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几人订了合同都松了一口气,这时忽然听见有人在叫他们。几人顺着声音看过去,发现李大叔和铁柱正站在一个角落里。
李大叔看他们都穿着新的制服,知道他们都合格了,一边羡慕一边为几个人高兴。
四人安慰了李大叔和铁柱,顺便问他们怎么回去,路费是否够用,山子还要掏出自己的钱给他们当路费。
李大叔连忙摆手说不用,说招工局给了他们返乡的路费,也是因为这样,他才没有那么失落了,毕竟不用自己往里搭钱,只当是花几天工夫来威海开开眼界。
因为长生他们还要分配住处,所以李大叔和他们匆匆告别。长生、山子和小五子都让李大叔给自己家带个口信,李大叔笑着应了。长生想起出发前他们还能领到二十块钱,就让李大叔给家里带信儿,让冬生到时候过来拿。小五子听了也说让他爹过来,正好可以和冬生搭伴,省的冬生一个小孩子不安全。
长生他们被带到了一个叫待发所的地方,这里林林总总好多房子,都是砖木框架结构,屋顶上还盖着黑色的楞铁皮,一个威海的劳工说这叫“洋铁房子”。
华工的住处是八个类似于工厂车间的大平房,外面有砖砌立柱,里面还有木柱支撑,非常高大。房子的四面都有门,在高处开了窗户用于通风。房子里面有三排床铺,两排靠墙,一排在中间,靠墙的两排有两层床铺,中间一排有三层床铺,每个房间可以睡两百多人。
华工宿舍的周围还有很多配套的建筑,有办公室、招工人员宿舍、伙房、餐室和沐浴室,在山坡的最高处还有一家小型的医院。
在整个用钢丝网围起来的营地里,还有专门的特警负责巡逻,维护营地的治安。
长生他们被带到了其中一件宿舍里,每人发了一条毛毯,然后按照自己的编号寻找铺位。长生他们四人的床铺都在靠墙那排,四个人两两占了一个双层的铺位。
晚上,他们在宿舍附属的小厨房里吃了饭。晚饭是米饭,每五个人一组,每人一碗汤菜,还有几碟咸菜。虽然菜里几乎没有油水,可是大家还是很开心,毕竟能吃上白米饭哪,而且还管饱,在家里哪敢想啊。大家只管敞开肚皮铆劲儿吃,直到厨师宣布今天的米饭都吃完了才罢休。
因为白天又是体检又是各种登记折腾狠了,所以大家很早就上床睡觉了。
睡到半夜,长生被冻醒了,现在还是冬天,一条毛毯根本就不管事,就算长生是穿着衣服睡的,可还是很冷。长生能感觉到一阵阵寒风从通风用的窗户缝儿里钻进来,又钻进毛毯里,顺着衣领和袖口钻进衣服里,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寒颤。
不一会儿,屋子里也有其他人被冻醒了,大家一边把毛毯紧紧地裹在身上蜷缩起来,一边嘟嘟囔囔地喊冷。
“长生。”睡在长生下铺的山子也醒了,把头探出床铺向上面喊。
“山子哥,你也冻醒了?”长生把头探下来看着山子。
“没有,之前厂子里也差不多这样。咱俩换着铺位睡吧,上边离窗户近,漏风。”山子说着就要起身。
“别,山子哥,上面真的睡不了。诶,要不咱俩一起睡吧,就像小时候那样。”长生想起小时候天冷,两个人总是挤到一起睡的情形,拽着自己的毛毯就从上铺跳下来。
山子笑了笑,自己往墙那边挪了挪,冰冷的墙像一个大冰块,但他还是靠了过去。
长生爬到山子床铺上,两个人并排躺在一起,把两条毛毯都盖到身上,顿时觉得暖和了很多。
其他人看到这办法确实有用,也不管两个人是不是今天才认识,都两两挤到下铺一起睡。
在或熟悉或不熟悉的工友的相互取暖中,来到劳工待发所的第一个晚上总算过去了。
第二天的早餐是米粥配咸菜,众人吃过饭就被带到了山顶的小医院,说是要打疫苗。
对于生了病大部分时间都靠自己硬挺,实在不行了才找村里的郎中开两副草药的长生等人来说,“疫苗”这个词实在是太遥远。好在听了管理者话大家都明白了这是防病的,对自己有好处。
这次给他们接种的是牛痘疫苗,也就是预防天花的。
长生跟着众人排在队伍里,为了加快接种速度,每个人都把自己的左臂从领口处伸出来,袒露在外。
幸好今天是个大晴天,昨夜寒冷的北风像是发够了脾气转身就走的坏老头,从早上开始就一丝风都没有。在温暖的太阳的照射下,袒露着左臂的劳工们并没有觉得很冷,满心都是有饭吃,有衣穿,有人关心的感动和知足。
长生他们种完牛痘回到营地的时候,又一批劳工被送到营地。因为营地里的宿舍已经注满了人,所以很多人都在两个房子中间的空地上搭建帐篷。
长生不禁庆幸,幸好他们早来了两天,否则睡帐篷的就该是他们了。这大冷的天儿,在帐篷里可怎么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