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白高国的都城兴西府许久没这般热闹过了,盛况集中在角斗场;大白高国热衷角斗,缘于武功使地处中土西陲的族群在强者环伺中艰辛地由弱图强而直至抗衡中土立国,已延绵百数十年;角斗场被熙熙攘攘沸沸扬扬的大白高国民众拥挤得座无虚席。
禁军林立号角长鸣,大白高国国主崇宗携少年太子仁孝进入贵宾席,辽使耶律恒是其贵客,亲王察哥携王妃萧音伴驾随侍;号角余音中,察哥兴致盎然走到贵宾席台前,声音宏亮地面向期待中的观众致开场白。
“大白高国的臣民们,首先让我荣幸地告诉大家。”察哥转过身,恭敬地面朝着贵宾席上方道:“我们至高无上的国主和聪颖睿智的仁孝太子莅临了今天的盛会;我还要荣幸地向你们介绍大辽国圣主高贵的使者耶律恒将军,今天的盛会因为他的到来而生辉!”
万众朝着贵宾席欢呼。
耶律恒朝着崇宗恭维感慨:“贵国这般气魄,本使不虚此行!”崇宗傲然笑道:“大白高国在西,大辽在北,双强鼎立,图谋中原指日可待。”
国主和辽使的亢奋令察哥这个主持者很自得,面向观众说得豪迈:“今天的角斗,将再现我们大白高国人勇猛尚武的丰采,一会儿你们将看到穷凶极恶的吐谷浑战俘血肉横飞地倒在我们勇士锐利无情的刀剑下,它将镇慑一切敢于同大白高国为敌的人!”
察哥说得更为煽情:“而在本场角斗的末尾,你们还将更加惊喜地欣赏到无畏的角斗士更为精彩的压轴角斗。”他面朝观众展开双臂呐喊般道:“噢!我们期待他用鲜血、用生命向我们奉献一幕饕餮盛宴!”
察哥富于煽情的演说煽动起了万众的第一轮热潮,人们暴发出急不可耐的欢呼声;贵宾席侧面是八大部族的座席,坐满了贵族人们,没藏公子和细封公子哥们在其中欢呼着,女奴林赛儿垂着头侍奉在没藏公子身背后。
察哥对观众兴奋的效果十分满意,他有意延长了人们的欢呼后,用尽最后的气力大喊:“现在本王宣布,角斗开始!”
兽角大号再次呜鸣,角斗场甬道的铁门洞开,握着弯刀的角斗士波斯虎和提着战斧的吐谷浑战俘从两个方向入场。虎豪迈地冲着观众扬起双臂,博得一片欢呼声;吐谷浑战俘则阴沉着脸,绝望的目光中散发着仇恨。
观众喧啸:“杀!杀死吐谷浑人!”
波斯虎受到了观众的感染和催促,咆哮着挥舞弯刀扑向对手,吐谷浑战俘不敢怠慢,以战斧迎击,二人殊死搏杀……
巨石砌成的囚室,林冲被巨石上的铁锁铐牢着待战。囚室顶端横隔着的木板上方,纷乱沉重的脚步山摇地动;上面是波斯虎和吐谷浑战俘的亡命搏杀,林冲则漠然地对疯狂的喧嚣充耳不闻。
松开糙粝的手掌,掌心小偶人,林冲轻轻摩挲。
林冲怔怔出神中,竟然再一次出现了那种奇怪的映像——他同一个异族的巨人搏斗;巨人变成了一只张牙舞爪的怪兽撕咬着他;林赛儿清皙的话音:“冲哥哥,老人们都说幻像是很多事情的先兆,赛儿为冲哥哥担心……”
角斗场,吐谷浑战俘满是鲜血的尸骸被大白高国士兵拖走,虎以胜利者的姿态举臂狂呼,满场观众疯狂回应。
再次的号角和观众的期待声中,大铁门甬道内走出角斗士冷娃和石敢,同他们成为对手的,仍是俩个吐谷浑战俘。冷娃、石敢高举兵刃朝着观众致意;吐谷浑战俘仍旧在绝望中仇恨、沉默着。
四人两对开始交手,起式便是绝杀的疯狂……
外面阵阵的杀声充斥着囚室,林冲平静地将小偶人上的皮绳一道一道缠在了手腕上,缠的十分认真。
囚室的铁栅栏外,朵理默默注视。
角斗场,两具吐谷浑战俘的尸骸被大白高国士兵拖走。冷娃、石敢浑身浸满了鲜血,残酷极致的搏杀已经令他们失去了人的常态,形似颠狂地张扬着双臂冲着观众吼叫:“欢呼啊!你们这群疯子,刽子手,为爷爷们欢呼啊!”
