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童书爱丽丝漫游仙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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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小猪和胡椒

爱丽丝站在房子前面看了一两分钟,不知道接下来要干什么。这时候,她看到一个穿制服的男仆(爱丽丝认为他是男仆是因为他穿着制服,否则,只看他的脸会觉得他是一条鱼)从树林里跑出来,重重地用指关节敲门。另一个穿着制服的男仆打开了门,他长着一张圆脸和青蛙一样大大的眼睛。爱丽丝注意到,他们的头发都涂了发粉,弯弯曲曲地盘旋在头上。她很好奇,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就从树林里溜出来探听。

鱼仆人从胳膊下拿出一封很大的信,差不多和他一样高,递给另一位仆人,庄重地说:“给公爵夫人,王后邀请她去玩槌球。”青蛙仆人用同样庄严的语调重复了一下,只是稍微变了变语序:“邀请来自王后,请公爵夫人去玩槌球。”

然后他们两个互相弯腰鞠躬,结果两人的卷发就缠在了一起。爱丽丝大笑起来,担心被他们听到,就跑回到树林里。当她再次偷看时,鱼仆人已经走了,另一个坐在门旁的地上,呆呆地看着天空。

爱丽丝拘谨地走到门前,敲了敲。

“这样敲门是没有用的,”男仆说,“这有两个原因。第一,我们都站在门的同一边;第二,他们在里面那么吵闹,没有人会听到你敲门。”里面的吵闹声确实不是一般的大——连续的咆哮声和打喷嚏声,还时不时地有撞击声,好像是盘子或者水壶摔碎的声音。

“那么,请您告诉我,”爱丽丝问,“我怎么才能进去呢?”

仆人没有理会爱丽丝,继续说道:“如果这扇门在我们之间,你这样敲门也许有点用。比如,如果你在里面敲门,我可以让你出来,你知道的。”他说话时一直仰视着天空,爱丽丝觉得非常的不礼貌。“也许他不得不这样,”爱丽丝对自己说,“他的眼睛离头顶太近了。不管怎样,他可以回答我的问题。我怎样才能进去呢?”爱丽丝又将这个问题大声重复了一遍。

“我将坐在这里,”仆人说,“直到明……天……”

这时,房门开了,一个大盘子飞了出来,正好飞向男仆的头,盘子掠过他的鼻子,撞在他身后的一棵树上,碎了。

“或者再过一天,也许吧。”仆人用同样的口吻继续说道,好像压根儿什么事情也没发生。

“我怎样才能进去呢?”爱丽丝再次问道,声音更大了。

“你确定要进去吗?”仆人问,“这是首先要确定的问题,你知道的。”

毫无疑问,他的话是对的,但是爱丽丝不喜欢他这样说话。“真让人讨厌,”她小声抱怨道,“这里的动物讨论问题的方式能把人逼疯!”

男仆觉得这是重复自己话的好机会,不过他变了一下说法。“我就坐在这里,”他说,“日日夜夜,每分每秒。”

“但是我做什么呢?”爱丽丝问。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男仆说完就吹起了口哨。

“哎,和他说话一点儿用也没有,”爱丽丝绝望地说,“他是个十足的白痴!”爱丽丝打开了门走进去。

推门而入,直接就来到一个大厨房,从一边到另一边全是烟。公爵夫人就在厨房中间,坐在一只三条腿的凳子上,照顾着一个婴儿。厨师俯身在炉子边,搅拌着一口大锅,里面好像盛满了汤。

“一定是汤里的胡椒放多了!”爱丽丝打着喷嚏,费力地自言自语道。

空气里也有很多胡椒,连公爵夫人也不时地打着喷嚏。至于那个婴儿,打一下喷嚏,嚎叫一下,一刻也不停。厨房里不打喷嚏的只有厨师和一只大猫,那只猫躺在壁炉旁的地板上,咧着嘴哈哈大笑。

“请问,您可以告诉我,”爱丽丝问,声音有点腼腆,因为她不确定她先说话是否礼貌,“为什么您的猫那样笑呢?”

“它是只柴郡猫[12],”公爵夫人说,“所以那样笑。猪!”

