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在燃烧青春的日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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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在SF铁路的建设中,凌达珺偶遇东方晓。互报家门以后,凌达珺了解到他与自己虽不是校友,却是同一城市下放的知青。或许是多日不见同龄人的缘故,便与他一拍即合,不多会儿,就聊得像老熟人一样了。

三天以后,俩人已经无话不谈,还相互送了绰号。凌达珺唤东方晓为“黑皮鸭蛋”,东方晓则称凌达珺为“书呆子”。俩人常常拉着板车并排走在遥远的运输大道上,道边的绿荫,向着身后疾速飞去。或者在蜿蜒曲折的山路上你追我赶,共同聆听林间小鸟的婉转低鸣,呼吸着山中花草的扑鼻芳香。

只要东方晓在场,王实诚就知趣地自动让位,跟在他俩的身后,酷似一位恪尽职守的保镖。也在用心倾听他俩的海侃狂聊。侃来侃去,便侃到知青“作为”的话题上了。

“我很想有所作为。”东方晓抛出了久压心底的苦闷,“可是,充其量,也只能以一个普通农民的姿态默默地奉献。真不知道,像我这样徒有虚名的‘初中生’还能干些什么。达珺,你看:历史上做大事的人,那一位不是学富五车,满腹经纶呀?”

凌达珺淡然一笑,说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黑皮鸭蛋,何苦怨天尤人?难道SF铁路的修建不是一件造福千秋的大事吗?”

“你说的也对,”东方晓说,“但是,你我算什么呢?”

“一名光荣的铁路建设者呀!”凌达珺自豪地回答。

“就算是吧。”东方晓不无忧虑地叹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啊!”

“呵呵……”看着东方晓的愁容,凌达珺笑道:“想那么多干嘛?走一步看一步。当心精神衰弱。”

“你敢说你不想?”东方晓斜晲着凌达珺冲道。

凌达珺没有马上回应他,而是双手扶着车把,遥望远方,然后,加快脚步,边跑边说:“想,可是,没有用。”

“你想些什么呢?”东方晓跟在凌达珺的身后,紧追不放。

“我做梦都想当兵,可是,一些连面都没见过的亲戚,影响了我的进步。”凌达珺伤感地回应着。

“我也是。你今后如何打算呢?”

“出生在这样的家庭,我们脚下的道路难免蜿蜒曲折。黑皮鸭蛋,我劝你:还是先透彻地理解一下‘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的深刻含义吧。”

“书呆子,我仿佛感到:在你孤挺强健的身躯中,始终蕴含着傲视天地的气度。虽然,我比你的年龄长,但是,总觉你像我的大哥一样。谁给你的傲气啊?”

“不是傲气,是静气。”凌达珺无限深情地告诉东方晓:“《大学》有段论述写得好:‘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如果我们不能理解生活,不具备相应的品德和能力,盲目的行动,必然会遭受打击。”

“是的,是这样的。心性再高,意志再强,没有能力和相关条件的支撑,最终的结局只能是:空怀壮志饮恨亡。”东方晓认可了凌达珺的观点。

“意志本身也是一种能力。但是,意志效应的大小,仍然取决于能力水平的高低。难道不是吗?”凌达珺说。

“是啊!没有金刚钻,就不能承揽瓷器活。”

“呵呵,有些情况下,哪怕你开飞机不用油,也没飞机给你开呢?”凌达珺笑道,“就说种庄稼吧,我们根本无法与农民相比。那么,我们又凭什么去改变农民的命运呢?”

“呵呵,连我们自己的命运改变不了呢。”东方晓无奈地回答。

“所以,我们还是少喊些口号吧。如果仅凭豪言壮语就可以实现共产主义,就不会有呢么多的先烈们抛头颅洒热血了!目前来说,即使把生产队交给我们,我们又能做些什么?”

“对呀!比如说:改良土壤,我们连‘土壤学’都不懂。”

“黑皮鸭蛋同志,你总是我喊我‘书呆子’,可是,不读书,我们指望什么提高自己?即使二十四小时都用来干活,我们又能干出什么来?”

“呵呵,不错,照葫芦画个瓢倒是很简单,但是,把葫芦种出花样来,比如:提高产量高,改善品味,就不是一件手到擒来的事了。”东方晓茅塞顿开。

凌达珺又说:“仅从外观上看,我们已经很像农民了。可是,自以为自己就是合格的接班人,我就不敢恭维了。”

“假如有机会继续深造,该多好啊。”东方晓感慨道,“哪怕是高中毕业呢。”

“呵呵,机会来了,你能抓得住吗?”凌达珺问。

“有志者,事竟成。机会是为有准备的人设置的,这我知道。待铁路工程结束,我就开始看书学习。”

“但是,成功需要一个综合系统的支撑,‘有志’不过是‘成功’的要素之一。”凌达珺再次转换探讨的角度,“如果‘有志’就能成功,天下还有失败者吗?”

凌达珺一连串的提问,引起了东方晓的深思:“达珺,你说的有道理啊!大文豪苏轼善于学习,可谓人中之龙,可是,生前不是被排挤,被陷害,就是被贬斥。岳飞一生征战,所向披靡,可谓壮志凌云,却以“莫须有”的罪名惨遭杀害……”

“但是,却不能说他们是失败者呀。”凌达珺笑道,“呵呵,依我看,既然他们'名垂青史”了,他就是成功者了。”

“唉!人生一个不易猜透的谜,偶然的闪失,就会让一个有志者陷于灭顶之灾。”

“每个人的生命价值有所不同。”凌达珺坦荡地说,“但是,我们只要做到“做最坏的打算,向最好处努力’,真诚地对待生活,就足够了、”

“你的意思:只要努力,不管地位?”

“也只能这样了。”

两人是越谈越投机,兴奋之余,凌达珺把自己“梦读清华”的奇遇也与东方晓共享了。东方晓听完故事,大笑道:“书呆子,你可真会做春梦啊!”

“呵呵,你可不要跟我说:‘得不到的,连梦想都不可以有啊!”

无拘无束的交谈中,两人原本沉闷的心绪,得到了前所没有的释放,竟然忘记了劳累。可是,好景不长,凌达珺和东方晓相遇相知仅仅一个礼拜,又来事儿了。

这天上午,东方晓拉着板车,尚未赶到与凌达珺相约见面的地方,就不小心踩到了一块没有卸掉铁钉的木板。铁钉穿透了他的鞋底,扎进了他的右脚板。脚心凹陷处,被扎出一个很深的血洞,血流不止。于是,东方晓孤零零地坐在路边。烈日之下,他双手捧着受伤的右脚,大拇指死死按住伤口,疼得呲牙咧嘴,浑身冒汗。

虽说,大路上运输石材的板车来来往往,穿梭不息,但是,有人坐在路边挑脚泡,包扎伤口,那都是民兵们司空见惯的现象。再说了,大家互不相识,东方晓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自然就无人过问。然而,仿佛自有天眼在,就在东方晓期盼援助的时刻,凌达珺恰好赶到了。

“哎呀!书呆子,是上帝派你过来的吧?”东方晓就像见到了救星似地,“你可真是及时雨啊!我的脚扎破了,快帮我看看吧!听说你是赤脚医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