挟住七七咽喉,使上一力,便是将她悬提离地,怒斥道:“竟是你。卿儿何在?”

迷离之间,七七只见他衣衫遥绝,左手轻挥,便将那白虎幻化作长刃利剑,持握掌间。

那人见她闭口不言,又是怒道:“你将壬姑娘藏在了何处?说啊!”

入耳听来,她和那位好命的壬姑娘竟是同个姓氏,可这境遇又着实得天地差别,她举目无亲,壬姑娘却有个重情重义的痴心郎。

那人仍是不得应答,眉目凛冽,长剑祭出,锋芒颇甚,直刺胸膛,骤过心门,没入高木。

刹那间,血色斑驳了承蒙百年雨露的古木躯干,也沾染上男子白衫。

七七被那柄利剑死死钉在树上,终是开了口:“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让我……让我怎么说。”

男子听来气极,飞身而去,又是扼住她喉咙,渐加力道。

无意之中,七七本以为淌干的泪,又是溢了出,她道:“放……放过我吧。”

男子神色微动,手上竟是一松。

“我……我不认识你,更不认识什……什么壬姑娘,我也从不做……做什么坏事。”

那男子偏过头,不去瞧她脸,他虽是不解,却心地深知,再多上一眼,只怕会听一是一,听二是二了。

“你……你相信我,我不是……不是个坏人。”

男子劲道已收,长剑抽离,任凭七七猛地落地。

“也罢。”那人淡然回首,话音沉静,眉锋戾然,目角霜寒,“你我,来日方长。”

暗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

银辉了了,拢了七七周身,相映一番,兀自消散。

七七眼中瞧着,心中想着:真希望这一天中,她经历的种种,也如此般轻易地不作数好了。

【王城·绎世殿】

上说定世纪年,壬姓武帝,王姓文帝,始以壬王宗族为盟首,分立三十六姓盟族,个占十八,分治壬王二地。

若逢盛会,须宗盟之众,齐齐出席时,数百数千臣民便要在这城中绎世殿相聚。

不过,上说种种,已化云烟。

如今的绎世殿,一个金绫绸罗,至繁至华,另个半零不落,苟延残喘;一个承载着空前绝后的帝尊大典,一个背负着千仇万恨的壬族覆灭。

人言道:故人难寻,盛筵难再。

于此而言,既可说完那百日之长的万民连贺,亦可说尽那仇恨不泯的万灵陨灭。

可说是盛会,却又不似任一处的怡然相悦,反倒是肃穆得叫人难息。

直直待到那殿门开启时,才算发出了片刻声响,而后,帝尊身披龙虎华纹袍,一步一踱,缓入正殿。

所谓龙虎纹,既是他肃清壬族宗族的如山铁证,亦是他自称帝尊的盖世之功。

自古以来,四象纹即是领地尊者独有,而这四象又取自本族所奉天传——

壬族所奉青龙,便以龙纹为尊;王族所奉白虎,便是虎纹至上。

除此而外,仍有隐世不现的柳氏玄武,和那只得耳闻,不曾一见的癸族朱雀。

说过往事,又见后人,凛凛入殿,身披龙虎暗纹袍,虽不及帝尊锦衣华服,却也三步傲己,五步凌人,好不威风。

那人便是壬言提过的闳禛君,是王恺的嫡出长子,单名一个晟字。

近来这位贵人是双喜临门,一来他将升至君,二来他娶亲将至。

好兆头一个接上一个,他怎得不威风。

这至君之位,旁人也知,此位至君便是下位储帝,而数前一位,便是那被废黜在玄祐殿的王彧。

而娶亲之事,飞短流长间,皆是言之凿凿道:君上必定娶来个权贵重臣家的嫡传千金,才是门当户对,天赐得良配。

又入殿一人,深低颔首,眉目温润,乍看韬光韫玉,实则跅弢不羁。

若不知其为烟柳巷子的常客,还当真要被这人的楚楚衣冠,堂堂一表所蒙骗。

不错,那男子正是百花丛中过,片叶皆沾身的王晏,尊称颉明。

颉明而后,是年纪尚小的一对孪生兄妹——南樊殿王旻,竑恕殿王暄。

两人年岁是小,却也因这庶出身份,未能讨来分寸偏爱,反倒生得比旁人艰难。

孪生兄长王旻,终日诚惶诚恐,谨言慎行。

生怕惹恼了生父帝尊,妨碍了九族夫人,甚是同长兄长姊搭讪一言半句,还须细细掂量一番。

而孪生小妹王暄,心性天生一般,温顺乖巧。

一行一止,一颦一笑皆不失礼数,上至帝尊帝妃,下至伴身殿侍,皆待之有道,顾以周全,可这个中辛涩,也唯己自知。

尊贵之人,是一一落座,定睛细瞧,竟空了一席。

“昀儿呢?”帝尊一言,人皆屏息。

“回禀父尊,儿臣临前托昀儿妹办件要事,怕是在回程路上耽搁了,还请父尊息怒。若要降罪,便请责备儿臣。”王晟跪拜有礼,应答有节。

王恺本也不曾生怒,他女儿的贪玩脾性,他怎得不知,甚么临前要事,分明是玩得过了头,才叫他作哥哥得,替她扯谎。

王恺以“下不为例”作了借口,顺势敷衍三四,继而开典。

【王城外】

花灯渐明,花火逐绽,王昀缓步其间,赏得尽兴快活。

彼时人群熙攘,正与王昀撞个错肩,她先是一怔,又转念无事,抬眼一瞧,便好巧不巧,见那游氏王世子游天立得远远。

“好大架子。”她只瞧一眼,便生了怒意道。

王昀本就不拘礼数,若是相识人,作上一揖,行上一礼,也算妥帖。

可这游天见她,好似看不见,一动不动,当真无礼。

“好。本君今日恰巧闲得很,好好教教,什么叫一跪九叩。”她瞳仁儿一动,暗自叫好道。

王恺一统壬王二地前,地位尊卑本没甚可说:七世帝王敦厚,不喜这些个高低言论;七世壬帝洒脱,不爱那些个繁文缛节。

可到王恺尊帝后,却是将地位尊卑放在了头等,一跪九叩,即应运而生。

一跪九叩,顾名思义,跪拜一步,叩首九个。

跪叩得越远,那被拜得人越尊贵,就说今日这游天碰上了王昀,怕是要从王城九里开外,行这一跪九叩之礼了。

王昀步步行来,恼火中杂了几分得意道:“嗬呦,本君今日瞧你,倒是好大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