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军事兵道之发如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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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章 博浪山之役【四】

石球轰然直下顺势带起的旋风,强劲有力,血腥狂暴,刮在身上有一股子能寒到心肺里的凛冽,就像是从地狱吹拂过来的恶魔吐息,没有生机,湮灭一切。

颤栗,全身都在止不住的颤栗,不知是吓得还是疼得,从没觉得离死亡这般近,仿佛只有一根毫毛的距离,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所幸天狼神再一次庇佑了自己,从短暂的失神中重新活过来,百夫长张大嘴巴粗重地喘着气,好像所有气力都随那个紧擦身体轰轰隆隆直滚而下的大石球一泄到底,试了几试,终无法起身,突然一阵无法忍受的剧痛传至全身,“啊~”叫他忍不住失声惨嚎起来。

只是这样的惨叫,在此时的山道上比比皆是,所以很快就被别的惨叫声淹没。

用尽所有剩余力气使自己上半身挨靠在石壁上,慌忙朝剧痛传来的下身看去,只一眼,就叫布满豆大汗珠的脸颊再无一丝人色,他的一双腿已经失去,膝盖以下一片血肉模糊,除了偶尔能分辨出一两块白森森的骨茬外,其余全变成了一滩肉泥。

百夫长直勾勾望着那堆曾经属于自己身体的一部分,眼神从开始的惊恐无措到后来的涣散无光,好似最后的一口精气神也在随着伤口不断流失的血液,而坠入无底深渊。

朝阳这时已经升至老高,恰好能照进这段狭窄的山道。

忽然,眼前被一道高大的人影遮住,哪怕还剩最后一口气,百夫长还是本能地伸出手要去抓跌落在一旁的弯刀,只是伤势过重又失血过多的他,抓住一直伴随他的弯刀,却无论如何也没了举起的力气。

一刀送出,结果了这名苟延残喘但也算有几分骨气的狼骑,丸子只递出一个怜悯的眼神就转身寻找下一个目标去了,时间紧迫,容不得他半分迟疑,身后跟随的兄弟们就已经一个一个越他而去,在鲜血流淌的山道上只留下一串杂乱的脚印。

十丈长的狭窄山道,像百夫长这样能幸存的个例很少,就算有也是在垂死挣扎,一标人马迅速通过。

转过弯,前方的通道比起适才通过的豁然宽敞了不少,众人的脚步也随即收敛了起来,走在最前端的老鼠使劲嗅了嗅,空气中弥漫叫人作呕的血腥气虽然浓烈,可比起刚才却轻了不少,老鼠做了个手势,示意大家戒备后,瘦小的身躯倏地一躬,就像支利箭弹射了出去,几乎同时,跟在他身边的另外两名袍泽也一同窜了出去。

果然,这里的空间大了起来,让石球的杀伤力相对也减去很多,只一入眼处,就有十数名劫后余生的狼骑在那战战兢兢的救助自己的同伴。

夏军的蓦然出现,也同时吓了他们一跳,都忙丢下正在照料的同伴朝最先窜出的老鼠三人杀来。

猝不及防的接触,叫双方都失去思考的能力,直接短兵相接,生死相见。

解不开的仇恨就如同那水火不能相容一般,瞬间在山道中剧烈碰撞。

一名身高体壮的狼骑面目狰狞地率先朝老鼠扑来,人还未到,高举的弯刀就当头劈下,老鼠身小力弱,怎么可能与之硬拼,顿时左脚跨出,身体跟随一个后仰,堪堪躲过那道裹挟着劲风的竭力一砍,老鼠动作不停,借势缩身一曲,向那名高大狼骑的侧身窜去,身高体重的狼骑一刀劈空,也不气馁,在刀势将尽的时候,大喝一声,轮转手臂,弯弯的战刀,顿时跟着老鼠窜出的身形平斜划出,比刚才当头劈下之力虽弱上几分,可速度骤增。

