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便谈一谈,应当注意到塔西佗和恺撒没有生在同一时代这一现象。塔西佗是属于提贝尔提贝尔,为罗马皇帝,借指罗马统治者。塔西佗于97年任罗马执政官。之列的。恺撒和塔西佗是相继出现的杰出人物。他们没有生于同一时代是一种神秘力量安排好了的。他们的出场次序是安排定了的。恺撒是伟大的。塔西佗是伟大的。上帝不愿意把这两个伟大人物安排在同一时代。裁判官对恺撒抨击有些过火,因而有失公正。上帝并不喜欢这样。伟大的非洲和西班牙的战争,消灭西西里岛上的海盗,把文化引进高卢、布列塔尼以及日耳曼地区,这些都给恺撒带来了光荣。但是,鲁比肯事变鲁比肯事件,鲁比肯为介于意大利和恺撒驻军的山南高卢之间,公元前49年1月10-11日,恺撒挥师越过此河,这一行动标志着内战的开始,此后,原与恺撒结为“三巨头同盟”的庞培(另一“巨头”为克拉苏)被恺撒赶出欧洲,逃往非洲。辱没了这些光荣。此事给令人生畏的历史学家出了难题,在“为圣者讳”这一问题上弄得他们犹豫不决。篡位者恺撒需要感激塔西佗,由于他笔下留情,这就给了英才一个减轻罪责的机会。
当然,专制政体总是专制政体,它不会由于独裁者有才能而改变本性。在此政体下,杰出的独裁者也会出现腐化现象,而卑鄙的暴君,其风化只能是更加丑恶而已。在这种丧失廉耻的暴君统治之下,丑恶会暴露无遗。塔西佗和尤维纳利斯这些典范人物,向人类有益地揭露了这些无可辩解的丑恶。
罗马的维特利乌斯维特利乌斯,罗马国务活动家,69年1月被推为皇帝,在同年年底绵延不断的内战中战败被杀。时期远不如西拉西拉(公元前138——前78),罗马独裁者。时代。在克劳狄斯克劳狄斯(10——54),罗马皇帝。和多米齐安多米齐安(51——96),罗马皇帝。时代,暴君的卑劣和丑恶毫无掩饰。奴隶们的卑劣是专制君主直接造成的。这些沉沦的心灵散发着浊气。这正是主人内心世界的表露。权力污浊,人心狭窄,天良平淡,灵魂发臭。卡拉卡拉卡拉卡拉(188——217),罗马皇帝。时代如此,康莫德康莫德(161——192),罗马皇帝。时代如此,海利奥加巴尔海利奥加巴尔,或称埃拉加巴尔(204-222),罗马皇帝。时代也是如此。而在恺撒时代,罗马元老院也发出臭气,但那臭气是鹰巢发出的那一种。
看起来,塔西佗和尤维纳利斯等人的出世似乎显得迟了一点。那时期的示威活动已经露出端倪。
尤维纳利斯和塔西佗,《圣经》时代的以赛亚以赛亚,古代以色列先知,传说是《圣经》中《以赛亚书》的作者。以及中古时代的但丁,他们的所为只代表个人,可骚乱和起义是群众的行为。群众的行为有时是错误的,有时是正义的。
一般说来,骚乱是由物质因素所引起,而起义总是一种精神现象。骚乱就如马赞尼洛马赞尼洛,托马佐·安尼洛的绰号,渔民,1647年那不勒斯反对西班牙统治的人民起义领袖。;起义,就如斯巴达克斯。起义是思想领域的事,而骚乱是饥饿引起的。加斯特加斯特,法国古典小说中人物,此词指肚子或胃。发怒了,说实在的,他自有他发火的道理。骚乱,在饥荒方面,其出发点可能是感人的、正义的,如比尚赛事件。暴动在饥荒方面所表现出来的东西可能是正确的,那为什么还被看做是骚乱呢?这是因为,它实质上虽然占了理,但采取了错误的形式。虽有权力,但行为横蛮,虽然强大,但残暴异常,乱打一通,像一只瞎了眼的大象,前进中摧残一切,身后留下的是一批老幼妇女的尸体,他们不知不觉之中残害了无辜。我们有千条理由对人民进行哺养,而没有任何权利屠杀他们。
一切武装起义,包括合法的武装起义,如8月10日和7月14日的起义,开始时,都会出现混乱现象。在权力解体之前,总会有甚嚣尘上、沉碴浮起之时。骚乱是起义的前奏。一条河,发源处水流湍急,但总会汇入大海。通常,起义会归入革命的海洋之中。但是,不能一概而论。有时,起义的出发点很高,那里是正义、贞洁、理性和民权的天地,纯洁得犹如白雪;所经之处也洁净无比,流过道道层叠的岩石,经过长距离的倾泻,在那明镜般的水面之上,映照着蔚蓝的天空,之后,百川汇集,突然,它在资产阶级的洼地里迷失了方向,像莱茵河流入了沼泽。
我们叙述的都是往事,未来则会有所不同。普选的可钦佩之处,在于它原则上消除了骚乱。你把选举权给了起义者,就等于缴了他们的武装。这样,战争就自然消失了,内部的街垒战也好,对外的国境战也好,全都消失了。这是一种进步,不管今天情况如何,和平总会在明天出现。
总而言之,起义不同于骚乱,可是,资产阶级,即使是正派的资产阶级也不怎么懂得这种差别。在他们眼里,一切皆为动乱,纯粹的、简单的叛乱,犹如看家狗想咬主人。因此,解决问题的惟一办法就是用一条铁链把狗拴起来,把它囚在笼子里。
这种办法能够解决问题吗?狗被关进笼子之后,狗会狂吠不止。等到有这么一天,当笼中的狗头突然改变形象,被笼外之人隐约看到一只狮子的脑袋的时候,资产阶级就喊起来了:“人民万岁!”
