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总和苗总是不是有什么……矛盾？”
回到部门办公位，杨光把自己心中的直觉疑问向张立刚轻轻咨询，毕竟还是老同学，问明白一点对于在公司怎么混会有好处。
张立刚把记事本合上，望着杨光轻轻说道：“杨光，在职场上，把心思花在揣摩领导要什么，比揣摩领导讨厌什么要更重要。”
“那好吧。”杨光点点头，但是他还是不死心，“可是如果苗总能够把公关做得更到位，既能大幅降低成本，又能为公司争取到更大的利益，不是更好吗？”
“做设计的，总想着让公关把所有问题解决掉，这个想法就是错误的。”张立刚明白像杨光这种从设计院出来的人，总带有原来的一些职业想法和习惯，作为老同学和部门领导，他有义务转变杨光的想法。
“房地产开发的利益有很多，但是就算像亿佳地产这样的大公司，也不是万能的，也不可能把所有的好处都拿到手里。”张立刚要给杨光好好上课，“对于苗总来说，在尽快通过规划审批，和花时间协调争取更多利益这两个选择上，他肯定会选择前者。”
见杨光似懂非懂，于是又说：“房地产开发成本有很多，不仅仅是成本部讲的建安成本，其它还有贷款财务成本、时间成本、机会成本等等。无论李总还是苗总，在按时完成项目开发节点的问题上，应该是一致的。按时完成总部的节点计划，就是公司最大的绩效。如果不按时完成，就算赚再多的钱，也是管理失误。”
“我明白了！”
张立刚的讲课，确实给杨光一个醍醐灌顶，开发商和设计院的眼界格局是不一样的，站得越高看得越远，这一点在任何企业都是不破真理。
“会议上我们讨论了，消防和人防可以用技术解决问题，可是交管方面怎么办？”理清了思路，杨光就可以把精力更关注于技术问题了，“停车位真的不能增加太多呀。”
“停车位问题，我和苗总也商量过。”张立刚很高兴杨光能明白自己所说的话，“方案要过规划评审会，评审委员一般选七名专家，其中有两名专家是我们学校的老师，你懂的？”
“你的意思是……”
“你先把方案文本按会议的思路修改完成，然后准备两套文本和相关资料。”张立刚露出了愉悦的微笑，“我们去拜访一下我们的老师，要懂得尊师之道。”
“我马上去金都设计院！”
“还有，写个费用申请，评审专家会要给专家费用的，咱们老师的多申请两份。”张立刚吩咐道。
杨光会意一笑，屁颠颠办事去了。
苗厉风的公关是有本事，方案报进规划局不到一周，就进行湖滨项目的方案评审会了。
兰京亿佳对此相当重视，一方面让苗厉风加紧对各政府相关部门的沟通，另一方面把金陵饭店的一个会议室饱了下来做会场。茶水瓜果点心齐备，五星服务人员到位。
而营销部也没闲着，让广告公司把会场好好布置了一番。三个方案的规划设计模型摆在会议大门外展览，一是作为会议功能，二是做项目推广展示。
其中一个方案自然就是所谓“澳大利亚”设计方案，另外两个是叫Jony他们找其他设计单位做的陪标方案。但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亿佳地产主推的是哪一个方案。
所以当方案评审会开始后，与会的相关部门代表，根本就没理睬那两个陪标方案，一致性针对“澳大利亚”方案进行集中轰炸。
环评和市政是例行公事提出自己的意见，人防和消防由于做了公关，方案也做了相应调整，所以提出来的意见也不算太难堪，最要命的是规划和交管。
规划代表说了：“我们原来的规划设想是，日月湖作为区域中难得的公共资源，要周围居民都能够共享到，所以对湖滨项目也提出了底层做架空处理，这样可以让周围居民透过底层架空，依然能观赏到日月湖的景色。可是现在澳大利亚这个方案，把所有楼栋都面向湖面布置，就像一堵墙一样死死地围住日月湖。你们的业主是可以户户瞰湖了，可是民众却看不到美景了。”
交管部门更是直接开炮：“我们认为，方案的停车数量是严重不足的，建议把商业街（售楼处）部分通通拆掉，做成停车场，让居民有更好的停车环境。”
这两个意见，一个是灭掉“户户看湖”的营销卖点，一个是要铲平商业街售楼处，全部击中开发商的要害命门。
李红军急得一头的汗水，坐在主会议桌上的他，频频向旁听席的苗厉风使眼色，仿佛在责备道：你这公关怎么搞的？
苗厉风不紧不慢地向他挥挥手，冷笑着轻声对坐在旁边的张立刚和杨光说：“各部门要过把嘴瘾，你难道能封住他们的嘴？他们的意见就当屁一样听听，关键还要看七个评审专家怎么决定。”
果然，等到评审专家发言时，会议风向为之一转。
退休规划局长王局首先发话了：“其实从规划部门的角度来说，我们可以控制一个项目的规划指标，容积率、楼栋高度、建筑面积等等，但是具体到小区内部布局，我们也要尊重用地建设单位的要求，毕竟他们做地产开发本身就是要赚钱的，而且他们也相应做了大量的架空处理。如果他们的用地技术指标都能达到规划部门的要求，我想我们没有什么理由要阻止他们这么做。”
王局是规划系统的元老，尽管已经退休，但是在系统内也是举足轻重说话有分量的，他的话基本就堵住了规划部门的嘴。
学院派建筑院士徐兰兰也发言了：“虽然我们国家的汽车保有量是越来越多，不过我们设计本身，还是要依循各种设计规范和法规进行，这个项目的方案停车指标已经符合规划要求，交管部门的意见可以作为参考，但是……”
徐兰兰是兰京高校建筑系教授，当年也曾经担任过杨光的课程老师。她高举法治旗号，轻描淡写几句话，将交管这个执法部门的要求上升到超越法规的高度，回到法律法规说话，交管在这种会议上，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忽然间杨光有种感觉，评审专家都被亿佳地产做过工作了。
在各位专家都把自己的意见论述完毕后，李红军作为建设单位，自然也是评委之一，他发表了最后的陈词：“我们亿佳是一家上市公司，也是一家负责任的公司，我们追求创新，相信我们这个项目的开发必定成为兰京未来房地产开发的标杆产品。”
他这话虽然有点大，不过后来却真的成为现实，这是后话。
最后评委们以七比零的投票，一致通过亿佳湖滨项目的方案评审。这个投票结果，实在是令人遐想。
不过苗厉风会后却施施然说道：“这个结果我早就料到。”
杨光在自己的工作笔记本上，把“规划评审会”一项用红笔划掉，并把相应的心得体会记录下来。
这个习惯，是张立刚教给他的。
张立刚跟他说过：“技术方面我没有你好，不过管理方面你要多向我学习。我最擅长的事，就是管理比我更优秀的人，把事情做到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