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马—马雷马
把登山包扔进后备厢之后,俞渔和孙漪爬进法拉利,心里不是没有狐疑的。
还没坐稳,车就蹿出去了,两秒加速一百码,把俞渔、孙漪狠狠抛在后座上。可见该车声音虽响,性能还算不错。
俞渔这样想着,不由多打量了这车几眼。好奇怪啊,明明是法拉利嘛,可这中控台和仪表盘却很有兰博基尼的感觉;方向盘更怪,正中居然嵌着玛莎拉蒂的三叉戟车标。
“这车——很混搭啊!”俞渔评论道。
“哦,是我自己组装的,把人们不要的旧车拆巴拆巴,再七拼八凑一下,所以不怎么好看,将就坐一坐啦。”小乞丐轻描淡写地说。
“是这样啊。”俞渔说,感觉好无力。
车内沉默下来,只听到风声夹杂着车子的咣当咣当声。
终于,孙漪鼓起勇气问:“请问,那个,昨晚……”
“昨晚啊,”那小乞丐仍然轻描淡写,“有人要抓我。你们放心,我可没干坏事,是我爷爷派了两个大汉想把我抓回家去。”
“你爷爷为什么要抓你?”俞渔问。
“因为他找了些老师给我补课,想让我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我却翘课离家出走了,什么都没带,除了这台相机。”他指指副驾驶座。
孙漪探身一看,座位上果然放着台相机,和这比起来,自己被偷掉的那台单反简直像小丑。
“他希望我做的事情我都不喜欢。”小乞丐说,“我只想当个摄影师。摄影师不能停下脚步,他始终在路上,拍人物,拍动物,拍风景,拍什么都行,但就是不应该坐在屋里补习拉丁文和数学……天哪,数学!简直想象不出会有人喜欢数学,他们看上去肯定就像大脑门的鹅!”
孙漪在后边不安地扭动了一下。
“他们不让我出门,我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溜出来。第一件事就是把衣服和鞋送到二手店铺,换来这身行头和一百块钱。没想到在西班牙广场附近还是被发现了,多亏你们的掩护才得以脱身。等到快天亮,确定已经甩开跟踪了,我才去拿车。车是头两个月就组装好的,停在市郊一个废弃车库里。”
好吧,小乞丐比俞渔和孙漪都富有,准确说法是他们是快乐的乞丐三人组。
“……就这样,我终于踏上向往已久的摄影之旅。”小乞丐总结道。
因为昨晚没睡好的缘故,当小乞丐停下不再说话的时候,俞渔和孙漪就开始打盹了。待他们醒来,罗马已经被甩在身后,如诗如画的乡村景色如卷轴般在车窗外展开。
法拉利开始减速,咣当声也随之减弱。
“前面要加个油。”小乞丐解释说。
拐进路边加油站,俞渔自告奋勇要加油,顺便研究研究这辆神奇的组装车。
孙漪和小乞丐站在稍远处活动手脚。空中没有一丝风,似乎随手一捞就能捞出个火球。
“太热了!”小乞丐说,边回头望了望,“离罗马这么远,他们应该不会追上来了。”
“不会追上来的,你开车这么快。”孙漪打个呵欠。
“那就好。”小乞丐说着摘下了墨镜。
不知为什么热空气里像是“噗”的一声开出一朵花。孙漪一愣,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小乞丐又把棒球帽摘了下来,在脑袋后边抓了几下,一大把栗色秀发像瀑布般倾泻而下,直落腰际。
那边俞渔加完油刚直起身,正朝这个方向看来,目瞪口呆地看到了这个大变活人的魔术。
“原来你是女孩子!”孙漪大叫起来。
“我没说过我不是啊!”小乞丐说,慢着,还能称呼他——不,她——为小乞丐吗?
