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端缓缓上岸,似乎是在完成一个神圣的仪式,位迎召见此不由一笑:“我等就此离去,望你不负来时之志。”
孔端面朝前方,只是默然的点点头。
快船掉头返航,速度奇快,眨眼消失在江面。
孔端站在岸边,张开双臂,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颇为复杂的说道:“这,便是中原吗?”
迎着阳光,忽然他精神振奋,朗声高喝:“我今日在此立誓,穷有生之年定率大乾之劲旅,北渡澄江,涤荡中原,逐苍狼于漠北,复我河山,兴我天下。”
“呵呵。”
女子的娇笑声却打断孔端的慷慨激昂,将他从自己的世界拉回现实。
这时孔端方才发现,在不远处的岸边竟有两个人,他的视线虽被半人高的蒿草阻隔遮掩,却依稀可辨两人,一男一女。
女子一身素衣,屈身坐在江边,似是在垂钓。
男子粗布麻衣,立于身后,类似护卫。
孔端态度不恭,大为不满:“姑娘何故发笑?”
“我笑你痴人说梦。”那女子口吻温柔,却隐约间如利剑出鞘,暗含一丝锋锐。
孔端凝眉定睛,傲然道:“有志者事竟成,只要百折不挠,终有所获,何来痴人之说。”
女子笑声又起,而后悠悠道:“就算是梁武帝孔端那般雄才伟略的霸主,最终也不过黯然神伤,抱憾落幕,难道,你自诩比他还要强吗?”
江水浪花迭起,巨大的水浪声震耳欲聋,女子的声音轻柔,一时间,孔端并未听得完全,却依稀听见梁帝、抱憾落幕等词汇。
可是,纵观古今,世间未曾有过以梁为国号的朝代。
“你在说什么?”孔端甚为奇怪,一边向女子走去,一边问道:“梁……帝究竟何意?”
“哦?”女子似有所悟:“看来有所偏差,大乾仍在。”
这次,孔端听的清楚,当即拨开蒿草奋力朝女子跑去,想要弄个明白。
然而,粗布麻衣的男子欺身近前,一掌拍向他的胸口。
孔端被女子言语吸引,未有防范,此时有人攻来已躲闪不及,他心中一狠,手中长剑出鞘,刺向对方心脏,以命换命,逼迫对方。
男子的掌风骤起,非但没有变招,反而速度奇快,在孔端长剑刺出的瞬间,一掌按在孔端胸口。
男子得手之后,仍旧面无表情,手掌微微一顿,力量砰然爆发,孔端旋即倒飞出去三丈之远,后背着地。
这重重的一摔,孔端手里的长剑不由脱手而出,滑落澄江。
女子淡淡说道:“我倦了。”
粗布麻衣男子立刻恭敬近前,扶起女子,然后扛起鱼竿竹篓,如仆人般搀着女子远去。
“你把话说清……”
孔端还想起身,胸口的滚烫却由外入内,强烈的灼烧感蔓延至咽喉,呼吸渐渐困难。
随着呼吸困难,孔端的大脑也开始混沌,耀眼的阳光在他眼中逐渐黯淡,直至一片昏暗。
无边的黑暗之中,孔端独自前行,他坚信他会找到光亮,照破黑暗。
可是,冥冥中,他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悄然无声的注视着他,如野兽盯着猎物。
忽然,一抹寒意在他后颈乍现。
他呆滞在原地,一柄寒气森然的长剑赫然搭在他的肩膀,剑尖就在横在眼前。
孔端屏气凝神,缓缓转头。
身后是无边的黑暗,黑暗中握剑之人的双眼明亮皎洁,却冷漠无情。
孔端悲伤的摇头,他不相信,这熟悉的目光,哪怕近在咫尺,他也不相信,除非……
握剑之人的身形慢慢自黑暗之中浮现,明黄色的衣袍,逐渐清晰的面庞是无比熟悉的轮廓。
“不!”
孔端猛地睁眼,大口喘着粗气,脸上是充满惊惧的表情。
“原来……是梦。”
孔端缓缓坐起,发现全身上下都衣衫竟被汗水打湿,整个如在水中泡过一样。而胸口的灼烧感却已消失不见,仅剩可以忽视的轻微痛楚。
孔端这时才注意到他竟远离澄江,身处于一片平原旷野。
天空月明星稀,在他身边是剧烈燃烧的篝火,升腾着固化出夜风薄烟。
孔端向篝火靠近,试图用热量消除夜风袭来的寒凉。
“喂,你看不见这里还有一个大活人吗?”
