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猎人与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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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章 深夜长号

这个晚上,他们在高地森林过第一个夜晚。

山麓的淡影在黑暗中一点点消失,仿佛一扇门在缓缓关闭。升起篝火时,艾莉欧特望着山麓很久,然后说:好像有一种仪式感。

“山进入黑夜的时候,山里的世界会被另一类生物接管,所以,殿下,看起来会有某种仪式感是很正常的。”

“高地森林的人们会出来找我们吗?”

“也许会,也许不会,我不知道。”

“我们在这里点起火,难道不会把他们吸引过来?”

汉克斯摇摇头,“他们和我们一样是人,只不过和我们处于不同一个境界中。可他们也是人,不是昼伏夜出的动物。夜晚的山里不由他们接管。”

汉克斯虽这样说,实质上也并不了解这些土著。夜过半的时候,汉克斯叫醒了熟睡的艾莉欧特。

“殿下,这把匕首,请拿着。”汉克斯递给她一把匕首。

有些迷糊的艾莉欧特下意识接住,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希望今晚不会用到它。”汉克斯说了一句,然后操起脚边的一根早就准备好的缠着干草的木棍,在篝火上点着,举着火把烧稍稍走出几步远。

风中飘来的气味带着血腥,艾莉欧特也感觉到了,站了起来。

“殿下,站在火边,不要离开半步。”汉克斯说。

“发生了什么,汉克斯?”她的语气里充满了不安。

“狼。”汉克斯说到。他集中注意力寻找它们的踪迹。

树与树之间是黑黢黢的一片接着一片,此外什么也没有,风吹过时树叶婆娑的暗影在晃动。

“汉克斯,它们有很多吗?”

“现在还不知道。”汉克斯说。过了片刻,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正集中着注意力,对艾莉欧特的回答略有敷衍,让她感到更加地不安。

他知道,在那黑的背后,一定藏着一个大狼群。

“殿下,”汉克斯向更外围多走了几步,他打算采取更冒险的动作来尽可能早的发现他们。然后继续对艾莉欧特说,“狼这种动物,和豺狼比起来,仿佛天生就高一等。它们的体型比豺狼高大,毛发看起来更加光滑柔顺,胸脯前的毛甚至更加漂亮。它们仿佛具有统一的象征意义,代表着自己的归属。兴许是由此而来,狼这个种族的猎食方式更加有组织。”

“所以它们想要吃我们?”

“是的,殿下,如果它们已经发现了我们,他们一定会想办法吃我们,因为刚才我说过了,天黑下来之后,这里会由另外一类生物接管,而狼就是其中之一。”

忽然听到普通一声,汉克斯吃惊地回头看去,是艾莉欧特瘫倒在地上。

艾莉欧特的双腿在抖,双眼看着汉克斯,手上的匕首也在抖。她甚至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发不出力了。

“汉克斯,”她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我好像在害怕。”

“殿下。”

“汉克斯,我……好像在害怕,也想要哭,可我并不想害怕,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殿下,”汉克斯也紧张起来,“我之前跟你说过,遇到狼是非常有可能的,但我也说了,我会解决它,请你不要担心。”

“我知道,汉克斯,可是,汉克斯,我能感觉到那种可怕,就在这座森林里,这座森林和往常的很不一样。”

汉克斯没办法反驳。确如她所说,这座森林比之前的任何森林都要原始。在之前他们走过的那些被人类染指的森林里,不会有这种充满血腥味的刺骨冷风。

“汉克斯,我怕的,好像不是自己的生死,我……”

就在她话没说完时,某种长号发出的声音在极远处响起,这让汉克斯猛的转头看向长号声传来的方向。

依旧是漆黑一片,人为吹奏的粗而沉的长号像船只起航时的号召一样一直响下去。不出一会儿,汉克斯注意到森林里开始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他下意识害怕狼群可能发起进攻而抽出了短剑,注意力提高到前所未有的程度。

可暗处发出来的微小声响很快消失无踪。最后长号声也跟着消失。一切又回归了平静。

风中的血腥味消失了。

汉克斯松了口气,看来长号把狼群赶走了。很明显,这声长号在森林里具有绝对的统治力,这些狼群很明白规矩。把短剑插回腰间,汉克斯转身看向艾莉欧特。

她在哭。

来到这个十五岁的少女身边。“汉克斯。”她一把抱住蹲下来的汉克斯。

“殿下,它们离开了,不会再有事了,殿下,它们已经离开了。”

汉克斯温柔地抚摸艾莉欧特的头发,她的背一起一伏的,脸贴着他的胸口啜泣。

许久,她不再哭泣,却依旧仿佛缠着父母的小孩一般久久保持着这个姿势。

篝火噼里啪啦地响,偶尔有微风从上空吹过,树叶婆娑的声响由近至远传递。

汉克斯意识到,艾莉欧特自己也似乎发现了什么特别的感情。他纠结了一番,只得把这种意识当成一种错觉。他又突然觉得,这样一直保持下去也很好。

“汉克斯,”艾莉欧特忽然开口道,“如果我不得不死在这里,我想死在汉克斯身边。”

“殿下……”汉克斯有些生气地加重了自己抚摸她头发的力度。“殿下怎么可以说这种话?”

“我……不想,可是……”

“殿下怎么可以说这种话?”汉克斯推开艾莉欧特,认真地盯着她红扑扑的脸。他这是两人相遇以来首次以拒绝的神态面对她。

艾莉欧特避开目光,低下头,过了一会儿说:“抱歉,汉克斯,说了让你担心的丧气话。”

“殿下,我们不会死,我们会成功离开这片森林,而离开了这片森林,我们会进入摩尔,进了摩尔,我们将不再有危险。”

“嗯,”艾莉欧特抬起头,“我知道了,汉克斯,我知道了,让我们睡吧,明天还要赶路。”

汉克斯的脸上泛起微笑。

此后的三天三夜,他们没有再遇到狼群。尽管白天有遇到过土著人的陷阱,甚至有一次,汉克斯差点触发一个陷阱,可全都被他化险为夷。

他从母亲那里听过不少关于土著人的事,他不得不相信,母亲曾经被土著人抓起来过,否则不可能知道那么多。但是否被抓过已经不再值得去求证了。

不过,他偶尔会想,假如自己也被抓起来的话,说不定能够体验到母亲曾经体验过的人生。而且,如果碰到那个认识母亲的土著人,也许他能从这个土著人那里了解到更多他不知道的关于母亲的事。

可对于现在来讲,他不能被抓住,他必须要带艾莉欧特离开这里。

再过了两天,他们遇到了下坡。再一次遇见了山麓。过了山麓,再趟过一条河,他们看到了广袤的平原。

汉克斯印象深刻,那是东部平原。他曾抓过一头小鹿,成为了公主殿下的盘中餐。而这头小鹿就是在这片平原某个角落的树林里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