“你叫什么名字?”孙漪问。
俞渔也跑过来了。
“我叫奥莉艾塔,你们叫我艾塔好了。”艾塔笑容可掬地说,仍然是有点沙哑的嗓音,难怪他们会误以为是个正在变声的小男生。不过,恐怕没有比这副嗓音与她的容貌更相配的了,她长得不仅是好看,更是让人联想到大漠、孤烟、猎猎旗帜、无数战士的那种好看。
俞渔越发觉得这次旅行肯定平静不了。
“你多大了?”孙漪继续盘问。自打艾塔显露真身后,孙漪发觉她比想象中要大一些。
“十七岁半,开学就是毕业班了,所以他们逼着我补习,好去申请牛×大学。”艾塔说。
哦,只比孙漪和俞渔大一岁而已,可不知为什么,俞渔和孙漪都觉得和她相比自己简直弱爆了。
“你们想一路拦车穷游意大利是吗?”三人坐回到车上后艾塔这样问。
“是的,我们只有三周减一天的假期。”孙漪把来龙去脉说了说。
“没问题,我可以一路陪你们北上,直到最北的威尼斯。”艾塔豪爽地拍了拍她的法拉利—玛莎拉蒂方向盘,“你们会开车的话,大家还可以轮换着来。”
“我会开!”俞渔忙说,简直不相信自己有如此的好运气。
“不过你们得按照我的路线走。”艾塔说。
“你的路线?”
“放心,”艾塔说,“我是本国最好的导游!你们第一站就想去佛罗伦萨是吗?嗯,典型的不明状况的外国游客,准备一下子越过整个托斯卡纳……你们有地图没有?”
俞渔掏出地图,意大利全境那页上仍有孙漪画下的粗蛇状线条。
“啧啧,典型的外国游客!”艾塔重复一遍,也摸出一支笔唰唰几下,然后把地图册举到俞渔和孙漪面前,那上面又多了条细蛇,“瞧瞧,这条路线怎么样?”
咣当咣当,法拉利牛车般行驶在蜿蜒的道路上。
托斯卡纳风光难以描绘,葡萄园、橄榄地、花田小丘、草场河流,都在阳光下呈现出极为丰富的色彩,仿佛有看不见的精灵轻盈腾跃其上。这是一种厚重的美,油画般的美,是让老人回忆起童年,孩童回忆起前世的美。
俞渔和孙漪一个朝左一个朝右,都看得如痴如醉。
“我没说错吧?当前位置:马雷马。马雷马地区包括三五个小镇以及小镇周边广袤的原野,是最最原汁原味的托斯卡纳风光。坐火车,尤其是坐夜车直奔佛罗伦萨的话,你们根本看不到这些!”艾塔说着,手往窗外挥舞一下。马雷马就是她所制定的路线的第一站。
后座上的两个人被她这番话拉回到现实之中。
“十一点半,”俞渔看眼手机说,“不知道能不能停下吃个午饭?”他早饭没吃,昨晚只吃了两个帕尼尼,美景虽好,却不能充饥。
“我包里有一捆方便面,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可以一起吃。”孙漪说。
“正好,我带了火腿肠。”俞渔说。
“哈哈,谢谢好意!听上去真是超级美味的组合!我会在最近的高速休息点停车。”艾塔说,“不过,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咱们得想办法挣点零花钱。”
俞渔忙说:“我早有此意,而且我什么都能干!”他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艾塔从后视镜里看他一眼,笑眯眯地说:“很好!那你会挤牛奶吗?”
三人吃完方便面加火腿肠,又开了一程,艾塔驶下高速,七绕八绕,不知绕到何处,只见道路渐窄渐坎坷,两侧风景渐苍茫渐高远,低矮草丛间只竖起三两株嶙峋的老树。
“这是马雷马腹地的牧场。”艾塔解释说,“很久以前这一片的农业也很发达,后来渐渐荒芜,布满沼泽和荆棘;没有堤坝的阻拦,河水乱流,淹没树林和其他植被,整个地区仿佛变成一锅浓汤。这一切的后果是蚊蝇滋生、疟疾横行,这里成了穷苦人和罪犯的聚居地。数代之后,只有最强悍的人才得以生存下来。直到今天你们仍然可以看到这些好汉的后代,他们就是马雷马牛仔!”
“牛、牛仔,”孙漪如闻天书,“就是美国西部片里……”
“哼!”艾塔不屑地说,“美国西部牛仔如此出名,完全是好莱坞的功劳。实际上,一九一一年,大名鼎鼎的‘水牛比尔’带领他的巡回牛仔团千里迢迢从美国来到马雷马参加牛仔竞赛,结果大出意料,马雷马牛仔在各个项目中都把美国牛仔打得落花流水!”
