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年间的东林书院,开创了崭新的讲学风气,引起了朝野的普遍关注。
不平凡的成长
顾宪成,无锡泾里(今无锡县张泾)人,字叔时,号泾阳。因创办东林书院而被人尊称“东林先生”。
顾宪成小时候家境十分清贫,他的父亲顾学开了爿豆腐作坊,但因家庭人口多,常常入不敷出,要向人借贷,他家住的房子很破旧,不蔽风雨。但是,艰苦的生活环境反而激发了顾宪成奋发读书的决心与向上进取的志向。他6岁就进私塾读书,既聪明,又刻苦,而且怀有远大抱负。
他在自己所居陋室的墙壁上题了两句话:“读得孔书才是乐,纵居颜巷不为贫。”颜回,是孔子著名的学生,家里十分贫穷,但他不以为苦,师从孔子,刻苦好学,以学为乐。顾宪成以颜回自喻,表达了自己的苦乐观和贫富观,希望做一个知识的富翁。他还自撰了一副非常有名的对联:“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表达了他在读书期间对社会的关注。
万历四年(公元1576年),27岁的顾宪成赴应天(今江苏南京)参加考试,他在应试的文章中指出:天下治理的关键在于用人得当,只有选拔、任用贤才,使之各司其职,这样才能使国家稳固、政治清明、民情安定。同时,顾宪成还强调朝廷要广开言论,虚心纳谏,以法治国,注意总结前代的经验教训以供借鉴,把国家的事情办好。由于顾宪成的文章立意远大,分析透彻,结果以第一名中举,从此闻名遐迩。万历八年(公元1580年)解元顾宪成赴京参加会试,又被录取在二甲第二名,从此也就开始了他的仕宦生涯,投身到了社会激流中。
革职为民
顾宪成带着强烈的政治热情踏上仕途,想为国为民做些有益的事。但当时政治黑暗,军事腐败,财政拮据,人民由于苛政暴敛,被迫反抗的事件也层出不穷。由于明朝国力渐衰,崛起于关外的满州贵族也逐渐不服明朝中央政府的管束,并且逐渐构成对明朝的威胁。面对这种国势日衰的形势,顾宪成初入仕途,就不顾自己位微言轻,上书直谏,主张举用人才,评论时政得失,无所隐避。他先在户部、吏部任职,后外放桂阳(今属湖南)、处州(今浙江丽水)等地为官,后又奉调再入吏部,不管在什么地方、什么部门任职,他都不媚权贵、廉洁自守、正直无私、办事认真。
首辅张居正去世后,继任首辅王锡爵只知道在朝中一味迎合神宗,不能听取大臣的合理意见,弄得人心离异。一次,王锡爵对顾宪成说:“当今所最怪者,朝廷认为对的,外人一定认为不对;朝廷认为不对的,外人一定认为是对的。”意思是责怪百姓心不向着朝廷。顾宪成针锋相对地回答:“我看应该这样说,外人认为对的,朝廷一定认为是错的;外人认为是错的,朝廷一定认为是对的。”指出国事搞不好的责任在朝廷而不在下面,一语道破了朝廷当权者们颠倒是非、混淆黑自的真相。
万历二十二年(公元1594年),顾宪成任吏部文选司郎中,掌管官吏班秩迁升、改调等事务。时逢首辅王锡爵年老引退,明神宗便命吏部根据品望推选六七位能够胜任首辅之职的官员听候点用。顾宪成与吏部尚书陈有年不徇私情,拒绝请托,根据品望合拟了七人名单上报,请神宗亲裁。不料,顾宪成他们提名的人,都是神宗所厌恶的,神宗不由分说,指责吏部有“徇私”做法,在吏部的奏疏上批了“司官降杂职”五个字,就把顾宪成文选司郎中的职务给撤掉了。陈有年作为吏部尚书,上书引咎自责,认为有责任也在自己身上,不能追究下属,恳请恢复顾宪成的文选司郎中职务。其他正直的大臣也纷纷上书申救顾宪成,奏疏共达几百封。不料,神宗一意孤行,将有些上书申救的官员外放、降调、削职,顾宪成则被革职为民。从此,顾宪成结束了十几年的官场生涯,以“忤旨”罪回到原籍无锡。
开办学院
顾宪成孜孜国事,反而获罪罢官,朝野许多人士为朝中失去这样一位正直无私的官员扼腕叹息,也对顾宪成的品格十分钦佩,顾宪成的名望反而更高了。
