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大雄宝殿交锋,高高在上的神仙菩萨并没有保佑和尚,助他一臂之力。智能法师被杨宏才揪住破绽反诘,抓住佛教阴暗面戮穿他虚伪胡说欺骗的实质,尴尬又无奈。
没有正面论述灭佛的重要和必须,强调皇帝的诏令严肃权威,仅仅抓住几个漏洞就已经显示佛教的荒唐可笑欺骗的面目。叫老和尚没法吹嘘佛法高尚救人功德无限。
杨英很是兴奋老和尚被质问得面红耳赤手足无措,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兵之力,道行高深法师也不是宏才对手!拿下法门寺就稳稳压在兄长上头,父帅必刮目相看!
都尉杨宗武特别解气,前些时被老秃驴骂得狗血淋头憋得一肚子气,今天终于扬眉吐气了,看你还能胡说八道骗人不?他拉了杨宏才去喝酒,不喝不痛快!
裴庆和费通都是本着死马当活马医心思观察这论战,没想到这死马真有医活的可能。虽然杨宏才并不见得才高八斗,说的也是普通人的话,但说的恰到好处叫那老和尚自己把掌打自己!让他招架不迭,绕过实质问题先从侧面下刀,这小子确有辩才。
“太守公,想不到这论战竟是这样,依你看杨宏才这小子有希望磨赢老和尚吗?”
“是呀,确是出人所料,他竟从侧面把老和尚弄得很尴尬,只是下面论战还会不会再这样呢?静蔼还没出场,他才是关键过不了他这还俗也是难办。长史公以为呢?”
“太守公言之有理,这小子以前拿下好几个老和尚,大概也是这个办法。那老和尚被他迫到无言以对,威望尽失在庙里也呆不下去了,羞愧之下不得不屈服还俗吧?”
“有这可能,只要和尚还俗入籍了就是大功,就是不负皇命那管是什么办法呢?”
“明天是跟静蔼对阵了,成败就在这一举,太守公,你看那小子有有胜出希望吗?”
法门寺八大住持跟大将军府二公子和小侍卫辩道论战,辩了两天竟然处于下风,古稀老和尚道行高深,辩不过十来岁小孩子引起大轰动,这比灭佛本身更好奇。
大雄宝殿的格局还是前两天一样,杨宏才还是最后一个进来。今天大雄宝殿外旁听的就多了两倍,有多处寺庙的方丈和执事赶到,以及好些有名学者和乡绅。
“二公子,小施主,两位矢口否认我佛的存在,今天就先辩明我佛是否真实存在可否?”
杨英瞅了宏才一眼,宏才点了点头:“静蔼法师久仰了,本公子很乐意跟你商榷。”
“那好,我佛天竺生而有名,扶危济困谆谆教导欺民去恶行善,凶悍之徒知畏,迷途之羊识返,天怜而风调雨顺,民仰而国泰民安。衣钵传之后世已逾千年,公子知否?”
杨宏才微笑缓缓应道:“诚如法师之言,释氏史上确有其人其事,知之者众公子当然知道。释氏著书创道意在阐述观点扩大影响,与先秦诸子百家之意同。”
静蔼目光一亮:“小施主既知我佛鸿德广布,衣钵相传已逾千年,传之中原亦数百年之久,善民信众遍及南北,何以大胆妄言我佛不存在耶?”
杨宏才摇头微笑:“法师,佛之存在与否跟释氏已不相关,佛非释氏,释氏非佛。释氏已逝千年,早归尘土,即便遗骸尚在亦如枯木无所知也。安能为佛乎?”
“大谬!我佛即释氏,释氏即我佛天经地义,天下俱知,四海皆然。生之为释氏,逝之为我佛,小施主观泰山而不见,听雷霆而不闻,是以妄言无佛也!”
静蔼此话一出僧尼欢欣,纷纷合掌颂:阿尼陀佛。民众窃窃私语:这小侍卫无知啊?裴庆和费通对视,眼神阴郁疑惑又焦虑:这小子疯了,犯这低能……
杨英和杨宗武张大了吃惊眼睛:怎么口无遮拦?这回可糟糕透了,老秃驴碾压……
杨宏才依然微笑,不慌不忙说:“法师此言差唉,生之为释氏不假,逝世即为枯木虽刀刃所加烈火焚烧亦无知无觉唉,况千年之久已为微尘,安能知现世之善恶而奖惩乎?”
“无知妄言!以凡夫俗子之见猜度佛理之高深,人虽亡故灵魂尚存,身虽无知无觉,灵魂虚空俯视犹人临山之绝顶,其广何止千里安能不知?”
“法师,60年前梁武帝御前《神灭论》之辩已经昭然于世,形即神也神即形也,形存而神在,形谢则神灭。当日之辩法师亦在其中,何故言人亡灵魂尚存?千年之后仍可凌空俯视千里?可是年高善忘耶?佛理固高若不为人所解,如法师凌空俯视,岂不妄言?”