经过这样的解释,按照历史的观点,1832年6月的运动是什么呢?是骚乱呢,还是起义?
它是起义。
从这场可怕事变的舞台布置观察,我们可能把它说成是一次骚乱。但我们不能看它的表象,我们要看它的实质。
1832年的事变,其爆发是突然的,它的熄灭是凄惨的。但它产生的重大影响,即使认定它是骚乱的人,也不得不以尊重的态度来加以谈论。他们认为这是1830年的风波的延续。他们说狂热的思想不可能在一日之内就会平息。任何革命不能垂直下刀把它切断。在恢复平静之前,必须经过一段波折,就像从高山到平原要经过一个漫长的阶段一样。这一阶段,就是阿尔卑斯山脉之下的汝拉山区,就是比利牛斯山脉之下的阿斯图里亚斯。
巴黎人对近代史中这段感人的、被称为“骚乱时期”的局面记忆犹新。
在进入正题之前,我们还想讲明一个意思。
历史学家由于某种原因忽略了一些重大史实,特别是,某些极有戏剧性的史实被他们忽略了,显然,我们应该补上一章,使这些史实重现于世人面前。这曾是一些活生生的事实,也曾使人感到忐忑不安。我们说过,有些细节,即那些枝节问题,历史更是把它们遗忘了。司法部门曾对暴动时期的一些小事着手调查过,但只是走了一下过场,调查既是肤浅的,也没有把他们了解到的一切公布于众。即使已经公布的、大家都已知道的那些事里,有些情节,或是因为遗忘,或因当事人已死,便无法流传下来。为了填补空白,我们将揭示一些这类的事实。这些宏伟场景中的大多数演员已经不在人世了,他们已经无法再说什么了。我们在下面要讲的,可以说是我们亲眼见过的。我们只是对有些人名做了必要的改动,因为我们是在叙述历史,而不是在褒贬个人。但我们描述的情节是真实的。我们描述的着重点是1832年6月5日到6日中那些被历史学家所忽略的细枝末节。我们希望读者在我们揭开的暗淡的帷幕的后面,看一看这次可怕的群众事变的真相。
三安葬:引起生机
1832年春,巴黎经历了长达三个月的霍乱肆虐之苦,人们的精力已经耗尽。整个巴黎蒙上了一层死沉沉的阴影,而政治方面,巴黎又处于一触即发之势。我们先前已经交待过,这个城市到处积起了干柴,一旦有一颗火星落下,巴黎便会变成一片火海。拉马克将军之死,正是这样的一颗火星。
拉马克将军有声望,也有作为。在帝国时期和王朝复辟时期,他都表现了大无畏的气概。战场上,他极为勇敢,讲坛上,他也豪气十足,雄辩口才不亚于疆场的骁勇。人们感到,他的语言中隐藏着一把利剑。他继承老一辈的传统,像富瓦那样,他高举令旗之后又擎起了自由的大纛。他的立场介于左与极左的中间。他接受未来的命运安排,人民爱他;他曾忠于皇上,群众喜欢他。与热拉尔伯爵、德鲁埃伯爵一道,他曾是拿破仑的几位“小元帅”之一。对1815年的条约他愤怒到了极点。那仿佛是对他个人的侮辱。对威灵顿,他更是恨之入骨。这些都赢得了人民的信赖。17年来,他对许许多多的事件都放过了,但对滑铁卢事件,他始终不能释怀。他在弥留期间,在他人生的那最后一刻,怀里还抱着百日帝政时期一些军官赠给他的那把剑。临终时拿破仑说了“军队”,拉马克说了“祖国”。
他的死,是预料之中的事。但是,各方面都怕他死。人民怕他死,认为那是一种损失;政府怕他死,认为将是一次危机。他的死,成为一种哀伤。而任何哀伤都可以转化为反抗。当日发生的情形正是如此。
