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班主终于再次走上台,清了清嗓子,正准备宣布下一场演什么。
一阵阵尖厉的竹哨声传来,班主只楞了一下,拔腿就跑,嘴里还在大叫着什么。
可场内已经完全乱了,看台上的人们也纷纷向外冲,各种叫声乱作一团。
前面几排本就被ER买断了,没有外人,加之大家奔跑的方向都是朝外,这前头反而没人挤,比较安全。
赵构一头雾水,他仿佛听见什么火情、快跑之类的话,四下望望,也没看见哪里有烟,只好问ER:“这是怎的了?哪里有火情?”
ER似乎不明就里,四下张望了许久,指着远处的一缕黑烟:“好像是那边吧”。
目测那边离这瓦子至少有百来步,赵构松了口气,“这么远,哪里会烧到这边来,这些人紧张什么?”
“不知道啊,大家都跑,陛下还是先出去,寻个空地再说。”
赵构沉稳地起身,等人群都走得七七八八了,这才慢慢走出瓦子。
出来一看,他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刚才看着起码有一百步的烟,突然就借着风势吹了过来,隐隐地已经能看见不远处冒起了火光。
最要命的是,这周围屋子建得密密麻麻,根本找不到一处空旷之处,人们也不知是看热闹还是害怕,跟没头苍蝇似地四下奔跑着。
赵构是带过兵的人,作为天下兵马大元帅,虽然只是在军中任的虚职,偶尔过去训个话,校阅一下,但基本的军事常识还是有一些的,没有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他清楚,这种情况下,最可怕的不是火情,而是人多乱跑,最容易发生踩踏。
得亏他们出来的晚,前头的人乱哄哄地挤作一团,倒是背后的瓦子这里相对安全一点。
邵鄂此刻已是满头大汗,一边奋力护着他,驱散靠近的人,一边四下打量,似乎在寻找下一个落脚点。
患难见真情,这个太监并不是贴身的,却堪称最贴心的,看他此刻那付拼了命的样子,赵构心中一暖,心中倒了不急。
定下来,他观察四周,很快又发现了一个致命的问题,那些屋檐相连的屋顶用的都是茅草,这就难怪那些烟蹿得如此之快,这天干物燥,若是有一处明火,只怕要把半个临安府都点了吧。
想到这里,他心中焦燥起来,紧紧皱着眉头。
说实话,他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一个好皇帝,甚至都没认真去想过如何做一个好皇帝。这些年东躲西藏,每天关心的就是自己的安危,哪里有空去想百姓的死活。
但他也不是一个凉薄之人,国计民生的重要性自然是晓得的,也不忍心眼睁睁看着那么多人受苦受难。
此前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知道了,他就不能视而不见。此刻虽然乱哄哄的,他却心如止水,闭上眼,思考着,如果火势蔓延,要如何施救。越想得深,他就越焦燥,因为他发现,火起、蔓延、踩踏,这几乎是一个无解的死结。印象中,从无大臣奏报过关于火情的事,户部和兵部应该是没有准备的,除非这临安知府是个治世能臣,真能做到未雨绸缪,防火于未然。可他手下有这样的知府吗?他心中可没底。
突然,四周安静了下来。
“奴才万死,让陛下受惊了。”邵鄂刻意压低的声音传来,他睁开眼,见周围的人早已散去,人们已恢复了镇定,街面上重新变得繁忙而井井有条,似乎刚才的乱象不曾发生。
不远处,有小贩在高声叫着:“果子糖水唉,新鲜的果子,最能解渴……”
听到这声音,赵构嗯了口水,经过这紧张的一幕,似乎自己的唾沫都被那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火给烧干了,嗓子开始冒烟。
ER立刻去买了碗冰镇梅子汤。
赵构顾不上斯文,一口气喝下一大碗,只觉带着乌梅清香的酸甜味道是这世界上最美的甘泉。
冰凉的酸梅汤不仅刺激着口舌,也浇灭了心中那团焦燥之火,此时他完全恢复了帝王的镇定,也不责怪ER,只道:“去那边看看。”
顺着巷子没走多久,就来了之前冒烟的地方。
相连的三间席屋已被熏得发黑,所幸烧着的只是屋顶。
“果然是茅草屋顶最可怕。”赵构喃喃一声。
仔细一看,却露出了惊喜的眼光,以这几间屋这中心,四周拆出了一片空地,那屋顶的草上全是湿的。
看来,组织救火的人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不是急于扑灭眼前的明火,而是重点隔出了一圈防火带,一面切断火势,一面组织扑火。
他在心中暗自称叹,不知是何人在此组织,竟是如此有章法。
便冲着邵鄂使个眼色。
邵鄂心领神会,寻到那几个一看就是累极了,坐在地上休息,身边丢着水桶之人,细细打听了一番。
“回陛下,他们说是一个路过的官人,看见此处起了火,大家在忙乱着,就主动停下,教大家如何救火。”
“那人在何处”
“说是刚走,朝那边去了。”
“还不快去寻?”说完,赵构率先迈开大步。
走了不到五十步,果然发现前面有个衣衫狼狈的背影,看那穿着,可不正是组织救火之人。
“兄弟留步!”ER高声唤道,小跑着到前面扯住那人的袖子。
那人纳闷地停住脚,一回头,大家都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