她说最后一个字时突然加重了声音,吓得爱丽丝跳了起来。但是她随即发现公爵夫人说的是那个婴儿,不是她,于是她鼓足勇气,继续说:

“我之前不知道柴郡猫总是咧嘴笑,事实上我不知道猫会咧嘴笑。”

“它们都可以,”公爵夫人说,“大部分都会。”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爱丽丝礼貌地说。

“你知道得不够多,”公爵夫人说,“事实就是这样。”

爱丽丝一点儿也不喜欢她这句话的语气,觉得不如谈点其他的东西转移一下话题。这时,只见厨师刚把汤锅从火上拿开,就立即把她能拿到的每件东西都扔向公爵夫人和婴儿——开始是火棍,接着是平底锅、盘子和碟子。即使这些东西击中了公爵夫人,她也毫不理会。婴儿嚎叫得厉害,根本无法判断他是否被打中了。

“喂,当心你的举动!”爱丽丝大叫,同时跳上跳下,又惊又气,“啊,小心他那可爱的鼻子!”一只超大的平底锅飞过,差点把婴儿的鼻子削掉。

“如果每个人都只关心自己的事情,”公爵夫人怒吼着,声音嘶哑,“世界就会转得比现在快得多。”

“这并不是件好事,”爱丽丝说,她很高兴有机会卖弄一点点她的知识,“想想这会给白天和黑夜带来什么变化!地球绕地轴转一圈要花二十四个小时……”

“提什么斧头[13],”公爵夫人说,“把她的头砍掉!”

爱丽丝不安地看了一眼厨师,看她是不是要这样做,但是厨师在忙着搅汤,似乎没在听公爵夫人说话。爱丽丝继续说道:“我想是二十四个小时,或者是十二个?我……”

“喂,不要烦我!”公爵夫人说,“我受不了数字!”说完她又开始照顾她的孩子了,唱着摇篮曲,唱到每一句的末尾就剧烈地晃动一下孩子:

粗暴地对你的小男孩说话,

他要是打喷嚏就揍他。

他这样做只是为了捣乱,

因为他知道这只不过是一种捉弄。

合唱(厨师和婴儿也加入其中):

“哇!哇!哇!”

“过来!如果你愿意,照看一下他!”公爵夫人一边对爱丽丝说,一边把孩子抛给她。“我必须得离开了,做好准备去和王后玩槌球。”说完,她匆匆忙忙离开了房间。在她离开时厨师把一个煎锅朝她身后扔过去,但是没击中。

爱丽丝费劲地抓住这个孩子,它是一个形状古怪的小动物,胳膊和腿向四面八方伸展着。“像一只海星。”爱丽丝心想。当她抓住他的时候,这个可怜的小东西像蒸汽机一样哼着,身子一会儿卷起来,一会儿展开,在最初的一两分钟里,爱丽丝使出了浑身解数才把他抓住。

一找到照看他的合适方法(把他扭起来打成一个结,然后紧紧抓住他的右耳朵和左脚,这样他自己就无法解开了),爱丽丝就把他带到房子外面的空地上。“如果我不把这个孩子带走,”爱丽丝心想,“他们肯定会在一两天内把他杀掉。把他留在这里不是等于谋杀吗?”她最后一句话说出了声,这个小东西咕噜了一声作为回答。这时候婴儿已经停止了打喷嚏。“不要咕噜了,”爱丽丝说,“用这种方式表达意见可不对。”

婴儿又咕噜了一声,爱丽丝急忙去看他的脸,想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只见他的鼻孔朝上,很像是一个猪鼻子。对于一个孩子来说,他的眼睛也太小了。总的来说,爱丽丝很不喜欢他的长相。“也许他只是在抽噎。”爱丽丝心想。她又看了看他的眼睛,并没有发现眼泪。

“如果你要变成一头猪,亲爱的,”爱丽丝认真地说,“我就不管你了,当心点!”这个可怜的小东西又抽噎了一下,又或者是咕噜了一下,说不清楚是哪种,爱丽丝抱着他默默地走了一会儿。

爱丽丝刚想:“我把这个婴儿带到家后怎么处置他呢?”他又剧烈地咕噜了一声,爱丽丝警觉地低头看他的脸。这次不会错了,它就是一头猪,爱丽丝觉得再带着它就太荒唐了。

于是她把这个小动物放到地上,看着它静静地跑进了树林里,感到十分宽慰。“如果它长大了,”爱丽丝自言自语,“它会是个很丑的孩子。我觉得它倒还不如长成一头漂亮的猪。”她开始回想她认识的其他孩子,看谁变成猪会更像样些,并对自己说道:“如果有人知道让他们变形的方法……”突然她看到柴郡猫坐在几码远的树枝上,吓了一跳。