僧尼一片鸦雀无声个个脸色难看,民众都在窃窃私语,虽不甚明了《神灭论》亦略知此事。以皇帝威严网罗南北高僧学者围攻一人而不胜,当然道理超然难以置疑啊!
裴庆和费通松了口气,想不到宏才小小年纪竟然熟知此几十年前典故,一句年高善忘静蔼可是吃憋得紧,鄙薄少年之词已成妄自尊大。这小子不简单啊!
杨英和杨宗武裂嘴笑了,老秃驴倚老卖老,骂宏才无知不配跟他论战,现在无知的是他自己!什么佛理高深凌空俯视,老秃驴,你凌空给我看看?胡说八道!
静蔼满是皱纹脸上掠过一丝尴尬,这小子并非不学无术,可能看过许多典籍,不仅仅是借题发挥鄙薄我佛,恶心师弟徒儿。他是有备而来志在灭佛,真是小瞧他了!
“小施主,范缜亡故40年早已形神俱灭,想不到竟然阴魂不散,令你今日以弱冠怼我老衲。当年一念之仁未把范氏赶尽杀绝,以至谬种流传,我佛遭此大劫,痛哉痛哉!”
宏才看他痛心疾首样子,心里鄙薄,这老和尚以退为进,明里骂范缜暗里宣扬灵魂说,没能驳倒《神灭论》却大言不惭是自己一念之仁。还捎带骂我阴魂附身!
“法师,谬种流传何止一桩,如陈涉、黄巾张角俱以神鬼为一己之私张目,”宏才知道后世还有许多,最著名是洪秀全,但不能提:“但其大者要数佛教,以妄言惑众更是痛哉!”
静蔼面见愠色:“小施主,饭可乱吃话不可乱讲,我佛教义精深,何来妄言?”
“法师,话当然不可乱讲,饭亦不可乱吃,比如河豚虽人间美味,食之丧命多唉!正如佛教,其中多有美言以投苍生所好,实则虚妄无稽。因虚无飘渺而貌似精深,惑民弃农工商以侍泥塑木雕,田地荒芜民无所食,外敌入侵兵革不足,是以皇上诏令还俗也!”
此话一出满座肃然,终于一刀切入实质,指出佛教虽多美言却如河豚巨毒,貌似精深实则虚妄无稽。惑民弃农出家,田地荒芜兵革不足,皇帝诏令去佛还俗是理所必然。
裴庆和费通抹去额上微汗,面有喜色。这小子终于杀入正题,而河豚之比相当精妙,皇上灭佛理直气壮。这小子貌似漫不经心,其实心思慎密善于抓对手纰漏!
在场僧尼无不木然脸黑,皇帝诏令就是他们紧箍咒,这小东西终于抬出来了,而且恶毒把我佛比成河豚!静蔼法师锋芒已挫若不能反击制胜,我佛休唉!
杨宗武心里大叫痛快!老秃驴装成道貌岸然,骂老子愚昧无知助纣为虐,死了要下油锅下十八层地狱。下你个鸟!现在宏才就说你虚妄无稽是毒河豚,气死你!
“一派胡言!河豚水族比畜生等而下之,安敢与我佛相比?我佛满怀慈悲扶危济困息纷争,导民去恶从善,赫赫之著昭若日月,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岂是你小儿所知!”
小小侍卫竟敢妄自诽谤佛祖,静蔼禁不住满胸愤慨,怒形于色,严词斥责宏才。那些僧尼稍稍宽心,我佛功德昭昭,小东西抹杀不了,去佛还俗那是倒行逆施!
“法师,释氏去世千余年唉,形神早灭,满怀慈悲乃在世之时,与现今毫不相关。赫赫之著年久失真多有后人修篡难免谬论掺杂面目已非,恐非释氏本意。法师难道不知?”
“我佛金口玉言,所说信徒必行,去世虽逾千年,我佛无处不在,乱臣贼子那敢篡改?”
“法师此言差唉,若无篡改安有大乘小乘之争?死而形神俱灭,无处不在岂不妄想乎?”
“非也,范氏之说死而形神灭凡夫俗子也,子云圣人之形必异于凡者,儒家子弟岂不知乎?我佛圣人虽死其神必存,是固千年不灭而无处不在也。诽谤我佛不惧阿鼻之惩乎?”
宏才坦然一笑:“释氏在世亦凡人也,形神俱灭千年,岂有惩恶扬善之能?”
“小施主,大言不惭,我佛善恶分明,阿鼻地狱专为你等所设,若不翻然向善难逃此苦!”
那些僧尼面露喜色,这小东西就该下阿鼻地狱。杨英、裴庆都担心大棒之下宏才要退缩。
宏才泰然自若:“法师,惩恶我暂时不说,若论奖善我看释氏确实无能。”
“小施主,此言差唉,我佛善恶必报,西天极乐即为至善之人去所,何言无能?”
“法师,西天极乐无人所见,若论一心向善弘扬佛法当以武帝萧衍为最,他三次弃皇位出家为僧,献赎金无数,结果以耄耋之年活活饿死皇宫,此是佛祖奖善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