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老华森小姐因为我把衣服弄得那么脏,唠唠叨叨地说了我一顿。可是寡妇她并没有骂我,只是把我衣服上的油渍和泥土都刷洗干净了,她显得那么难过,使我觉得只要我能办到,可真得乖一会儿了。
爸有一年多没露面了,这倒叫我觉得挺痛快;我再也不想见他了。他从前只要是没有喝醉,只要能抓到我的时候,就老是揍我;虽然我只要他在这儿,就多半都逃到树林里去。唉,大约就在这时候,大家传说在这个镇的上游差不多十二英里的地方发现他在河里淹死了。可我知道得很清楚,一个男人淹死了不是仰着漂,是脸朝下漂的。所以我就知道死的不是爸,是个穿男人衣服的女人。这么一来,我心里又不自在了。我猜老头儿不久就会突然再露面,虽然我希望他别来。
大约有一个月的工夫,我们时常当强盗玩,后来我就不干了。所有的孩子们也都不干了。我们谁也没有抢,谁也没有杀,只不过是假装着玩就是了。我们老是从树林里跳出来,朝着那些放猪的和坐着大车送菜去赶集的女人冲过去,可是我们从来没有揍过什么人。汤姆·索亚把猪叫做“元宝”,还把萝卜青菜什么的叫做“珍珠宝贝”,完了我们就到洞里去,把我们干的事儿大谈特谈,还合计合计我们打死了多少人,打中了多少人。可是我可瞧不出这究竟有什么好处。有一次汤姆派了个孩子拿着一根烧得冒火苗的棍子在镇上到处跑了一遍,他把那个叫做口号(那就是强盗帮集合的信号),过后他就说他从间谍那里听到了秘密情报,知道第二天有一大队西班牙商人和有钱的阿拉伯人要到空心洞去露营,他们带着两百只大象,六百头骆驼,一千多匹驮货的骡子,全都满载着钻石,他们只不过带了四百个卫兵护送,所以我们就可以埋伏下来——他是这么说的——他说我们可以把他们都杀了,一下子把东西全劫过来。他说我们得把刀枪都擦得亮亮的,做好准备。他永远都是那样,哪怕是为了追个萝卜车子,他也得叫大伙儿把刀枪擦好,其实什么刀枪,只不过是些木头片儿和笤帚把儿,你不管怎么擦,哪怕把人都累死了,也不会比没擦的时候好个屁。我不相信我们干得了这么一群西班牙人和阿拉伯人,可是我想要看看骆驼和大象,所以第二天星期六,我就参加这个埋伏去了;一接到命令,我们就跑出了树林子,冲下山去。可是那儿并没有什么西班牙人和阿拉伯人,也没有骆驼,也没有大象。什么都不是,只不过是个主日学校的野餐会,又偏偏只是个初级班。我们把它冲散了,把那些孩子们往山沟上面撵,可是我们什么东西都没抢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