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在燃烧青春的日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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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在SF铁路工地的石材运输征程中,民兵们是不会随便停下来休息的,尤其是在白天。没有谁要求他们这么做,也没有所谓的“管理制度”,一切都是发自内心,自觉自愿。因为,在民兵的眼里,停歇就是在“动摇军心”,是会遭人笑骂的。即使有人坐在路边,那也不是休息的。只要你留意,就会发现:他们是在挑破脚上的血泡。挑破了的血泡,流出了很多的黄水,或血水,让他人不忍直视。但是,对于民兵来说,放掉了血泡才能“轻松”地赶路。

“挑破了,不是更疼吗?”凌达珺好奇地问他们。

“疼不怕,怕的是行动太慢。”

“哦!我明白了,你们是宁愿自己吃苦,也不耽误国家的事情。”凌达珺赞美地说道。

“小老弟,你这是抬举俺呢。”

王实诚脚上的血泡就像熟透了的紫葡萄。但是,他依然谈笑风生:“我的脚上长葡萄了,达珺,不想尝尝葡萄的滋味嘛?”

“呵呵,不用尝,也知道它的滋味。”凌达珺笑着回答。

“嘿嘿,啥滋味?”王实诚调侃地追问。

“腥臊味呗。”可是,凌达珺还是打心眼里钦佩王实诚,“这位大叔,就是一位典型的农民。性格刚毅坚韧,无论怎样地艰苦,他从来不叫苦,也不说累,更不会埋怨。”

“嘿嘿,你好像真尝过似的。”王实诚憨乎乎地与凌达珺开起玩笑来。

“得亏了我穿了一双军用鞋啊!”凌达珺则庆幸自己的聪明了,“大叔呀,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这说明我虽然不能参军,却早已是个兵了。如果帝国主义胆敢侵略我国的领土,我一定上前线,用实际行动证明:我就是一位合格的军人。男人的真正岗位在战场,而不是在后方。队长啊队长,我也不辜负你的期望,一定完完整整地凯旋还乡。”

凌达珺没食言,王实诚也不食言,他牢记队长的叮咛:时刻关注着凌达珺的安危。有一次,俩人拉着板车吃力地爬上了一个高坡。以往,每逢下坡,两人就轮流帮助对方控制车速,缓缓地往坡下放。可是,今天,凌达珺或许是累得急躁了,故而,突发奇想。于是,他指着长长的下坡道诚恳地对王实诚说:“大叔,咱俩利用这地势,拉着板车直接往下跑吧?这样,既省力,又快捷,一口气下去,至少可以蹿出去一公里。何乐而不为?”

"不行!危险。”王实诚口气生硬地表示。

“大叔,这样吧,你歇着,我一辆车一辆车地往下放。我年轻,腿脚利落。你呢,慢慢往下走,找个阴凉地细心地挑破你脚上的血泡吧。我把两辆车都放下去了,咱俩再一起走。”凌达珺竭尽全力,企图说服王实诚。

“你?”而王实诚态度十分坚决,“嘴上无毛,做事不牢,我不能同意。”

“大叔,我练过短跑,踢过足球,速度和技巧都是一流的。你没有理由不相信我呀。”

不等王实诚回话,凌达珺握紧车把,就哧溜地窜走了。这下可把王实诚吓坏了,他飞也似地追上了去,拽住了板车后堵头,大叫道:“不行啊!达珺,你这不是拉车,你这是玩命呀!”

于是,一个使劲地往前拉,一个亡命地向后拽,愣是把重载的板车定格在原地,既下不去,也上不来了。凌达珺担心弄伤了王实诚,也不敢蛮干,只是苦苦央求:“大叔,您就信我一次好不好?在球场上,我从来没有摔伤过。今天,如果发生任何意外,从此,我一切都听你的。”

听到“意外”两个字,王实诚更担心了,于是,他大叫道:“不行!俺不管你踢过什么球。凌达珺,俺告诉你:启民临走有交代,俺要对你的安全负责。你出事了,俺回去没法交代。你,也不要忘记了,你是怎么向队长保证的。”说着,就冲到前面,死死地攥住了车把,来了个扳倒树逮老鸹——宁死不松手了。

