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有什么声音在持续地响着。像北冰原他们小镇那仅存的一座教堂里的钟声。宛如仪式进行中,众人高喊口号以共侍先祖。神的话语在风声中成了呓语,汉克斯根本不知道那是在表达着什么。倘若一切都前功尽弃,留下的将仅剩那一堆残破的尸骨。
汉克斯惊醒的时候,他才发现一直萦绕在耳朵边上的是水滴落的声音。他猛然坐起来,环顾四周,漆黑一片,唯有头顶正上方藏匿在角落的带铁栏的口子投射进来一片光。水声就是从那儿来的。
他突觉脑袋阵痛,顶着阵痛站起来,抬头看那类似天窗的口子。口子外面是浓厚的雾气,由雾气凝聚而不断滴落水珠。潮湿的环境让熟睡的汉克斯产生了头痛。
他又看向这块地方的唯一出口——一片封闭的铁门,铁门上有一口,外头无光源也无声响。
这里看起来是牢房,而且从厚厚的铁门来看,应该是个关重型犯的牢房。
汉克斯冲到牢房门,双手砰的一声砸在房门上,发出更加响亮的回声。
他瞬间失去了力量,双脚跪在肮脏的石地板上。
什么都失去了,公主殿下,还有仅存的一丝希望。
那个早晨,莱格奥斯如他所想前来见他和殿下。他其实早就猜到了事情不会如此顺利,只是当真正面临时,他才感觉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宛如自己的双手不再是自己的,双脚也不听使唤了。
莱格奥斯并非独自前来。在成功和公主殿下接触之后,一众士兵围上顺利拿下了汉克斯。没有死角,无任何逃生的可能。
汉克斯在漆黑的牢房里看着自己的双手。
这样一来,岂不是我亲手将殿下送入了虎口?
殿下一直坚信着,坚信莱格奥斯是站在他们一边的,可事实并非如此。每一方都希望保守秘密,而这种目标各异却行动一同的行为似乎注定要让事情走向这个结局。
当汉克斯看到被莱格奥斯虏在身边的公主殿下那充满疑惑的眼神投来时,他就已经明白了一切。不如说他早就知道会如此发生。
殿下想必在哭吧?她自始至终都相信着莱格奥斯,可事情不得不走到这个结局。
汉克斯再次砸了一下铁门,然后瘫坐在门前。
怎么逃出去?汉克斯看了一眼那个窗口,太高,铁柱厚实,便否定了从那里出去的想法。然后便不再有任何可能性了。
另外一头,艾莉欧特被关在舒适的卧室里。回想起来,当她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时,她已经被带上了一辆马车。莱格奥斯和她坐在一起。
“你会把我交给他们吗?”艾莉欧特问。
“是的,艾莉欧特殿下,我会把你交给他们。”他目不转睛看着艾莉欧特。马车的颠簸丝毫不能让他有所动摇。
“我记得你对我说过,莱格奥斯,”殿下尚能说出话来,但已经略有哽咽,因为她知道事情似乎很难有所扭转,“我们拥有同一个目标,朝着同一个目标前进。”
“是的,艾莉欧特殿下,我这么说过。”
“可是,”艾莉欧特捂住嘴巴,皱起眉头,眼泪从眼角渗出来,“为什么?”
面对一朵被揉皱的花朵,莱格奥斯没有表现出怜香惜玉,他与这朵行将凋零的花保持着距离。
“你就这么冷血吗?”艾莉欧特注水的双眼抬起,“你曾经在郁金香园对父王,对我立下的誓言,难道没有一点重量吗?”
“我们的一生都在不断的对别人立下誓言,可谁又能屈服于世界?艾莉欧特殿下,请问你能吗?”
艾莉欧特甚至都没意识到他们已经进了人声嘈杂的地方,进了萊汀城。
“屈服于世界?我一直在反抗,自从事情发生以来,我都没有屈服过。”
“我能想得出来,艾莉欧特殿下,正如你一直反抗的那样,如果你一走了之那倒显得自然,可你不打算这样做,正因为你如此单纯。可屈服于世界的意思并非避免违逆或者顺其自然,事实上我们不管做什么,我们反抗还是屈从,我们都只是在屈服于这个世界。”
“我不明白,莱格奥斯,我不明白,你离开白银城的那一天,也就是我们正式完成订婚的那一天,你说,只要我们在萊汀城完成结合,有一股力量将维系两个国家,它会让战争彻底结束,可是现在……”
“现在你到来了,萊汀城,你听,就在外头,我们正被她怀抱着。”莱格奥斯摊开手,像是在介绍她。“可现在真的能够如你所说吗?换句话说,我无法预料布克沃山谷的围剿,我派出的大量搜查队都无法找到殿下你,我与飞渔家族的斡旋始终都毫无成效,这就是世界。”
“你知道吗,艾莉欧特殿下,”莱格奥斯微微笑着,他男性的脸上有着女人的阴冷,“如果我是可以决定世界的天才,正如任何人说的,萨鲁芬把摩尔军打过边境线的一切原因都在于我,那么,我对和平的把握将不在话下,任何人都会这么认为。如果殿下与我的这次联姻正如殿下所想的那么直白,那您的一大票拥护者所给予萨鲁芬的憎恨都将改变不了任何事实。可问题在哪里呢?能把摩尔军打回边境线并实现又一次反攻的原因并不在于我,我只不过正好是他们所需要的某种角色而已。如果萨鲁芬不想反攻,那我将不存在。而您,殿下,您背后代表的那一群人,不,一个阶级,我想他们根本不可能让我们完成结合,在这一点上,我不是世界上多数人所认为的无所不能。”
“你是想说,这场战争阻止不了吗?”
“是的,殿下,”莱格奥斯轻轻的说,“记载者总是希望历史以史诗的形式出现,今天有了萨鲁芬的战神莱格奥斯,明天就会有一个属于摩尔的战神莱格奥斯。公主殿下的活动被夸大为世界的维系者,等殿下不再具备这个身份的时候,另外一个取代殿下的人就会出现。可历史并不是英雄史,而是由这部历史的所有存活过的人所铸成的纪念碑。”
莱格奥斯顿了顿,眼神里没有丝毫的动摇。
“现在的萨鲁芬人希望入侵摩尔,”他说,“而我之前的使命已经结束了,作为使徒,我会执行下一个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