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杯给我放下!一道黑影斜映在坎内,随后褪色的木门外忽然传来雷鸣般地震撼声,闪电般的速度足以令人心惊肉跳,让毫无准备地他身体为之一颤,连杯里的温水也倾覆桌面。
“谁让你喝了!痛快把杯子给我放下!怎么这么不知好歹呢,是你的水吗,你就拿起来喝,经过主人的允许了吗?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还是那么不要脸,还是一副强盗逻辑,永远都是没教养的家伙,连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你别动怒,从昨晚到现在我是滴水未进,进屋看到茶杯就忍不住就喝了点。”
韩秀兰顿时怫然作色并斥责道:“渴了就私自拿别人的杯子,拿我这当茶馆了!你经过主人允许了吗!你以为这是你家吗?如此随意,放荡不羁,想吃吃,想喝喝,这是什么逻辑,路上饿了就可以随意翻别人的兜吗?困了就可以撬他人房门吗?天下哪有这痞子道理,有也只有你们东洋无赖了,不管多少年狐狸永远都是狐狸,不改狐骚,这恐怕也是本性使然。”
“话锋不要那么尖锐吧,说是我的家其实也没有错啊,我们本来就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一家人才对,因此喝点水也就不算什么出格的事吧。”
韩秀兰怒目圆睁、疾言厉色道:“你说什么!谁跟你是一家人,你怎么能这么厚颜无耻呢!我看你是信口雌黄惯了,青天白日说胡话,我看你根本就不是有事要说,那都是诓我的,你就是存心来玩笑我的,我真后悔让你进来,像你这样的人就应该一棍子打出去,赶紧走,别让我再看见你,我这不是戏园子,唱疯戏回家唱去。”
韩秀兰呼吸变得非常急促,双眼也开始布满血丝,血气上涌,脸色也变得通红。
“我没有诳你,这就是我想要跟你说的,我想你比谁都清楚。你我现在的形式就你们的一句成语来说心照不宣。”
“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我想和儿子相认,想接你们光明正大的回日本,这也是我此行的最终目的。”
“是谁这么心肠歹毒编出来这么可笑的谎言,让你来打扰我们平静的生活。”
清水宁光有意地放缓语速并在重要的地方注重发音:“这个人就是你的老朋友千叶?美智子。”
“什么?美智子小姐。”(韩秀兰突然一愣,似乎想到了一些什么。)
“是的,就是那位多次给予你帮助的美智子小姐,找她我也费了好长时间。”
韩秀兰明显有些低落,意志也有些低沉“真的是她,嗐(粗气一喘)~她如今还好吗?”
“除了年华老去,其它的都还好,说实话如果没有她的指点,我可能与你们母子见面的时间就要推迟了。”
“为什么?她明明都……”
“你不要怪她嘛,开始她也不愿意透露,是我苦苦哀求这她才把你们的信息告诉了我,开始我都不知道这事,是听我战友告诉我你怀了我的孩子,这才去找她的。”
“美智子~孩子~”韩英权在门外重复着,眼神也恍惚迷离起来。
“你的孩子,哈哈,笑话,他~”韩秀兰刚说到关键处韩英权突然走了进来。
韩英权问道:“妈!他真的是我的亲生父亲对吗?你们之间到底有什么症结,这么多年为何还耿耿于怀,不能释然呢!还有美智子又是谁,她跟这件事又有什么瓜葛,啊?我都快被你们弄糊涂了!”
清水宁光立时抢言道:“儿子,这,她不是~”
“爸,爸!您想说稍后会让您说个痛快,但请您不要现在说,因为我有话要想先跟你们说,你们知道吗?你们以为你们之间产生的隔阂矛盾就只在你们那酝酿产生影响,不会波及他人是吗,如果真是如此真就大错特错,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道理如此浅显都犯糊涂,你们不经意间的糊涂最大的受害者不是你们,是我!你们埋下的种子却要儿子吞下那难咽的苦果,直接导致了我几十年过着没有父爱被人指指点点的日子,过着凄零潦倒的生活,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对于你们的事是一无所知,我母亲也只字不提,追问急了脸色就变了,弄得我也不敢追问下去,这秘密也就成了我家的禁忌,几十年来总停留在猜疑中,如今终于有了进展了,既然都如此了,秘密还有守得必要吗?为什么就不能说给自己的儿子听呢?非要藏着掖着,弄得大家都不舒服,你们认为这样硬僵着好吗!”
面对韩英权的激烈炮语显得异样紧张,更有些难言之隐,不好外说。
韩秀兰哽咽说“好,好!我原本不想再提起那沉重而令人痛心的往事,那黑色的回忆让人痛不欲生,我尽力的去逃避,以免再受伤害,可没想到、哼,既然你这么想知道,我就把过去的事毫无保留的都告诉你。”
清水宁光哀求道:“还是不要说的好,不能说啊,不能。”
“爸,事情都发展到如此地步了,为什么还要瞒下去,我妈都同意了,您却又在这阻止?你们真的快把弄糊涂了,真不知道你这又是为什么!”
“阻止自有阻止的道理,过去的他可不那么光彩,那副嘴脸真见不得人,不过说到糊涂,倒是把妈整糊涂了,一口一口爸叫着,也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亲切,认贼作父,也是,这说到底你们都是同种族,莫名的亲切也就不突兀了,不过重提旧事就是在揭你妈的伤疤,而且是扒的体无完肤,你的每一句话都是锋利冰冷的利刃,刀刀都捅在你妈的心里,很深很深,之前妈就已经丢了半条命,如今这半条命也玄乎了,儿啊,你妈我才是最大的受害者。”(此时的她泪眼汪汪,呜咽凝噎,悲思苦笑,几分无助,几分忧伤,几分绝望。)
韩英权见状立时没了主见,不知该如何是好,一时间变得不知所措,胸中无数,只能站在原地呆望着,神思焦虑,不敢轻言似如鲠在喉,眼神流露出对母亲的心疼。而清水宁光虽说是默默不语与之相似一二,可多了些愧疚忏悔之意并且细听之下仍有粗气传出,情绪有些低迷。
韩英权有些胆怯地说:“妈,对不起,是儿子不好,不该这么咄咄逼人,我、”
韩秀兰有气无力,哀痛不已,说道:“别说了,归根结底还是怨我,如果我早些告诉你,即使有今天也与今天此时心境情形大不相同,你知道什么是慰安妇吗?”
韩英权惊叹道:“慰安妇!妈,您是说慰安妇?”
“没错,就是那个受尽日军蹂躏折磨、践踏的不幸人群———慰、安妇~”
韩英权不明其意地问:“我听说过,可,可是这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什么关系,你知道嘛~你妈就是慰安妇!”(手掌连连捶胸,泪流满面。)
“什么!您说您是慰安妇,这怎么可能!不,绝不可能,绝不~”
韩英权大吃一惊,甚是恍惚,不敢相信耳朵听到的内容,一旁的清水宁光像是泄了气的气球,瘫软无力,倘若没有骨架支撑恐怕早就铺地了。
三人表情各异,情感复杂深邃,时间似乎在此时此刻为其按下了暂停键,或者说按下了静音键,空气里没有了任何声音,变得冷清,压抑沉重,不免让人动容哀伤,这是一个不幸悲凉的故事,被时光积压在黑暗深处几十年的往事,如今一朝揭起,雷鸣轰动不减,破坏力不容小觑啊~
韩秀兰慢慢挪动着弱不禁风的残躯,记忆的大门缓缓打开,紧接着那不堪回首地往事随之浮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