拉马克将军的葬礼定于6月5日举行。在葬礼的前夕和当日早晨,殡仪行列经过的圣安东尼郊区沸腾起来了。在这个街道纵横错乱的地区,处处喊声震天,杀气腾腾。民众把自己武装了起来。有些细木工抄起了工作台上的铁夹。他们中的一个用鞋匠的引线钩,做成了一把匕首。另一个,迫不及待投入战斗,一连三个夜晚都是“和衣而卧”的。一个叫龙比埃的木工,同行问他:“你去哪儿?”他答道:“我吗?我去准备武器。”同行又问:“有什么办法?”他答道:“到工地上去取我的两脚规。”同行问:“顶用吗?”他答道:“不知道。”一个叫雅克林的送货工人,不管遇到谁,他都这样说:“请跟我来。”他给人们买10个苏的酒,还问:“你有事可干吗?”人们答道:“没有。”他便说:“到费斯比埃家里去,在他那里你会找到事做。他的地址在蒙特勒伊便门和夏罗纳便门之间。”原来,费斯比埃家里藏有子弹和武器。某些知名的头头在“搞串连”。他们东奔西跑,组织队伍。在宝座便门附近的巴泰勒米酒店和卡佩尔的小帽酒店里,那些酒客们个个表情严肃,并在窃窃私语。一个人问:“你的手枪在哪里?”被问的人说:“藏在衣服下,你的呢?”发问的人答道:“在衬衣里。”在罗兰作坊前面的横街,在贝尼埃车间前“燃烧楼”的大院,一堆堆的人正在低声谈论。在那些人群中有个情绪最激烈的人,名叫马福。他从来没有在同一车间里干足过一个星期,吵架的本领特别高,所有的老板都不愿意留下他。第二天,即6月6日,马福便战死在梅尼孟丹街的街垒里。马福的一名助手卜雷托,也在那次战斗中被打死了。有人曾问卜雷托:“你的目的是什么?”他回答说:“反抗。”有些工人聚集在贝尔西街的一个角落里,在等候一个叫勒马兰的人。他是圣马尔索郊区的革命工作人员。口令是公开的。
6月5日那天,天一会儿下雨,一会儿放晴。在拉马克将军送葬的行列中,有正式的陆军仪仗队。这仪仗队为防不测被加强了,足有两个营。仪仗队的鼓上蒙着黑纱,队员们的枪倒背着。另外,还有10000名国民自卫军。他们腰上挂着刀。国民自卫军的炮队围绕着灵柩。柩车由一队青年牵引着。残废军人院的军官们紧跟在柩车之后,手里握着桂树枝。他们的后面便是神情焦躁、奇形怪状的人群。人民之友社的社员、法学院的学生、医学院的学生,在巴黎的外国流亡者,都聚集到了这里。西班牙国旗、意大利国旗、德国国旗、波兰国旗、横条三色旗,各色各样,应有尽有。孩子们挥动着青树枝。正在罢工的石匠和木工也在送葬的行列中。有些人头上戴着纸帽,两个一组,三个一排,毫无疑问,他们来自印刷业。人们叫喊着,挥舞着棍棒,挥舞着刀枪,秩序混乱,但目标单一。有些小队在临时推举自己的领头人。有一个人,毫不掩饰地佩着两支手枪,好像是在检阅他的队伍。而那队人在他的指挥下离开了送葬行列。在大路的横街里,在树上,在阳台上,在窗口上,在屋顶上,挤满了人。无论男人、妇女、小孩,都流露出不安的神情。只要是一群带着武器的人走过去,便在观看的人群中引起一阵惊恐之情。
政府在密切地注视着事态的发展。它的手正按在剑把上。人们发现,路易十五广场上,已经部署了四个卡宾枪连,他们配备了长枪短铳,子弹已经上膛。士兵们骑在鞍上,严阵以待。在拉丁区和植物园一带,从一条街到另一条街,布满了保卫警队。在酒市,有一中队龙骑兵。在格雷沃广场,有第十二轻骑联队的一半。在巴士底,则有第十二轻骑联队的另一半。在则肋斯定,有第六龙骑兵联队。在卢浮宫大院,有原来的炮队。其余的军队则在军营里待命,巴黎四周还有多部驻防的联队。提心吊胆的政府,在市区部署了士兵24000人,在郊区,则有士兵30000人。这54000人马,统统压在了横眉怒目的群众头顶之上。
送葬行列里流传着各种各样的小道消息。有的谈着正统派的阴谋;有的谈到雷希施塔特公爵雷希施塔特公爵,拿破仑之子,即罗马王,又称拿破仑第二,1832年病逝。,说正当人民大众指望他起来重建帝国时,上帝却召了他去。一个不暴露自己姓名的人传播着这样一个消息:有两个工头被争取了过来,到时候他们会把武器工厂的大门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