身形窜出的老鼠本想在两人交错的那一霎,用手中长刀猛戳高大狼骑的腰窝子,可不曾想身材高大的狼骑力量远远超越自己,就连反应也如此迅捷,只好退而求其次,横刀于肘下,尽量紧贴狼骑的下身窜过。

他快,高大狼骑横扫出去的弯刀更快,只听“当”的一声金石交鸣,后发先至的弯刀直接划在了老鼠的长刀之上,巨大的碰撞之力直接迫使老鼠整个人都撞在了不远处的石壁上,一声闷哼也随即发出,重新站定的老鼠长刀换手,横搁在胸前,同时甩甩那只麻木发颤的手臂,不禁暗自咂舌,这货好大的力气,要不是刚刚长刀置于肘下,防御住后面,背部恐怕就不只是隐隐作痛那般简单了。

这次的交手,从起始到现在的暂时僵持,不过几个呼吸时间,两人已经在生死之间徘徊了数次。

老鼠抽空瞄了一眼周遭,这次一起出动的五十名袍泽在这短短的当口,已经从那狭窄的山道里冲出了近半,而狼骑虽只有十多名,可不远处朝这边驰援的身影却是络绎不绝。

这些狼骑对上自己和随后就到的麻疯子还不够塞牙缝的,就算多来一倍又有何惧!

想到这,老鼠呲着一嘴尖细白牙笑意狰狞,他慢慢放下适才因怕阻隔视线的面甲,朝那个身高体重的狼骑挑衅地勾勾手。

刚刚两人电光火石间的交错,老鼠吃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暗亏,而这名狼骑却实打实的受了伤,虽不致命,却也棘手。因为就在老鼠与他错身的那一刹那,肘下长刀微微上扬了一分,锋利的战刀顿时在那名狼骑右腿上划出一道血流不止的大口子,就这一会的工夫,就染透了整条大腿。

被轻蔑的挑衅再加上腿部的伤痛,彻底使他失去了理智,高大狼骑怒吼咆哮着扑向被逼进一角的老鼠,誓要撕碎眼前这个矮小的油滑夏军。

从不坐以待毙,哪怕是身临绝境,这是老大告诉自己的。

虽说对面奔跑而来的高大狼骑像极了小时候在家乡山林中见到过的老熊罴,可老鼠眼神坚毅,没有一丝畏惧,只见他脚部发力,瘦小的身躯就猛然直直迎了上去。

两人本就处身不远,眨眼就到了近前,高大狼骑抡刀就砍,力道之大犹胜先前。

只要老鼠在贸然前进小半步,他那瘦小的身躯必然会葬身在这一刀之下,别看平日里老鼠总是一副唯唯诺诺憨傻模样,可那也是得分人对待,实际上,老鼠的机灵不在任何人之下,尤其在战场之上,更是嗜血而狂。

眼见两个对比悬殊的身影就要短兵相接,一个狂暴如熊罴,两眼暴怒,理智几乎丧失殆尽,只凭着本能与凶悍施出全身的力气一搏;而另一个却神情阴冷,眼神血红,动作如老猿跑山敏锐迅捷;突然,只见奔跑的老鼠身体一曲一扭,以一种怪异的方式平挪了步许,速度却不减反增,在高大狼骑做出反应之前,闪电地窜到其身侧,张臂一揽,如灵猴挽桩,把住高大狼骑那粗壮的脖颈一跃而就,跳上了他的后背。

突如其来的变故实在出乎意料,其实在老鼠变换身形的那一瞬,生死间激发的潜力也算让狼骑反应迅捷地跟上了这一突变,只是身高体重不能完全遏止前冲的身形,导致慢上了半拍,他停身回刀一气呵成,一抹寒光倏地朝身后旋去,想一劳永逸解决掉这个跳上自己后背的灵活小个子夏军,忽闻,耳畔传来一声冷入骨髓的轻笑,还未等他有任何举动,只觉脖颈处一凉,一股难言的痛楚就仿佛无数根钢锥在一同刺扎他的心神,叫他吸的进气却呼不出来。

