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猎人与花
21174400000167

第167章 那个人

我有好多房间。只要我想,我可以睡在任何我希望的地方。父王不希望我睡眠不好从而影响身体健康。我最喜欢的地方就是这里。一座被花圃环绕的寝室。它位于天然钟塔的最顶层,由完全透明的水晶搭建而成的墙壁包围,外头是露天的花圃团。每当雨后的清晨,彩虹会在高空中以一道漂亮的弧形倾倒至花圃上,像在为花儿们注入无尽的营养那般。我一般会从夜里一睡睡到天亮,在那彩虹刚刚出现的时刻起身,由索尼娅为我更衣,然后出到花圃团,在花圃的簇拥下走进彩虹里。有点晕眩,可我喜欢那种感觉。

彩虹消失后,我会照常照料起那些花儿。穿着工作服,为郁金香和玫瑰修建枝叶,为紫罗兰浇水,为土壤施肥。园丁奶奶都要埋冤我把她的工作都干完啦。

那天早晨,我像往常一样在花圃里干活儿,刚迎来久违的彩虹,我现在心情本该很好。可我今天似乎兴致不太高。

不一会儿,索尼娅跑过来,显得匆匆忙忙。

她太年轻了,自从接过她母亲的侍寝工作之后就变得慌忙不堪。即便如此,索尼娅作为侍女长的女儿,她还是样样圆满完成了任务,几乎没有什么值得提及的疏漏。当然即使有,我也不在乎,因为索尼娅的样子太可爱了。

她匆忙跑过来后,用她细嫩的声线说:“贝鲁修斯大人得到授权来看您了,殿下。”

听到贝鲁修斯叔叔的名字,我有些高兴。迫不及待地让索尼娅领他进来。

过了一会儿,贝鲁修斯顺着花园小径随同索尼娅走到我身边,露出和蔼可亲的笑容。

“殿下,昨天睡得可好?”

我不想说谎,可也不想让叔叔他伤心,于是说:“我很高兴,因为太久没和贝鲁修斯叔叔你说话了。”

“我也很高兴,昨晚见到您,殿下,我本就无可抱怨了,晚餐会结束后我还特意向陛下请求到这里来见您一面。”

我刚为一朵尚未开花的玫瑰的花苞下的枝叶作了修剪,便停下手中的工作,站起来。贝鲁修斯叔叔扶住我的手。

“叔叔,我还是可以叫您叔叔的吧?”

“您想怎么叫都可以,您是公主,完全不用经过我的允许。”贝鲁修斯眼里满是慈祥。

“那些天和您一起去战区的前线,我想我已经喜欢上叔叔了。”

“那我太高兴了,而且殿下您对我说过很多遍了。”

“我只是不希望叔叔您对我这么和蔼,这让我不太放心。”

“不,殿下,您很好,”贝鲁修斯又笑了,“您很好,我希望如此。”

“难道不是因为我可能再也不会在这里看彩虹了而感到不忍心吗?”

“怎么会?”

“可我还是希望见到那个严肃的贝鲁修斯叔叔,因为他能教会我好多事情。”

“殿下,严肃不是事情的本质,不是的,最重要的是这里。”贝鲁修斯指着心的位置,“我为您父亲,国王陛下服侍过如此长的时间,在我还什么都不懂的时候开始,我的一切都来自我孜孜不倦的心。”

“那我应该如何才能摆脱这种不快呢?”我问。

贝鲁修斯把我的手握得更紧了,却依旧不让人感到疼痛。

“殿下,”他终于变得严肃了,“您,怎么看?那位大人,您怎么看他?”

“他很有远见,他是个能成大事的人。”

“殿下,我指的是您自己,”贝鲁修斯的眼光让我感到舒服,可他的问话却让我不得不面对一个我从不想面对的问题。

“我指的是,”他说,“从男人的角度上,您怎么看他?是否合您的意?”

我低垂下眼,不再看叔叔。

“好了,我知道了,您无需回应我不礼貌的行为。”他转而说,“在我看来,殿下,我会从心底里支持您。”

我抬起头一笑。

回想起昨天晚上见到的那个人——那个人现在正秘密入住于白银城主堡里。

昨天的晚餐会,他在前面,贝鲁修斯跟着他一道儿从门口进来。

他穿着便衣,是一身青白色的束身袍,紧身皮革裤加皮革高筒靴。精瘦英俊的脸庞有着与年龄不相称的历史痕迹,一众淡金色的郁金香在他殷红的随风飘逸的长发下构成了黯然的背景。是那么地引人瞩目,是那么地让人喘不过气。

他跨步走的姿势极为自然,仿佛只身一人走在孤独的海,没有任何束缚。

他的身体从里到外荡漾着一股合理,那是我从未见过的浑然一体的感觉。

他走到圆桌前,正对着父王。没看我,一眼都没看,仿佛我是个隐身的存在。

这让我很失望,我的一切难道在他面前失效了吗?

他以一种近乎平等却又不失尊重的目光直勾勾看着父王。

父王感受到了那种挑战的意味。

只听父王说,“你,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个二十岁的年轻人。”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红发向一边飘,没有任何盔甲和武器的身体几乎纹丝不动地站着。

他说:“战争可以让一个人的年龄难以判断,国王陛下。”

父王看起来很满意他的回答,而哥哥却一直在咬牙切齿。

“请坐。”父王说。

他微微躬身致意,然后直接坐在父王的正对面。贝鲁修斯站在他身后,眼睛不时看向我这边。我知道他在关注我的想法,可当时的我完全被他身前这个人吸引住了。并非异性方面的吸引,而是作为一个活在自己心中的英雄人物他突然出现在眼前打破那股神秘的带来的震撼。

此后的交谈,大都围绕着战局而进行,其中牵涉到了那封急报相关的事,实为他作为本次会议精心策划的礼物。

他把于西部战区的多数兵力调遣至黑金堡附近,大大减轻了摩尔军的压力,从而为全面后撤做准备。

丰盛的晚餐大量地浪费了,因为我们都没怎么吃。这场对谈以不牵涉到我的方方面面进行,而又以不牵涉到我的方方面面而结束。从父王脸上的少有的表情就可以看出,父王对眼前这个男人感到满意,同时也感到了深深的担忧。

晚餐会结束时,他正式敲定,于一周后举行一场白银城要人宴会,邀请所有军政大臣和骑士团团长参加,这场即是秘密又是公开的宴会将决定此后的事情走向。

红发的莱格奥斯离开了郁金香园。父王对我说,“艾莉,这些天你回去好好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