话音未落,俞渔、孙漪已经看见,前方草场上出现了成群的牛羊。越来越近,已经可以看到护卫牛群羊群的两位牛仔,戴着宽檐帽,露出结实的胳膊,纵马驰骋。
“这么大的牧群,很有可能是布亚诺家的!”艾塔说,“布亚诺是马雷马地区最大最古老的牛仔家族,我们可以去问问有没有牧活儿可干,牧场的冬天很清闲,夏天则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呢。”
俞渔、孙漪被唬得一愣一愣的,一路呆呆跟着艾塔。她果然是个超厉害的导游啊!
出来接待他们仨的布亚诺夫人是布亚诺家的家长,这多少让孩子们有些惊讶。这可是个彪悍的牛仔家族啊,家长布亚诺夫人却慈眉善目,似乎更适合养花而不是放牛。
“我们的确正在雇用季节工,不过你们这样的生手嘛……”布亚诺夫人犹豫一下,像是在考虑拒绝的措辞。
“我们学得快!学得特别快呢!”艾塔两手交握,表情迫切。
“我们从早上到现在只吃了几根面条……”俞渔摸着肚子说。
“哦,白发窝黑,白发窝黑……”孙漪又开始显摆她的意大利语速成一百句了。
布亚诺夫人终于笑了:“哈哈,好吧好吧,让克里斯教你们挤牛奶,不过我不能付工钱,只负责你们继续上路前的食宿,好不好?”
“好!”三人点头如捣蒜。
于是,俞渔、孙漪和艾塔端坐在小马扎上,系着围裙,各自面前对着一头白底黑斑、咕嘟着嘴的奶牛。牛主人想必爱花,牛脑袋和尾巴上都拴着花朵状的缎带。远处牛群的哞哞声如闷雷般滚滚而来。克里斯是牧场的工头,是个红头发绿眼睛的粗壮大汉,看上去煞是威武,教起学生来却很有耐心,嘴里念叨不休。牧场大部分是靠机器挤奶,但是用于制造上等奶酪的牛奶还是需要人工来挤的。艾塔正如她自己所言学得非常快,她动作利落,很快就把分配给她的牛都挤完了,因此得以见缝插针拍了不少照片。俞渔和孙漪虽然慢一些,干得也不错,除了孙漪被不高兴的母牛踢了一脚外,简直称得上完美。
真像一场梦啊!
三个人挤完奶,又去给奶酪工打下手。孙漪终于明白这害她吃了不少苦头的牛奶酪、羊奶酪是怎么做出来的了:先将牛奶放进铜桶里加热,直到凝乳和乳清分离,然后用专门的奶酪布将奶块包裹起来,放进轮形盒里发酵成熟。
跟随奶酪工走进奶酪储存室,只见一排排轮形木盒码放得整整齐齐,简直像一个奶酪图书馆,真是蔚为壮观。
孙漪忍不住问:“这里储存了多少块奶酪啊?”
“足足四千块!”奶酪工回答。
“那要存放多久呢?”
“整整两年。”
哎呀,两年,比中国的皮蛋厉害多啦,难怪味道如此大。
奶酪工发给三人每人一根木棒,告诉他们要用木棒不停搅动大缸中的牛奶,他们搅啊搅,一直搅到夕阳西下。
一天的工作终于结束了。
牧场成员聚集在宿舍前的草地上,面对无限开阔的美景,吃着最最原生态的晚餐。孙漪惊讶自己居然能吃这么多,简直和俞渔有得一拼,甚至曾经让她反胃的奶酪尝起来也无限醇美。毕竟是自己参与制作的奶酪!
艾塔突然放下手中的马雷马特色菜肴蔬菜炖蛋,举起脖子上挂着的相机咔嚓咔嚓照起来。俞渔、孙漪举目一看,原来是牧场的一千头牛和一千五百只羊如同放学的孩子们一般回家来了。
牛羊之后还有两百匹马,只见它们匹匹神骏,飘逸不凡,陪伴它们身边的牛仔露出疲惫的笑容,人与马衬着背后硕大鲜红的夕阳,如同剪影,绝对是没有任何摄影师愿意放过的澎湃之景。
大伙儿吃着饭聊着天,直到满天繁星逐渐显现,灿烂银河横亘头顶,此情此景,今夕何夕。
这时,工头克里斯踱到三个孩子面前,问他们可吃得惯。
“吃得惯,很好吃!”俞渔忙点头。
孙漪却只发出呜呜的声音,因为她的嘴被黄油拌过的蝴蝶面堵住了。
“布亚诺夫人不和我们一起吃吗?”艾塔问。
克里斯指指他们背后,说:“她在自己屋里吃。”
背后除了一排宿舍,还有给季节工搭设的帐篷。此外,还有一幢小房子,正是布亚诺夫人的住所。
艾塔似乎犹豫了一下,可是仍然问了出来:“喀戎大叔怎么一直没露面?他还在牧场吗?”