高大狼骑暴睁的双目充满了无边恐惧,张大嘴只“咔咔”作响却说不出任何话语,脖颈处一道鲜血狂涌的骇人伤口更是几乎让他人首分离,临死前他伸手在背后不断抓合,可无力的却什么也抓不住就轰然倒地。

交手数合就生死立判,这就是战场上的残酷。

根本来不及稍作停留,一道劲风又从身后袭来,地方狭窄没有可供多余辗转腾挪的位置,老鼠只能就地一滚,朝一侧规避,细碎石子遍布的山道硌得他直吸凉气,这还是经过两轮石球碾压趋于平整的山道,滑腻猩红的血肉到处都是,还在源源不绝飞溅流淌的汇集,早把地面染成了刺目的殷红色,已经顾不得这些,老鼠在翻滚的同时躲过另外一名狼骑的枪刺,在背对着到达第三个正与自己袍泽搏命的狼骑时,蓄势待发的力道一挺,使他整个人从地上斜斜的立起,手中长刀连看也没看就狠狠朝后扎去,几乎是惨叫声与拔刀同时传来。

面甲下那双冰冷的目光紧紧盯住前方,丝毫不移一分,因为最早时身后的那道劲风一直如跗骨的毒蛇如影随形跟到现在。

分不清老鼠眼神中迸射出的是恨意还是狠意,只见他做了缩身的动作,人就像弹丸一样弹射出去,与此同时,一道尖锐的呼哨从他耳边三寸处划过,熟悉的声响叫他根本不为所动一直保持着前冲的姿势,“啊~”的一声惨叫,从那名正准备举枪狠刺他背心的狼骑口中发出,一支弩箭在其额头只余寸许。

一去一来之间不过眨眼的工夫,有力的形势已经逆转,三名狼骑业已去了其二,一直紧追不舍的狼骑脚步不停,眼中却明显流露出一丝惧意,可老鼠并不给他留上多余的时间,只见他瘦小的身形迅捷无比,眨眼间就到了近前,手中长刀没有半分花哨,至下而上斜撩了上去。

砰然相遇,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再没有第二个选择。

生死间,这名手持弯刀的狼骑也被激发了凶性,双目瞬间充血,不闪不避,当头就是一刀,想以命博命以伤换伤。

如果两人拼实,结局就得看谁更快更狠了。

以两人的身高体型对比,狼骑有绝对的自信会是自己赢。

弯刀还未临头,划破空气的尖锐嘶鸣声就已传入耳中,让老鼠头盔下的头皮一阵发麻,就算有坚固盔甲的护佑,被这势大力沉的一刀砍实恐怕也不会舒坦,上撩的刀势不变,人却可以应变,就在弯刀距离头顶还有一小节的当空,老鼠猛然一窜,整个人在刀势不变的情况下堪堪从狼骑的胯上掠了过去,手上锋利的刀锋顿时有了一阵顿挫,那是划破狼骑皮甲所产生的触感,要是狼骑与自己身着一样的铁甲,就算这般冒险一试能够成功,也会对其造成不致命的影响。

遏制住前冲的身形,老鼠还未得空回头看一眼自己的成果,就听身旁丸子关切的声音传来道:“怎么样,没事吧?”

不用说,刚才那射杀第二个狼骑的弩箭定是老大射出的,老鼠顿时眉开眼笑,看不见被面甲遮掩下的笑脸,但一对小眼早就合成了缝隙,对奔至身前的丸子比了手势,示意自己安全无事。

“别嘚瑟,还有不少敌人呢!”丸子的声音被面甲笼罩,有些瓮声瓮气,呵斥一声后,又朝不远处的一名狼骑奔去。

老鼠呲牙一笑,紧跟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