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割了麦子紧接着抢种复播玉米,这夏收夏种完成农家大概都松了口气。以前是没有夏种的,除了冬麦外正播玉米、小米、水稻、瓜豆菜都在四月天气暖和后种植。
一年收两荐大概起于平均气温比较高,无霜期又比较长岭南,从那个朝代便开始了双季种植模式已无据可考,这模式由南向北慢慢延伸,现在连大西北也种复播玉米了。
麦地复播玉米,在肥料能够补充的情况下,是完全可以长期运行的模式,当然没有肥料补充地力会不断下降。这个小芬也是很清楚的,但战乱时期先救燃眉之急吧。
陈腾约小芬于下午到县衙,讨论劝农署具体事宜,她在已播玉米地上指挥工人,用牛拉压板平整土地。目的是让种子密切接触土壤,完成后准备洗澡赴约。
战争还在相持着,陈朝吴明彻没能渡过淮河,陈宣帝似乎身体欠佳,国内捉襟见肘,后续兵力再也没有越过长江支持。北伐军其实在孤军奋战。
北周武帝已经统兵伐齐,发起了平阳之战。河阴之战后,北齐在西部边境加强了兵力,犹其在洛州、金庸驻上重兵。平阳之战打得不顺利,伤寒爆发武帝已经撤兵了。
梁朝边界离南北战线比较远,又不是参战国似乎没有关系,其实要为北周买单。退兵前线屯积粮草就只有付之一炬,军队回国还必须粮草安顿,百姓那个痛呀……
在东阳王萧琮府坻,陈腾和王国承相何奎正在萧琮座前议事,当然,战争是最敏感的话题。北周兵部官吏只管催粮催夫,误了战事要军法从事,那管你拿不拿得出来,
东阳王萧琮是当今皇上嫡长子,现年15岁两年前大婚,生得齿白唇红一表人才风度翩翩,一副文人才子相貌。大婚之后皇家血统需要他驻封地王国捍卫京师。
当时政体习惯是裂土分封,皇子幼小受封稍长大,一般婚后就必须到封地,有的皇子还兼任郡县政府首脑。在现代人看来他们最大不过初中生,甚至小学生统治一方实在儿戏。不过皇帝也有他的办法,派亲信大臣辅佐,派信任将军代他统率军队。
“王爷,这是调粮草的照会,限30日内送到随州,这是陆路怎么办?”何奎双手把关文呈上,萧琮看了两遍北周的关文,便细看本朝户部咨文知照。
“承相,户部如此不公,有没有搞错,这应急加征战时粮草我东阳竟然摊了差不多八分之一!东阳如何能征到如此之多?这也太厚此薄彼唉,卿家有何良策?”
“是呀,这实在头痛,户部说襄郡、巴州灾情严重征收困难。江陵好一些,东阳比较富裕理应多负担一些,王爷怎么说呢?皇上已经朱批了。”何奎脸色晦暗目光很是无奈。
萧琮眉头紧蹙,国土仅有几州,现在仰人鼻息人在矮檐之下,财政捉襟见肘,父皇也很难周全。那只有自己想办法了,这不但要加紧征收还要车辆呢!
“这两年就是东平县如期足额收齐赋税,平江、靖西也是差强人意。承相,怎么督收调集车辆似定一个方案加紧执行。承相,复播玉米是个好主意,需要三县铺开才是!”
“王爷也不用太焦急,下官这就去督收,现今收上的赋税是可以调出来应急,如果加征收不足,这军粮就有缺口了。东阳令,那复播的事办好了?”
陈腾拱手施礼,前些时到王府谈及小神童耕作法和高产麦种,没引起重视,一个十岁小女孩似乎不可能做如此之事,仅说既然如此那就行文平江、靖西照办就是。
“回承相话,县府咨文是早就送达了,因忙于督促东阳复播,平江、靖西怎么施行尚未知。以东阳情况看,或因无牛无劳力无种子之因,复播地亩仅占六七成。平江、靖西未见复播玉米成功,民心有惑未除,推行未必得力,估算能复播一两成吧?”
承相何奎一听立即拉下了脸,目光凌厉声音严峻,尽显承相威严。
“放肆!他们怎敢玩忽职守?加征如此这重,若不复播济急百姓何以度荒?军队无粮恐生哗变,如此庸才视而不见!王爷,下官以为必须严加申斥!责令补救。”
王国并未行文属县要求推行,这严加斥责似乎有莫明其妙之嫌,萧琮望了陈腾一眼。
“承相,东阳所发乃平级咨文,并无强制之力,行或不行政府和农户都有选择。此时复播最佳农时已过,待再推行复播已不能成熟,是卑职推广不力之过也。”
承相略收锋芒乃悻悻道:“虽如此说,明眼所见其利而不行者,非庸即懒岂不可责乎?”