冷娃,石敢的叫骂被同样失去了人性常态的观众报以的疯狂欢呼淹没。
重甲武士除去林冲的镣铐,走上了通往角斗场的甬道,赫连保忠从独臂角斗士龟兹蝎的手中拿过长剑、盾牌,亲手交到林冲手中。朵理和所有的角斗士迎了上来,无言目送林冲走向甬道尽头的强光处——那扇通向角斗场的大门。
忽然,浑身鲜血的波斯虎挡住了林冲,冷凌地说:“我也上!”
众人惊讶,赫连保忠怒喝:“虎,不许胡来!”
虎对林冲是一副挑衅神态,说出的话却是另外一个意思:“主人,你想错了,我同他决高低是以后的事。”虎在众人的困惑中对赫连保忠道:“察哥不预先告知对手已经违规,角斗营做出调整是公平的。”
众人被虎的话触动,沉默着林冲也露出一丝感动;他忽然想起了狮!角斗士真是一种奇特的人,为了爱惜自已的荣誉狭隘得暴跳如雷睚眦必报,但内心则充沛着深沉的友情和不畏强暴的赳赳血性!
“爹,赫连角斗士不能任人宰割!”朵理抓住最后机会,激动地对赫连保忠请求:“让虎同林冲一道压轴,增加我们的胜算!”
赫连保忠犹豫,众人期待着。
其实赫连保忠十分清楚,角斗场内的一切都已在察哥的控制掌握中;察哥的副将讹庞就把守在通往角斗场的大门外,一旦虎随同林冲出现,讹庞必会强行干涉,甚至引发火拚!
终于,赫连保忠亲手推开了虎,望着通向角斗场的大门,对林冲说得郑重、也说得血腥:“去吧!穿过那扇门,也许是你的天堂,也许是你的地狱!”
林冲在万众嘱目中进入了角斗场,他不屑向嗜血的人们致意,惟有沉默,踏着粗粝沙地上长长的血迹走向中心。
贵宾席上,察哥舒心微笑,萧音面色苍白;自从林冲出现在了赫连角斗营,察哥,萧音便处在了心兆不宣中。
“爱妃何故愁眉不展?”察哥明知故问般关切道。萧音淡淡回应:“妾身见不得血腥场面。”
“爱妃心存仁爱,但今天却很特别。”察哥露骨地说:“本王携你前来,是让你亲眼见识令本王和爱妃蒙羞的大恶之人的下场,他将有精彩的表现,但结局一定悲惨!”
萧音恼恨着赫连朵理并没遵照她的交待让林冲逃走,仍旧淡漠回应:“殿下以这般隆重处死林冲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战俘,真是抬举他了。”
太子仁孝跑过来打断了察哥和萧音说话,表现出少年好斗的本性:“太精彩了!吐谷浑人不堪一击,我们的角斗士太棒了!”察哥炫耀道:“这些角斗士是经过血与沙严酷训练的,训练他们的是我们大白高国。”
“下面是不是还是由吐谷浑人同这个角斗士决斗?那就太没意思了。”太子不屑道。察哥却风趣:“太子殿下说过,吐谷浑人不堪一击,那臣下就换个花样。”
“什么花样?”太子被吸引着追问。察哥吊着胃口道:“太子眼见为实一定会比臣下的絮叨更精彩!”
在太子的急不可耐中,察哥看着萧音轻笑;看似说给太子、其实是说给萧音听:“压轴的精彩会让林冲落得个什么样的下场不言自明。爱妃勿要惶恐不忍;爱妃若能想到蒙受的耻辱,惶恐和不忍就一定能够化作复仇的酐畅淋漓。”
察哥的话终于让萧音颤栗!
“你去陪父皇坐。”太子将察哥拨开坐在了萧音身边,人小口气大道:“我就坐在萧妃身边吧!你们中原的女子娇花弱柳,要是害怕了,我可以安慰你。”
年仅十三岁的太子尚武,却阳光可爱,萧音在悲怆中找到了一丝温暖,浅笑致谢道:“太子仁厚,贱妾真是担当不起。”
角斗场八大部族的席位上,参加过地下角斗搏彩的公子哥们谈笑风声着,没藏公子看着角斗场中心的林冲却咦了声。
“这不是那天搏彩的角斗士么?”没藏公子说得很肯定。几个公子哥兴致勃勃道:“他很有几分身手让没藏兄赢了美人呐!下面的压轴一定精彩,咱们下注吧?”
垂头侍奉在没藏公子身后的林赛儿听着公子哥们的话,麻木地抬起头,却猛地啊了声。没藏公子疑惑回头,莫明其妙。
林赛儿捂住嘴,目光直瞪瞪盯着角斗场,认出了林冲……(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