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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沙滩红楼老北大杂忆

抗日战争以前北平的大学中,由国家出钱办的大学只有北大、北师大、清华三校。独立的高等专科院校还有北平工学院、医学院、法商学院、女子理学院、农学院、美术学院等。由教会资助出钱办的大学有燕京(基督教)、辅仁(天主教),还有由社会募集基金的私立大学有中国大学(综合性的文科大学)、朝阳大学(是法科大学)。这些学校,都是教育部认可、注册的,承认其大学文凭合法,也都培养了一些人才,做出了贡献。

当时北大、清华两校的教学方法、治学道路比较接近,又各有特色,都是青年学生报考的首选。两校都有文、理、法三个学院,清华多了一个工学院。两校在社会上的声望也差不多。

每年北大清华招生各自决定,互不通气。这两校后来发现招生日期协调不好,往往两校都招不满名额。因为成绩优秀的学生考上北大的也往往能考上清华,同时被录取,只能选择一个学校就读。两校招生发榜时,虽留出几名“备取”名额,但还是出现招生招不满的矛盾。后来两校招生日期定在同时,让它相差一天(一般考试为三天),第一天如果考生考得自己认为不满意,还可以第二天放弃这个学校考另外一校。这样一改,果然取得了考生及学校双方的满意。北大清华再也不会发生考取了又不来报到的空额现象。对学生来说,多一个选校的机会,也比较满意。

也有的学校,为了争取选择优等生,提前在北大清华招生之前,先行招考,抢先录取。先招生,先录取,固然取得选择学生的优先权,但学生考取这些学校后,还是要报考北大和清华,一旦考上就不去这类学校报到,录取的多,报到的少。因此,在报上经常有某某大学第二次招生的广告。经验教训了这类学校,要甘心承认自己的学校的二流地位,等北大清华考生发榜后,自己再招,录取的学生基本都能到校报到,从而保证了招收新生的名额。这些都是早年老皇历了。

新中国成立之初升大学的人数不多,记得有一年招生数比报考人数还多。每年招考,报名生多以万计,遍布全国各省、市、自治区。近来给北京、上海等少数大城市以独立自主招生权。即使这样,还是管辖的地区太宽,报考的学生几十万,仍然照顾不过来。“一考定终身”,对考生来说是背水一战,务求必胜。精神压力太大,对健康有害。弄虚作假的年年发生,屡禁屡犯。

“四人帮”被打倒以后,大学招生比从前松动了一些,但多年习惯积重难返,一直由国家统一来操办。这一办法已落后于国家发展的形势。

我们不妨回顾旧社会的大学招生,各高校自己招自己的新生,国家省了心,省了钱。各校为了自身的利益会尽力去办好。考试日期错开,从6月到8月,各校自己选定。各校最清楚自己的学校在教育界的分量和地位,招生日期不必过分提前,时间错开,拉开报考的时间距离,给学生以更多选择学校的机会,学生有许多次应试的机会。甲校未成还有乙校,乙校未考上还有丙校……而不必一考定终身。我猜想,这个招生办法学生会欢迎的,只是多花点报名费,多费几张半身照片。作为学生家长,为了子女教育,升上满意的大学,他们不会计较这些的。

有声望的历史长久的学校,有自己的校风、学风,招生考试题目也有自己的特色。青年学生的天赋各有偏长,天赋相近的学生报考和他爱好相近的学校,各校分别招生,各得其所,国家省事,学生得益,家长省心。这种无为而治的好事,何乐而不为?

新生考试作弊的行为,每年招考时有所闻,不是发生在此地就是发生在彼地。试题泄露的事,也时有发生,主考的、应考的双方都有违法犯禁现象。记得老北大20世纪30年代上海考区有一位应试者发现钢笔没有墨水了(当年还没有圆珠笔,只用钢笔和毛笔),这一考场的监考者是(课业长,相当于教务主任)樊际昌教授一个人(是北大教育系一位心理学教授),他离开考场去为考生找来墨水,中间离开有十来分钟。这中间,考生在无人监视的情况下,秩序井然,大家埋头答卷,并未发现有违规现象。樊际昌回来后,对大家谈起这件意外的遭遇,很欣赏称赞考生们的自律、自觉精神。这种社会的共信精神,反映了当年报考青年的品格。

我们多年来对青年的政治教育,讲得比较多,重点放在教育青年热爱社会主义拥护共产党的领导,对学生如何做人如何讲诚信的教育讲得很少。看来光讲世界观,忽视人生观、价值观是不行的。这与当前招生没有直接关系,说着说着就跑了题,就此打住。

(据《皓首学术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