“可是这个大活人照顾你到现在,还为你准备吃的。”
孔端诧异的看向篝火对面,是一个笑意盈盈的白衣少年。
“谢谢你啊!”孔端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夜风下,他湿透的衣衫不仅不抗寒,还增添了寒冷的程度。
白衣少年给孔端一根三尺长、手指粗细的木杆,木杆的另一头是一条烤鱼。
孔端接过木杆,连忙道谢,白衣少年却颇为无奈脱下自己的外披在孔端身上。
“再加上一条,借衣服给你抗寒。”
“实在感谢。”
白衣少年撇撇嘴,说道“口头感谢什么的是最没用的东西,还不金钱来的实在。”
“我这里……”孔端听罢便向怀里掏去。
白衣少年打断他,笑眯眯道:“你的钱我可不要,都是些南边流通的银票,在大苍可用不上。”
孔端愠怒道:“你怎么能随便乱动别人东西。”
“江湖儿女,何必在意。”白衣少年轻飘飘道:“虽说若没有我帮你,你顶多丢上半条命,但救你半条也是救命之恩。”
孔端摸索过后,见除了佩剑并无丢失,便垂头吃鱼,少年的语气做法都令他颇不舒服,实在不愿与之交谈。
白衣少年自顾自的说道:“我不要钱财,你只需告诉,伤你的人姓甚名谁,年方几何,家住哪里。”
白衣少年看向孔端,眼神希翼火热,孔端却垂头吃鱼,默然不语。
白衣少年没好气道:“喂,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可是是我救了你诶。”
“我不认识他。”孔端语气冷淡:“你也说了,就算没有你,我也只是丢掉半条命而已。”
“喂,你这是人话吗?”白衣少年似受了天大的委屈:“半条命!你知道半条命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你本来能活一百,不,本来能活五十,而今就只能活二十五,喂,芳龄啊?”
孔端咽下一大口鱼肉,压抑着闷气。
“你不说,我也能看的出来,就你这副俏模样,往低了说,二十四、五,你看,那我帮你完全就是救你整条命啊。”
孔端实在听不下去白衣少年的碎碎叨叨,只好打断他:“我真的不认识他?”
“嗯……好吧。”白衣少年沉吟片刻,又道:“那他用了几招将你重创?”
孔端勉强一笑,答案不言而喻。
“一招?”白衣少年皱眉,目光奇怪的打量孔端:“是你太弱了吧。”
“我或许武功不高,救命恩人,您的武功一定很高吧。”孔端心中冷笑,他观那少年年纪不大,十四、五岁的样子,想来武功不会高到哪里,如此,必然击中其痛处,让他闭嘴。
可是,孔端此话一出,又大为后悔,本是互不相识,那少年陌路相逢却能救他半条性命,他不该因其话多,便言语相讥。
“我的武功……”
孔端懊悔之际,白衣少年却微微一笑,目光如炬,直视长空,似要冥夜点燃。
“天有多高,便有多高。”
“噗!”
孔端一口鱼一半喷出,一半卡在喉咙,这比城墙厚的脸皮,实在让人无话可说。
“你不会噎死吧?”白衣少年犹疑的盯着孔端看,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才恋恋不舍的将腰间的酒壶递给孔端。
看着孔端大口灌酒,白衣少年紧锁眉头:“又不是让一味的你喝酒,你把嗓子冲开好了啊。”
待孔端无恙,白衣少年一把夺过酒壶,满脸不悦,并小声嘀咕道:“你知道吗?这可是我在佛山龙泉蹲了三天,才在酒肉和尚那里偷来的佛山佳酿,喝一壶少一壶。”
白衣少年瞥见孔端平淡如初,波澜不惊的表情,轻叹一声:“我就知道你不懂。”
向篝火添了些柴后,白衣少年眉宇一展,看向孔端:“喂,再问你几个问题。”
孔端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白衣少年尴尬一笑:“放心,放心。”
白衣少年神情认真,眉目五官悄然分明,竟好看如画中走出之人,宛若人间嫡仙人。
“你是南边来的?”
孔端迟疑半响,还是点点头。
白衣少年又问:“南方武林武学鼎盛,高手无数,那你可知谁人可堪最强?”
孔端一愣,奇异的看多了一眼白衣少年,他未曾想这少年还真有几分武痴心性:“我对武林之事鲜有涉猎,不过也知道一些,霓凰宫宫主师艳雪虽为女儿身,但武功卓绝,独霸武林五十余年,诸派共推武林至尊,而我有一义兄名唤乐正满鸿,曾是八荒教副教想,其人英雄英雄盖世,他年必成武林魁首。”
孔端虽如实相告,却也不忘捧出义兄,当然,他是真的相信乐正满鸿英雄盖世,终成大业。
白衣少年闻言,神采奕奕:“要不了多久,你说的这两人就都要败在我手里。”
孔端哑然失笑:“我看你年纪不过十四、五岁,未免也太会说大话了吧。”
白衣少年翩然起身,扬眉挥臂:“大话?短则一年,长则,没有长则,到时候你自知晓,无论江湖,还是武林,千古天下,唯我东方。”
东方?
孔端惊诧的看向少年,恰好,东方一抹红色悄然破晓,欲要逐夜迎昼。
此夜过后,两人又谈了许多,孔端也知道了少年的名字。
东方未明,单字一个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