由于顾宪成在学界和政界都有很高的声望,所以慕名来请教他的人很多。顾宪成不顾病体,不管其贫富贵贱,一视同仁,热情欢迎接待。后来,他看到来的人实在太多,小小的泾里镇上,连祠庙、客栈和自己周围邻居家都住满了客人,还容纳不下,就与长兄性成、次兄自成及弟弟允成商量,在自己住宅南边造了几十间书舍供来人居住,顾宪成的夫人朱氏给学生们烧饭做菜,使学生来了就像回到家里一样。泾溪南北,昼则书声琅琅,夜则烛火辉辉,一派日以继夜奋发攻读的景象。许多已有功名、才学亦高的学者也争相前来求教。
顾宪成在居家讲学的同时,还经常到苏州、常州、宜兴等地去讲学,经常与苏州、松江、常熟、太仓、嘉兴、宜兴等吴中学者聚会于无锡惠山天下第二泉畔研讨学术。在讲学活动中,顾宪成迫切感到必须具备一个固定的讲学场所,从而将分散的讲学活动变成一个有协调组织的统一活动,从而对吴地乃至整个社会产生良好的影响和作用。万历三十二年(公元1604年),经顾宪成和吴地学者的共同努力,官府终于批准在无锡城东门内的东林书院遗址重建兴复东林书院;重建工程开始于这年四月十一日,至九月九日告竣,共用了1200多两银子。作为首倡发起人之一的顾宪成捐银最多,又去策动吴地官员和缙绅捐资助修,出了大力。顾宪成又亲自为书院讲会审订了宗旨及具体会约仪式,这年十月,顾宪成会同顾允成、高攀龙、安希范、刘元珍、钱一本、薛敷教、叶茂才(时称东林八君子)等人发起东林大会,制定了《东林会约》,顾宪成首任东林书院的主讲。顾宪成的讲学活动成为他一生事业的辉煌时期。
东林讲学是在特定历史条件下,适应时代、社会和学人的共同需要兴办起来的。它规定每年一大会,每月一小会,除了严寒盛暑外,定期会讲。这就将原来士绅的分散游学形式变为集中固定的有组织的讲学活动。而且书院不分尊卑、不限地区、不论长少、不收学费,只要愿意,均可参加,还提供食宿方便。讲授方式十分灵活,有时采用演讲方式,讲了一段时间后,就穿插朗诵一段诗词以活跃气氛、开发性灵,主讲者还随时回答提问。有时采用集体讨论方式,沟通思想、交流心得。
奸人诬陷
由于东林讲会开创了一种崭新的讲学风气,引起了朝野的普遍关注。一些学者从全国各地赶来赴会,学人云集,每年一次的大会有时多至千人,不大的书院竟成了当时国内人文荟萃的重要会区与江南讲学者遥相呼应。东林书院实际上成为一个舆论中心,这里的人们便逐渐由一个学术团体形成为一个政治派别,被他们的反对者称为“东林党”。东林党与朝廷中的腐朽势力展开了殊死的斗争,东林书院的主讲顾宪成则以其卓越的思想气度成为东林党的精神领袖。
万历三十九年(公元1611年)是朝廷规定的京察之年,即对朝廷官员进行考察调整。主持此事的东林官员叶向高等希望积极设法解除以往纷争,秉公办事,澄清吏治,使政治朝局焕然更新。但不料其他派别的官员联合起来栽赃陷害,把目标集中在东林官员身上,意图就是想将朝中正人搞倒,由他们来控制内阁大权。徐兆奎更是将朝廷纷争的全部责任推到东林官员头上,说国家吏治,人品、学术都因顾宪成的东林讲学而弄得败坏的不可收拾,污蔑东林借讲学之名,行结党营私之实,将功名利禄与学术气节统统混为一谈,弄得吏治人心大败。
明神宗看了徐兆奎的奏疏后,对东林官员的提议不予采纳。这次京察,东林官员的努力没有实现。相反,一帮奸党因祸得福,都纷纷挤到各要津重地,不遗余力地捏造借口打击排挤朝中正人。被指控为“讲学东林,遥执朝政”的顾宪成处境艰危,东林书院的境况也开始走下坡路,与会人员锐减,已只有“二三真正如苍然隆冬之松柏”的君子前来听讲,讲事也逐渐凋零。
次年,一生忧国忧民的顾宪成走完了他62岁的人生历程。顾宪成一生,早年立志把求学与服务社会紧密结合,中年以后把讲学与议政活动结合起来,开辟了知识分子议政的风气。他的高风亮节和爱国至深的精神也一直在鼓舞激励着后人关心国事,热忱报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