原来,古希腊、古罗马神话中有一群半人半马的生物,这些生物大多兽性未泯,喜欢喝酒作恶,可是其中一位叫作喀戎的却不同。喀戎是好几位大英雄的导师,也是医药之神阿斯克勒庇俄斯的导师,后来他与盗取天火的普罗米修斯交换,代替他受罚,并因此献出了生命。众神之王宙斯将他升上天空,使他成为一个星座——人马座,也就是人们常说的黄道十二星座之一的射手座。
此时,射手座落在浩浩银河最宽最亮的那一部分,正清晰可见。
据说,布亚诺家族的掌门人布亚诺先生是意大利首屈一指的驯马高手,骑在马上就像普通人坐在柔软的沙发上。不仅如此,医科博士毕业的布亚诺医术极高,悬壶济世,五六年前才回到马雷马,过起采菊东篱下、悠然骑马游荡的生活。虽然布亚诺先生已经引退,但他的门徒众多,许多名医都是他的徒弟或徒孙,如今散布在意大利各地。正因为他的这些特点,人们送给他一个外号:喀戎大叔。
当下克里斯听到艾塔问起喀戎大叔,不由一愣,说:“你小小年纪,也知道喀戎大叔?”
艾塔说:“我的一个长辈曾受过喀戎大叔的救治之恩,他念念不忘,时常提起。我们在这儿一整天都没看到喀戎大叔,却是他夫人在主持牧场,不知道喀戎大叔一切可好?”
克里斯说:“唉,喀戎大叔的确不再管牧场的事了。你们所看到的布亚诺夫人其实是布亚诺小姐,是喀戎大叔的妹妹,一直没出嫁,始终住在牧场。喀戎大叔的夫人早就去世了,布亚诺家再没别人了,所以喀戎大叔的妹妹只好挺身而出。其实她对管理马牛羊并不怎么感兴趣,她只喜欢养花。”
孙漪不禁想起亚历山大和艾丽萨,不由得问:“喀戎大叔没有孩子吗?”
“问题就在这儿。喀戎大叔有个儿子,今年该十七岁了吧?可是一年多前,也就是我刚刚当上领班的那阵子,”他叹了口气,仰头望望天,“他不知什么原因离家出走了,什么都没带,骑着匹小马就走了,音信全无,怎么找都找不到。唉,到现在恐怕是凶多吉少了。喀戎大叔情绪低落,不仅把整个牧场交给妹妹打理,自己更是搬出去住,和大伙儿隔得远远的……”
顺着克里斯手指的方向,孩子们看到远处马场旁隐约有个小棚子。
“喀戎大叔就住在那里,”克里斯继续说,“每天有人给他送吃的。他白天基本不露面,夜深人静时偶尔出来骑骑马。”
他压低声音说道:“大叔最近身体和精神都不太好,布亚诺夫人催他去看病,他说他自己就是医生,看什么病。他这样下去真令人担忧,恐怕只有他儿子回来才是解药……”
克里斯又是叹气又是摇头,聊得兴起,干脆在三人旁边坐下了。平日里他要保持领班的威严,是不怎么和牧场工人们扯八卦拉家常的。布亚诺夫人倒是喜欢聊天,可他一见她就面红耳赤、舌头打结,能把工作汇报清楚就不错了。现在好不容易来了几个外人,即使是小孩,他也变得话痨了。
几匹小马欢快地跑过来,这是它们的睡前散步。
“这些马真漂亮,”孙漪由衷赞叹,“简直像天马下凡。”
“布亚诺牧场可不是吹的!”克里斯得意地说,“这里从中世纪起就给国王、贵族和骑士们提供马匹了,美第奇家族的马都是从这里定的。”
当然了,伟大的美第奇家族孙漪已经了解得很清楚。佛罗伦萨的美第奇家族是十三世纪至十七世纪欧洲势力强大的名门望族,他们不仅富可敌国,还拥有巨大的政治权力,家里出过不计其数的大公、三位教皇和两位法国皇后。不过,最重要的恐怕还是这个家族对于文艺复兴的作用——如果没有他们,文艺复兴不会是人们今天所看到的这副面貌。正因如此,佛罗伦萨成了文艺复兴的心脏,成了那些伟大艺术家的聚居地和实际意义上的故乡。这都不是没有道理的。
而现在克里斯告诉孩子们,美第奇家的马都是这个牧场教养出来的。
看得出克里斯是很为牧场的光辉历史自豪的,他继续侃侃而谈:“战争期间,我们牧场还培训过大量军马。近几十年,人们对马的需求量显著减少了,不过我们仍然提供各种比美马、竞赛马、配种马。英国女王继位后不久访问意大利的时候,特意到牧场来参观,与喀戎大叔兄妹的祖父详细讨论驯马和马屁品种改良的问题。对了,尤其是这里的枣红马,布亚诺牧场的枣红马可是全欧洲最好的!”