柴郡猫看到爱丽丝时只是咧着嘴笑,看起来很温顺。爱丽丝想:“它有这么长的爪子和这么多的牙齿,最好还是对它尊敬点。”

“柴郡小猫咪,”爱丽丝怯怯地喊它,因为她不知道它是否喜欢这个名字。不过,它把嘴咧得更大了。“噢,目前为止它还是很开心的。”爱丽丝想。于是她就继续问道:“请问,你能告诉我,从这儿走应该选择哪条路呢?”

“这取决于你要去哪里。”柴郡猫说。

“去哪儿无所谓……”爱丽丝说。

“那么走哪条路都可以。”柴郡猫回答道。

“只要我能到达某一个地方就行。”爱丽丝又解释了一下。

“哦,那肯定没问题,”柴郡猫说,“只要你走得足够远。”

爱丽丝觉得这点是无可否认的,于是试着提出另一个问题:“这儿附近都住着些什么?”

“那个方向,”柴郡猫说,用右爪子挥舞了一圈,“住着一位帽商;这个方向,”另一只爪子挥了一下,“住着一只三月兔。你可以拜访其中的任何一位:它们都是疯子。”

“但是我不想到疯子群里去。”爱丽丝说。

“哦,那是不可避免的,”柴郡猫说,“这里全是疯子。我疯了,你也疯了。”

“你怎么知道我疯了?”爱丽丝问。

“你肯定疯了,”柴郡猫说,“不然你不会来到这里。”

爱丽丝觉得这压根不能说明问题,不过她还是继续问下去:“那么你怎么知道你自己也疯了呢?”

“这得从头开始说起,”柴郡猫说,“狗不是疯的,你同意吗?”

“我想是这样吧。”爱丽丝回答道。

“那么,”柴郡猫继续说,“你知道的,当狗生气时它会咆哮,高兴时会摇尾巴。现在我高兴时咆哮,生气时摇尾巴,所以我是疯子。”

“我称它是咕噜咕噜叫,不是咆哮。”爱丽丝说。

“你想怎么称呼它都行,”柴郡猫说,“你今天和王后一起玩槌球吗?”

“我很想,”爱丽丝说,“但是她没有邀请我。”

“你会在那儿见到我的。”说完,柴郡猫就消失了。

爱丽丝并没有太惊讶,她对发生的怪事已经习以为常了。当她看着柴郡猫原来所在的地方时,它又出现了。

“再见!婴儿怎么样了呢?”柴郡猫说,“我差点忘问了。”

“它变成了一头猪。”爱丽丝平静地说,好像柴郡猫的出现很正常。

“和我想的一样。”柴郡猫说,然后再次消失不见了。

爱丽丝等了一会儿,希望能再次看到它,但是它始终没再出现。过了一两分钟,她朝着三月兔住的方向走去。“我之前见过三月兔,”爱丽丝自言自语,“三月兔一定是最有趣的,现在是五月,它应该不会疯得太厉害……起码不会像在三月里那样疯。”她边说边抬头看,柴郡猫又出现了,坐在一根树枝上。

“你是说‘猪’还是‘竹’呢?”柴郡猫问。

“我说的是‘猪’,”爱丽丝回答道,“我希望你不要出现和消失得这么快,这会让人头晕目眩的。”

“好的。”柴郡猫说。这次它消失得非常慢,先是尾巴梢不见了,最后才是它的笑脸——身体消失了好一阵子笑脸还在。

“啊!没有笑脸的猫我经常见,”爱丽丝心想,“但是没有猫的笑脸却没见过!这是目前为止我见过的最奇怪的事情!”

走了没多远,爱丽丝就看到了一座房子,她猜想这房子一定是三月兔的,因为房子的烟囱像兔子长长的耳朵,屋顶还盖着一层兔子的毛皮。房子太大了,她不敢靠近,直到她咬了一点左手上的蘑菇,长到大约两英尺高,才提心吊胆地朝房子走过去,边走边对自己说:“要是它完全疯掉了怎么办?我还不如去帽商那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