既然农时已过,责令推行或斥责已无补于事,这一年是白白错过了,萧琮颇不悦。
“陈令,农时已过追悔莫及,庸才延误就是一年,何以杜绝类此之事?”
“王爷,亡羊而思补牢,复播虽晚,冬麦正在当时。据说此麦一以当八若能普种饥荒可弥,军粮无忧也。此种小神童已种三年成效甚著,人虽稍小而见识颇大也!”
萧琮脸上颇有疑色,十岁农家女粗通文墨已是难得,即使是公主也未见其学博识大也。
“哦,陈令对此女似乎知之甚祥,人小而学识博大,无夸大其词之嫌乎?”
“王爷,下官何敢在王爷面前饶舌?此女兼通儒墨,身体力行,且志存高远,利不自专普惠众生,力行饥者得食寒者得衣,下官每思之自愧不如也。”
萧琮和何奎面面相觑没有说话,心里不以为然。这世人难逃一个利字,见利忘义者比比皆是,饥者得食寒者得衣,多少圣君贤臣之未能,况一村姑乎?
“好吧,东平令,你说的那劝农署推广应是有利无弊,为迅速解决这粮荒那就开办,只是,这张小芬小家碧玉年纪又小,居官恐怕人多不服,且或成大族豪门诟病也。”
陈腾摇摇头不以为然:“承相,张轲乃落泊贵族,还是皇亲,曾任远安令,出仕为官并不孛体制。张轲不黯农事,此技乃小芬所创,解铃还得系铃人就勉为其难吧!”
萧琮矜吟一会,噗哧一笑:“为了尽快解决粮荒,顾不多许多了,陈令把她父女传来吧!”
何奎没有异议这事定下,想着明年将解决饥荒,心里稍安,陈腾告退出来。
偏西阳光已经没那么热,江风吹来让人一阵清爽,陈腾回到县衙张小芬已等待许久了。
“小女子见过县父母,”张小芬微笑对着下轿的陈腾,没显出焦躁不耐烦来。
陈腾拱手告罪:“非常抱歉,跟王爷和承相议论加追战时捐的事,让张兄在此久等了。”
“哦,那无关紧要,我也是刚到一会儿,县父母,这年年加征民何以堪啊?”
“唉,谁说不是呢?这征战似乎无休无止,战争巨耗钱粮,不从民众索取那有呀?”
这道理谁都明白,打仗不但巨耗钱粮,还要死很多人,这些都要人民负担,在这乱世任何统治者好像都没考虑这一点,再饥荒实际也饿不着他们。
“唉,这仗能不能别打这样频繁啊?准备不足仓皇开战,一年又一年人民喘不过气来了。”
陈腾苦笑着摇摇头:“这可由不得我们,张兄,树欲静而风不止,连根拔起也无奈啊!”
有这意识还算头脑清醒,多少有些危机感,不是浑浑噩噩混日子的人。梁朝自侯景之乱梁武帝死后,就没有一个正经皇帝,做傀儡的就不说了。自己争夺上位的也胸无大志,看不到危机,只贪图享乐荒废王事,结果让陈霸先捡了便宜!
“说的也是,大海孤舟身不由己,县父母,那上头皇家怎么说?就没个应对之策吗?”
“唉,张兄。你都说了大海孤舟,江陵偏安一隅,能有什么对应之策呀?”
“县父母,我国地狭民贫,兵少将寡被南北夹持,难与群雄争锋,不得不寄人篱下。若因此而失进取之心,不以苍生为念,则君臣离德人民怨声载道,恐名存实亡也。”
陈腾想,形势如此但这话她真敢说出,初生牛犊不畏虎也。便岔开话题。
“张兄,王爷已经决定尽快成立劝农署,部署推广事宜,计划怎么推广就去见王爷吧!”
“哦,王爷已经决定了?来不及复播,就先发些麦种给农户,有了直觉经验就好办啦!”
两人就复播说起农事,兴旺农村前景,赋税催粮以及战时粮草输送,掌灯还谈了一阵张小芬告辞出来,陈腾要让衙役送她回家,小芬胆大辞谢了。
出了城外面天已经黑透,月亮还没上来。晚风吹拂树影憧憧时有虫鸣,岔路口大树下有座土地庙,张小芬走近突然响起异样声音,一个衣冠博带黑影挡住了去路。
一个苍老威严声音:“何方妖孽!竟敢附身祸害我一方水土清静,本土地收你纳命来!”
张小芬一惊,土地神?立即明白是妖孽谣言那些人搞的鬼,翻身往城上便跑,那土地公公手提拐杖紧追,气喘吁吁冷汗淋漓之际,前方出现一个白袍身影,她喊声: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