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秀清的戏演得有点过火了,所谓天父下凡附体,无非就是装神弄鬼,用民间的降童术蛊惑人心,杨秀清借天父之口要杖责洪秀全,这几十板子打下去,天王的颜面又将置于何处呢?
天王府人员还是想维护这位领袖形象,一起跪下为天王求情,没有人执行杨秀清的命令。洪秀全也仍然是唯唯诺诺:“秀全知错就改,天父手下留情!秀全知错就改,天父手下留情!”
杨秀清头脑机警,见身边人都为洪秀全说情,没有人敢打他板子。洪秀全自己也一个劲的认错,天父也就借梯下阶:“秀全你知错了,杖责也就免了。我天父做事善恶分明,让你坐江山你自己要好自为之,莫要自找麻烦。”
洪秀全连连点头:“小子遵旨就是。”
杨秀清又道:“但有石汀兰、杨长妹,应给予国宗待遇,宜在东王府安享天福,无用协理天王府事务。朱九妹姐妹俩也有功劳,应一并调到东王府安享天福。此事应该由你清胞启奏给你也!”
洪秀全终于明白了杨秀清用意,连连点头“小子遵旨就是。”
杨秀清始终微闭着双眼,用余光打量着下面的一切,最后道:“秀全你好好坐江山,万事有我天父替你担当。扶我回金舆,天父要休息了。”
洪秀全巴不得有这一句话,双膝已经跪得发疼,心里更害怕打那几十板子,精神紧张得直冒冷汗。听到天父自己转过弯来,让他就这么有惊无险过了关,洪秀全如释重负,连忙叩头谢恩“谢天父上帝大显权能!秀全遵旨。”
杨秀清始终闭着双眼,好像梦呓一般,真的好像有天父附体,没有人敢说他是装神弄鬼。直到洪秀全亲手将杨秀清扶上轿,让随从们将他抬回东王府,洪秀全才舒了一口气。
这两位太平天国的最高首领,就是这种奇怪关系:在国中洪秀全是天王万岁、是君,杨秀清是臣;而在宗教里杨秀清只要附体就是天父上帝,而洪秀全却变成了儿子,真是滑稽。
洪秀全经此一番以后,深知天父下凡附体的厉害,在宫中暴躁性格有所收敛。他依赖杨秀清,喜欢杨秀清,又害怕杨秀清,这就是他个人宜享天福,让别人替自己打天下的结果。
杨秀清贪天之功,归为己有,专横不知自忌,在一次东殿人才考试中,竟然出现了“四海之内有东王”的考题,一些文人墨客因此搜肠刮肚,为杨秀清歌功颂德。
有人将此事汇报给洪秀全,洪秀全装聋作哑只当没听讲,任杨秀清所为。洪秀全心想:太平天国能够冲出广西,建都南京,拥有鄂、赣、皖、苏大片土地,具有与满清争天下的能力,多亏了杨秀清这个足智多谋的军师。让他总揽军政大权是没错的,有时一个人可以拯救一个天下。试想:在广西境内又有多少支起义部队?除了义胜堂、德胜堂等等众多会堂外,光以天地会名义举旗造反的就有很多。他们哪一支又造成了影响,翻起了大浪?
洪秀全已经是个上帝迷了,他冥冥之中觉得上帝是存在的,上帝偶尔降附在杨秀清身上是可信的。不然一个没进过学堂,不识一字的烧炭工,怎么能知天文地理?怎么能晓得过去未来?怎么能有力挽狂澜的军事才能?
杨秀清虽然跋扈,有时让洪秀全都下不了台,但他还是在供养着洪氏家族宜享天福,洪秀全吃的、穿的、住的、用的都是在按一个封建皇帝的标准进行。他的两个大字不识,从小种田的哥哥也过上了贵族生活,一掷千金,娶年轻小妾。
人生的荣华富贵莫过如此,洪秀全还有什么不满足呢?只要杨秀清不抢夺他的万岁位置,洪秀全什么都能够容忍,不痴不聋不做家翁。
连天王都是这种放纵态度,杨秀清更加有恃无恐。在天京城里无人敢监督约束杨秀清,老子天下第一,干出了一些荒唐、不近人情的事。
杨秀清对天王都是如此无礼,把一个万岁之尊也不放在眼里,那对于他的手下更是大显其威。永安封王时,是这样规定的:东王九千岁、西王八千岁、南王七千岁、北王六千岁、翼王五千岁。南王和西王先后在蓑衣渡和长沙城外阵亡,永安封的五王就只剩下东王、北王、翼王三个了。加上天王,幸存的四个王之间,都是以兄弟相称。
可是杨秀清哪还有兄弟情分呢?韦昌辉错用了一个张子朋,在湘潭打了败仗,军法处置打了张子朋一千杖,这无可指责。但是,顺带打了韦昌辉几百杖,就有些不近人情、不讲大局、不顾后果了。韦昌辉是天国第三号人物,地位仅次于杨秀清,长时间负责军情的上传下达。林凤祥的北伐回禀,就是按规定直接写给韦昌辉的。回禀的开头就是:回复禀报后护又副军师北王六千岁千千岁殿下。在西征和北伐的将领心中,都有一个北王韦昌辉,可是东王对他说打就打,就显得丧失理性。
从那时候起,杨秀清就在韦昌辉心中种下了一颗仇恨的种子,暗暗发誓一定要报这个仇。可是韦昌辉善于伪装,从不表露自己的心计,反而曲意奉迎。见杨秀清坐轿而来,必跑上去点头哈腰,亲手扶杨秀清下轿。说不上几句话,便跪下道:“非四兄教导,小弟肚肠嫩,几不知此。”
韦昌辉在挨了几百杖打后,卧床不起。他手下将领、族弟韦九对此愤愤不平,在看望韦昌辉时,当着众人叫道:“东王此人太无兄弟情分,专横跋扈已经让人忍无可忍。北王,您下命令吧,卑职即刻带一支人马杀向东王府为北王报仇!”
这韦九绝对是一个鲁莽武夫,不懂得什么叫权宜之计,激愤之下竟将韦昌辉的真心提前暴露。如果是单独密谈,韦昌辉一定会劝阻,讲明时机还不成熟,公然带兵去攻打杨秀清,必定是前去送死,闹得个株连九族,忍无可忍也得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