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理、春花退出了角斗营大门,神色惶惶,为刚才的情形发悚,百思不解林冲为何变成了这副模样。朵理展开手掌心攥着的小偶人,仔细琢磨,春花见朵理趁林冲昏迷拿走了小偶人,一反往日恭顺的神态,责备地看着朵理。
“小姐,你会要他命的。”春花说得很刻意,很严重。
朵理当然明白春花这话是因小偶人而出,她也早因这只小偶人琢磨过林冲,现在春花的话提醒了她:春花的奴隶身份可以触及到她难以触及的角斗士的另一面,或许还是密闻。
“春花,你帮我判断一下。”朵理一改主子对仆人的口吻,举起小偶人,很期待地将心中的琢磨向春花追问:“他是因为王妃萧音,还是因为这个女人成了这般模样?”
春花很惟愿朵理向林冲示好,那会对冷娃角斗士们有好处,便连忙说:“小姐,角斗营无人不晓,这只护身符是那个姑娘留下的。”春花虽说只是从冷娃口中听到过林冲同那个姑娘的点点滴滴,但出于冷娃对她的真挚及她同林冲角斗士们同命相怜间的信任,她已经体味出了林冲对那个姑娘的感情有多深沉。所以她说道:“林大哥每次角斗时都缠在手上,看得比性命都重要,他现在是这付样子了,小姐怎忍心拿走了它呢?”
春花的话令朵理对林冲的揣测清晰起来:林冲同萧音没有发展成为她想像的那个样子!林冲不为萧音的华贵所惑,却为失落的前情倍受煎熬,说明他是个对爱情认真执著的真男人。朵理这般想着,心里掠过一丝慰藉,立刻将小偶人递向了春花。
“你赶快帮我还给他,别让他再受刺激。”朵理说着,遂又叮嘱:“还有,你一定要在角斗营中帮我留心些,我想知道那个姑娘的一切消息。”
这几日,萧音一直忐忑着,那日在贺兰演武场林冲的骇人反应令她越想越是担心的很。终于,外出打听的管家徐忠将她忐忑着的事带回了王府月华宫。
“经我多方探听,林义士患了重病。”徐忠禀报道。
“快把详细的病情告诉我。”萧音专注地问。徐忠详细叙述:“他清醒时沉默无言,形同雕像;狂燥时充满了仇恨和杀意,令人生畏。一经激动便咯血昏厥,金石汤药均不见疗效。据郎中诊断,是心伤;是极度的伤心所致。”
萧音听着揪心。徐忠遂又提醒:“再就是,传闻赫连庄园已经对太子传诏林冲去贺兰演武场教习武术的事起了疑心,又不便去东宫核实。但我再要是以太子府的人去庄园,难免会露出破绽。”
“你下去吧,留心着就是。”萧音打发走了徐忠。
萧音机械地打发走了徐忠,脑际中全是林冲那天激烈反应的情形,发展开来不正如徐忠刚才所描述么?“林冲并非一般病状,是受了极度的心伤?”萧音思忖着喃喃自责:“是我作的孽呵!”
那天萧音同林冲幽会,锦屏、宝丫虽说候在远处,但还是看见了一些情形,近几日也更为留心王妃的煎熬惆怅,甚至悄悄议论过。眼见王妃失魂落魄般说出这样的话,赶忙一齐宽慰。
“王妃对林义士用的是真情,不必过于自责。”锦屏率先说着,找出让王妃安心些的理由:“再说不定,那个林赛儿真的已经不在人世了呢?”宝丫遂之附应:“是啊,听说部族对家奴可是残暴得很呢!再说了,那林赛儿背叛了林冲这样的真男人,当真是活着还不如死了好。王妃对林冲说她已经死了,其实是在为林冲解脱,我看是没错!”
