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斗台上,主赌人张罗双方角斗者选择兵器。
“神灵将会赐予他们何种兵刃?或是天遣他们徒手作战?生死将掌握在他们自已手上!”主赌人不愧为赌场老手,说出的话充满了悬念。
赌场伙计捧着陶罐走到黑汉子和林冲中间,黑汉子熟练地将手伸进陶罐,摸出一个纸团递到主赌人手上,主赌人展开。
“庄家抓了战斧!”主赌人狂喊道:“噢!威力无比的开山大斧,它可以劈碎顽石,没有什么躯体能同它抗衡!”伙计将锋利的长柄战斧递到黑汉子手中,汉黑子在赌徒们噢噢嚎叫中高高举起了战斧。
林冲被动地将手伸进陶罐摸出纸团,主赌人迫不及待抢在手中展开。半晌,主赌人才把纸团中的奥秘抛给了赌众们。
“噢!闲家选择了徒手作战,我们期待着神灵赐予他神勇!”
大厅哗然,细封公子洋洋得意,噶旺等七位公子脸色阴沉。
角斗台上,林冲木然,好似对临头的灾难浑然无觉;角斗台下,林赛儿在麻木中垂着头,没有朝台上看上一眼。
主赌人叫得更响亮:“规则只有一条,只能有一个活下来,相互厮杀直至死亡降临到不幸的人身上。搏彩开始!”
大厅掀起了狂涛,黑汉子暴吼抡起大斧劈向林冲,其气势要一击中的,结束角斗;大斧蓦然而至,林冲应战,但徒手对器械只能躲闪,在一击险过一击中同对手周旋。
木台窄小,几回合后林冲便被逼得无路可退,斧锋掠过肩头皮开肉绽;黑汉子使斧十分娴熟,一招多用以斧柄打击林冲。林冲喷出一口鲜血滚到了台边,黑汉子不予对手喘息,大步抢上高举利斧。
台下一片嘘声,细封公子大声叫好,噶旺等七公子沮丧。林赛儿迷茫地抬起头,但看到的却是林冲倒地的身影和将要躯体绽裂的惨状;她没有辩认出林冲,本能地紧紧捂住了双眼。
大斧劈落的同时林冲不避不闪,反倒以左手肘迎击斧柄,听得见骨折的炸响;林冲却抓住了掏裆一腿踹中对手腹部的机会,对手哀嚎;林冲不容对手再做反抗,跃起身的同时右手如电卡住了对手前倾的喉结——生死攸关的林冲陡现狰狞;这狰狞是生存,是绝境中迸发的报复!
喉结碎裂嚓然有声,黑汉子垂死,亡命的林冲却不再松手,定定的犹如铁铸,直到对手不再动弹。
怔了半晌的赌众们爆发出嚎叫;细封公子呆若木鸡哭丧了脸;噶旺一把抓过林赛儿大喊大叫:“啊哈!美人归我了!”不顾林赛儿挣扎反抗又搂又抱。没藏公子倏地一声冷喝:“未必吧!”
“没藏宁凌,你休要同本公子争这个彩头。”噶旺态度强硬。没藏公子针锋相对:“我们同是闲家,赌注平摊平分,你争得我为什么就争不得?”噶旺怒意横生:“你这是有意刁难!”没藏公子冷笑道:“是又如何?”
噶旺甩开林赛儿怒吼着扑向没藏公子,双方仆人各自护主撕打成一团;大厅反倒成了群殴的角斗场,已没人再注意角斗台上的血腥。
林冲木然坐在角斗台上看着公子哥儿们打斗,身边就是那具黑汉子僵硬的尸体;林冲似乎在为自已快意的杀人、为贵族老爷们正在上演的角斗感到了渲泄。
混战中,林赛儿被没藏公子的家仆撕掳着抢出大厅,逃之夭夭,漠然中的林冲未能发现混乱中的林赛儿。林赛儿被掳走,噶旺吃了亏,捂着被打歪了的脸冲到角斗台前,样子煞是狼狈。
“你这个该死的角斗士!”噶旺叱骂林冲:“本公子在拚命,你却高高在上象个老爷欣赏角斗,你这么好的身手为什么不帮着主人教训那帮龟孙子,抢回我的美人?”
林冲不屑噶旺,但却从忘形的颠狂中恢复了意识,缓身转向死难的黑汉子,为他合上了恐怖的眼睛。
林冲拖着沉重的脚步,从来的地方消失了……
训练场,角斗士训练;新老角斗士混编配对互为对手,以木剑攻击、藤盾护身战作一团,汉人角斗士在异族角斗士重击下大吃苦头。赫连保忠、朵理在尼寇斯陪护下巡视,他们的注意力在汉人角斗士身上。
波斯虎奋力一击,林冲以剑阻隔;虎倏地变招攻击林冲破绽,林冲以左手藤盾护身,竟软弱无力,被虎无情重击。
“停!”赫连保忠厉喝,走近林冲疑惑着打量了半晌:“你还不至于连保护自已的力量都没有吧?”