相持十分钟后,凌达珺仿佛领教了什么叫“保守”,仿佛知道了农村发展缓慢的根源。“原来‘老实’、‘坚韧’的背后,始终隐藏着‘执拗’和‘呆板’。”思来想去,他的心情非常难过,“本想省力的,现在却更费力了。”

于是,他冷静了下来,望着王实诚绝不放手的姿态,只好长叹一声:“唉——好吧,你说了算。”

运输团的民兵没有固定的休息场所的,村村是家,处处可家。有时,为了赶时间,即使到了晚上,也不会立即停下来休息。而凌达珺和王实诚的办法是:把两辆车用绳索连接起来,改为一个人拉。如此,歇人不歇车地轮流躺车上睡觉。只有在两个人都非常疲惫的情况下,才会同时停下来休息。无论是大路边,还是田埂上,直接就是天做帐,地做床,随处都是他俩的临时住所。“今天睡天南,明天睡地北,”凌达珺风趣地对王实诚说,“咱俩每天都睡在母亲博大无比的胸膛上,真成了大地的儿子了。”

可是,白天晒透了的地面,即使到了夜间也是热烘烘的。王实诚适应能力极强,倒头就睡着。而凌达珺不行,他赤膊地躺在地上,仰望天上闪闪的群星,浑身的骨头就像散了架一样,尤其是那些受过伤害的部位实在是酸痛难忍。他不断地翻身打滚,越滚越痛。他对王实诚羡慕极了:“干活的时候,他埋头苦干;该吃时吃,该喝时喝;该睡觉的时候也是倒头就睡;一觉醒来,体力和精力全都恢复了。我要是也能那样,该多好啊!”

睡不着的时候,骚扰也多。蚊子及各类小昆虫随时都会跑过来凑热闹。实在没有力气驱赶它们了,他就任由它们叮咬。身下的皮肤,还要被地上的土坷拉咯着,咯得浑身不舒适。无法入睡的情况下,他只好翻身而起,捋平了“铺”上的土坷垃,再重新躺下。可是,一个姿势躺久了,就得调换睡姿,如此地翻来覆去,依然是烦躁不安,难以入睡……

前车之鉴,下次必须躺下休息时,凌达珺便无论如何也要找块柔软的地方了。几番比较,还是河滩最好。不仅地面舒软,而且,睡前,还能跳进河里洗把澡,干干净净地睡一宿,总比邋邋遢遢地熬一夜强得多了。若是遇到闲置的炕房,那简直就是住宾馆了,因为,炕房内不仅没有经历过太阳的直射,而且也相对地干燥凉爽一些。

我的灵魂眼瞅着凌达珺一路走来,人生的每一步都踩在时代的节拍上,就像歌里唱的那样:“……沿着革命前辈的光荣路程,爱国家,爱人民……为着理想勇敢前进……”这种日战烈日夜战星的生活,虽说很苦,却让他觉得充实且踏实,故而,他在日记里写道:“……我的生命属于祖国,我为祖国献青春,不觉辛苦只觉甜。”即便在他上了年纪的时候,每每回忆,也都感到无比自豪,且深深怀念:“参加SF铁路建设的岁月,是我一生中影响最深的生活。它使我这辈子都能够坦然面对困难,因为此后,没有任何困难可以与它相比。”然而,却有后人斥之为愚昧、荒唐,以为他是在自欺欺人,抑或是“一厢情愿”,何也?

无独有偶,这一天,他在王实诚扶持下正在缓缓地陡坡下方挪车,忽然,身旁飘过一个黑影。转眼之间,便窜出十多米远。凌达珺看清了:那是一位与自己年纪相仿的青年,皮肤黢黑如铁。他一个人拉着满车的大石头自上坡向下坡滑行,其势犹如阪上走丸,好生自由。在凌达珺看来,仿佛就是一艘激流勇进的小船,上起下伏;一架正在云层高翔的战斗机,无拘无束;一只掠水而上的春燕,荡然若仙。如此驾车前行,看似险象环生,却游刃有余。再看那驾车人,始终神情安然,又不失灵动轻盈。一路上,虽说是千回百折,他却能左右逢源地避开无数的往来车辆。所有的这一切,都让凌达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