宝丫的话却说的过于尖刻、寡情,萧音皱了眉。宝丫自知失言吐了舌头,萧音却并未责备宝丫,循着自己的思绪说:“必须找个机会对他坦白,让他相信林赛儿还活着,他的病才能够好起来。”
“可王妃想过吗?他会恨王妃的。”锦屏赶忙反对。
“恨就恨吧!”萧音苦涩,说得万念俱恢:“也许让他恨一场,能够彻底斩断我同他的这段孽缘。”
“可王妃现在不便同林冲见面了啊?”锦屏说出了萧音新的为难:“刚才徐管家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赫连庄园已经疑心,王妃同林冲见面的法子已经不再安全了。”
萧音一筹莫展……
察哥的骑兵部队从塬上经过,这里是大白高国同大宋边界、义合寨所在的地域。随行的陆谦怔怔出神——古堡依旧。
“陆谦,你神不守舍,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察哥语出突然,盯着陆谦恍惚的脸色问。
陆谦并不掩饰挂在脸上的苦笑,但说出的话则不悖于察哥:“毕竟为生养之地,属下情不自禁地睹景思情。但殿下昔日的再造之恩,才让属下有了今日的一线生机。”
“呵呵,想到了再造之恩倒未必,想到了义合寨被我灭门倒实在。”察哥莫测一笑道。遂也远眺古堡,贵气、慈悲地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去祀奠一下乡里乡亲的亡灵吧!战争死人在所难免,好在是义合寨已为我大白高国属地,亡灵也是我大白高国的亡灵了。”
陆谦陡地一怔,对察哥的话心生警惕,迟疑着揣摸。察哥则轻叹道:“哦,重点祀奠一下那位林清扬,若换作他是我大白高国的一寨之主,其忠心、其勇气,着实是令人钦佩的!”
察哥的话让陆谦意外,但其赋予的人情着实令陆谦感激涕泠,心也踏实许多接话道:“殿下仁慈大度,属下定要将殿下的大仁大义代为转告亡灵。”
察哥挥了挥手,顾虑顿消的陆谦在马上朝着察哥一揖,便策马朝着古堡奔去。察哥若有所思地目送,副将讹庞凑近提醒:“殿下,这里可是他的老家、他的故土,殿下就不怕这贱奴一去不再回头了么?”
“不再回头?”察哥淡淡一笑道:“本王无外乎走丢了个奴才,不值一文,但却庆幸避免了日后隐患。他要是回头,说明他期待本王恩赐他的一切;而这个恩赐是他这个汉奸在宋国想都不敢想象的。但愿他算得清这笔账,日后倒是个可用的人。”
“殿下识人的手段匪夷所思,末将五体投地!”讹庞恍然着恭维。
林冲站在赫连庄园大堂中央,简直像似变了个人,神情憔悴、消沉,形同雕像缄默着听赫连保忠说话。
“太子储君,口喻如同国主一般份量,我不得不尊。”赫连保忠窥伺着林冲的脸色道:“但我却担心你的身体,是否能够支撑?”
见林冲仍无反应,赫连保忠不免焦急,加重了语气份量:“林冲,你能荣膺大白高国勇士,全凭太子鼎力。太子少年率真,能拜一个宋军战俘为师,并结为武中好友,实在是承担着许多来自背后的非议呵!”
“太子在什么地方?”林冲倏地开口,令赫连保忠如释重负:“贺兰演武场。太子接应你的人已经候在了庄园。”
林冲不再多话,走出了大堂。
徐忠匆匆进入月华宫,向萧音禀报:“刚才接到东宫送来的口喻,太子召林冲教习武术,已经通知赫连庄园。太子让王妃也赶到贺兰演武场助兴。”
软榻上怏怏的萧音兴奋得坐了起来,连忙吩咐侍女们:“快!更装出行。”
锦屏、宝丫见王妃焕发了精神,连忙在王妃华贵的服装中挑选。萧音却又满面春风地说:“你们俩个死蹄子,只会选那些我穿腻了的宫服。今天换个新鲜的,我亲自来!”
“王妃,你应太子诏不穿宫服穿什么?”锦屏、宝丫莫明其妙地问。但她们见王妃亲手打开了随同亲王出征的箱子,便明白了。
赫连庄园大门外,果然是东宫的人等候着。林冲跨上马背却感艰难,但还是坚持着随着太子府的公公远去。
林冲刚刚远去,庄园大门内便驰出了朵理心爱的坐骑汗血宝马狼驹。朵理却乔妆着男性武士装束,纵马循着林冲的去向跟踪……(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