林冲痛楚地站起身,左手却无力下垂着。赫连保忠猛地去扳林冲左手,林冲因剧痛倒吸一口凉气。
“骨折了?”赫连保忠拿捏林冲左臂,感到诧异地问。
林冲漠视着前方缄默。赫连保忠倏地又发现林冲右肩浸出的血污,十分老道地盘询:“木剑只打穴位,不会轻易流血,你左臂骨折也不象是训练造成的。说!你这些伤是怎么来的?”
尼寇斯刚想说话,朵理紧张地以目示意,尼寇斯缄口。
“回答我!”赫连保忠咆哮。林冲的漠然杂夹着轻蔑:“什么样的角斗都是杀人,或是被人杀,终归一死取悦于贵族老爷,又有什么区别?”
林冲的话令赫连保忠匪夷,却不再多语,赫连保忠勃然大怒:“罚!罚到他驯服为止!”
角斗士们聚在食堂用餐,异族人和汉人分为两拨。透过窗子,可以远远望见训练场上林冲被处罚的孓然身影。
虎对匈奴狼说:“别看这个宋蛮子不禁打,脾气倒很倔犟。”狼阴沉道:“他会死在我们手上!”虎哂笑说:“可这样的对手更让人亢奋。”狼也哂笑道:“那要看我们兄弟谁的运气好了。”
冷娃、石敢凑在一处,透过窗口关切地看着孓然矗立中的林冲。石敢悄声告诉冷娃:“赫连保忠常用的手段是以罚扛圆木和饿饭惩罚不驯服的角斗士,却不轻易动用酷刑。”
“照你这话,他很仁慈?”冷娃冷笑道。石敢忿然:“狗屁仁慈!他怕刑罚伤了角斗士影响训练。”遂又奇怪地问:“嗳?你们住在一屋,林兄弟就没说他的伤是怎么来的?”
“昨天他被带走我就预感不是好事,回来后问过他。”冷娃却又说:“他这人倔,不会轻易把痛苦对人说。”石敢同感道:“自打你们入营我就注意到了他,心里藏着比死更痛苦的事。你是他最好的兄弟,知道是因为什么吗?”
“也许……你以后会明白。”冷娃迟疑着没有说。
夕阳下,林冲如雕塑般一动不动,已经从上午站到了黄昏。朵理走近,女仆春花远远站着。林冲对近前的朵理视若无物。
“知道吗?我讨厌你这副样子。”朵理故意在林冲眼前说出这话,林冲仍旧无动于衷。朵理半愤恨半钦佩地说:“也许你昨天死了,我再不会碍眼。但听我兄长说,你却象狼一样的凶狠,徒手要了对手的命。”
朵理实言相告道:“你今天在我爹面前倒是很义气,否则,受罚的不是你而是我的兄长。我爹恨我兄长拿角斗士搏彩,会比惩罚你更严厉。”
见林冲似有所悟,朵理急于获得答案问:“你是不是想告诉我,你根本就没什么义气可言,角斗士迟早是个死,什么样的死法都一样,你不屑解释对吗?我从你对我爹说的话中听出来了。”
林冲复又恢复漠视的状态。
“我警告你,最好还是早点驯服,少受些无端的磨难。”朵理说是警告,似乎又在给林冲以希望:“我爹预测你会是个战神!他的话一向很应验,你真要能熬到了那一天苦难就会结束,会被我赫连家族捧若上宾。”
倏地,朵理将一个纸包塞到林冲手中,恨意犹存道:“金创药,我家祖传的。你这只冷血的……“她最后对林冲清皙地说出了:狼!
监舍中,角斗士们在疲惫中沉睡。
林冲孤坐一隅,展开手掌,是那包金创药。林冲漠然地手掌一翻,金创药落到地上;金创药却执意不肯离开林冲视线,林冲怔怔出神,竟然出现了奇怪的映像……
黑汉子锋利的开山大斧劈向林冲,林冲绝地反击;巨人变成了一只张牙舞爪的怪兽撕咬林冲;残酷角斗的交叠中,林赛儿偎着林冲生怕失去;林赛儿的话清皙得就在耳畔:“冲哥哥,老人们都说幻像是很多事情的先兆,赛儿为冲哥哥担心……”
“赛儿,我一定能够活下去,找到你!”林冲喃喃地捡起地上的金创药,轻轻敷在了伤口上……(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