“是的,女王老太太的确非常喜欢马。”俞渔嘟囔一声,想起温莎堡不太愉快的会面。
“那两匹就是枣红马啊!”孙漪指着前方嬉戏的小马。
可不是,只见它们一身枣红色的毛光滑如缎,肌理均匀,真是增一分则多,减一分则少。
“您所说的比美马、竞赛马、配种马,都是卖给谁的呢?”艾塔若有所思地问。
“当然是爱马的有钱人!”克里斯笑着说,“一匹优质的枣红马可比一辆法拉利要贵——我说的是真正的法拉利,不是你们自己做的这种。”
艾塔不服气了:“我自己做的也比马跑得快多了。”
孙漪插嘴道:“可是马是有感情的,谁有钥匙谁就能开车,马却认主人,不是谁都能骑的。”她想起了亚历山大深爱的警犬鲁鲁。
俞渔也说:“车不会依偎在身边陪伴你,不会动脑筋帮你做这做那。”他想起了伦敦的猴子迪克和鹦鹉波普。
“可不是,车更不会为你欢笑或流泪。”克里斯说。
“难道马也会笑和哭?”艾塔问。
“当然了!”克里斯说,“你看那些小马,多么欢快,它们抬起两只前蹄张开嘴嘶鸣的时候,就是在笑。至于哭,告诉你们一个故事,据说马雷马地区在被西班牙暴君统治的时候,那暴君看见漂亮姑娘就会把她们劫掠到宫殿里去。有一次,一个磨坊主的女儿也遭到这样的厄运,可是她非常勇敢,抓起一把斧头反抗暴君,搏斗中暴君虽然中了两斧,可是磨坊姑娘自己也身受重伤。她挣扎着逃出来,翻到一匹马背上,马儿立刻一路疾驰,驮着姑娘回到她的村庄。乡亲们涌出家门救下姑娘,可她因失血过多而没有了呼吸。这时他们看到,那匹马的眼睛里充满了泪水。愤怒的乡亲们冲到宫殿,一举推翻了暴君的统治。”
“啊,真是个凄美的故事。”
俞渔、孙漪正在回味,却听艾塔又问:“不过,这些爱马的有钱人都是谁呢?是意大利人,还是外国人?牧场最近卖出去多少匹枣红马?”
克里斯说:“这我真不知道,每一笔名贵马的交易都是布亚诺夫人亲自完成的,她会在笔记本上详细记录马儿的去向以便进行跟踪服务。”
说曹操,曹操就到。克里斯话音刚落,布亚诺夫人慈祥的声音已在背后响起:“孩子们,你们累了一天,早点休息吧!客房已经为你们准备好了。”
四下一望,果然,牧场的其他工人大多已经离开休息去了。
那天晚上,三个孩子被安排住在布亚诺夫人小房子的客房里,俞渔单独住一间,孙漪和艾塔同住一间,距离布亚诺夫人的卧室和办公室不远。
孙漪躺在临窗的床上,窗外银河如此璀璨,射手座几乎触手可及,心里由衷感叹这比她所能期待的假期更独特、更美好,想着想着她就睡着了。孙漪睡得很香,一整夜只迷迷糊糊醒过来一次,因为某种微妙的响动,她努力抬了下眼皮,似乎看见艾塔走进来转身关上客房门,应该是去走廊里的洗手间吧,不过这一切不过两秒钟,连一个念头都没转完,她就又沉沉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