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五点，陈顺和周雪回到家中，陈风一个人待在方间。周雪推开陈风的房门，看见房间里电扇在摇着头，儿子坐在床上看书，身边还放着一摞书。周雪笑了笑，关上房门出去了。片刻，又惊讶的推开房门，看到房间窗外，是逐渐暗淡的天空，和朵朵棉絮一样的白云。
“妈，怎么了？”
“你这孩子，又不开空调。”
周雪走进来，从床边桌子抽屉里拿出空调遥控器，将空调打开。然后把窗户关上，把窗帘扎起来。
“小风，窗帘拉不拉啊？”
“不用拉了。”
“哦，你看书，要注意保护眼睛。”
“嗯。”
“等会出来吃饭，我就不来喊你了。”
“好。”
周雪系好了窗帘，又走出房间，激动的来到书房。陈顺正在书房里打着电脑，见到周雪进了，停下手里的工作。
“怎么了，媳妇？”
“顺哥，小风在看书，把窗帘拉开了。”
“是吗？我这就去说说他，看书就专心看书，拉什么窗帘。”
“哎呀，顺哥，我不是说小风看书不专心，我是说他把窗帘拉开了。咱儿子从小看书就喜欢拉上窗帘，今天怎么拉开了呢？”
“啊，这倒是哈。我去看看。”
陈顺起身，来到陈风房门前，轻轻的拧开门，把头探了进去，看到陈风正在看书，窗帘确实拉开了，窗外天色昏沉，朵朵黑云漂浮聚集。
“儿子，在看什么书啊？”
“在看小说呢。”
“儿子，老爸托你黄叔叔问了，在A市最近有个夜市，里面经常卖些老书。你不是喜欢看那些老书吗？A市离L市不远，明天我轮个假，后天带你去，顺便在你黄叔叔那里玩两天，好不？”
“好哇！我听同学说了，说A市的夜市好玩的很，谢谢老爸！”
“嗯，等会出来吃饭啊。”
“好。”
陈顺关上房门，向厨房走去。周雪已经焖上米饭，正在切菜。
“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我觉得小风挺正常的啊！”
陈顺走进厨房，帮周雪洗晚饭要吃的蔬菜。
“顺哥，你跟小风待的时间少，小时候咱这儿子就不一样，太懂事了。咱也没经常带他出去玩，孩子性格内向，长大了可不好。”
“嗯，媳妇说的对。”
“你……后天真要带小风出去玩？”
“嗯，去A市，正好跟黄万发那小子聚一聚，干脆你也请假，咱们一家去玩玩呗。”
“好哇！我明天也请假，攒了半年的假呢。”
“那我今天就联系一下他，听说他现在生意发了，不知道有没有时间。”
“咱去了就是玩一玩，他要是忙，就别打扰人家了。”
“好，听媳妇的。”
周雪笑了，陈顺低头洗菜。
夜里，吃过晚饭的陈风将碗筷送到厨房，回到房间里拿出那本《卜乱》，从衣柜里拿出自己储存多年的压岁钱，装进裤兜。走到玄关，换上鞋。
“爸，妈，我去姚老头那里买本书。”
“儿子，小心些，要钱吗？爸给你点。”
“不用了，爸，我走了哈。”
“早点回来！今天晚上有雨！”
“知道了，妈，我一买完书立马就回来。”
拿着书，陈风走出小区。户外，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几颗星星惨淡的挂在天空。街上商铺和路灯也还亮着，车辆依旧川流不息。
夜呀，这就是都市的夜，人工的白昼。
陈风在街道上快速行走，姚老头已经不像以前一样，可以等到一条街上的所有的店都关门熄灯了自己再关门，如今一条街都是卖烧烤的，夜晚才是生意来的时候。姚老头比不过他们，关门一次比一次早。
陈风走着走着，一股莫名的感觉渐渐笼罩全身。安静！街道上不同寻常的安静！店铺灯都亮着，却没有看见一个人进去，店员昏昏欲睡。十字路口没有一个人在等待，交通灯变幻的频率越来越快。路旁的车辆风驰而过，仔细一看，都打着空车的牌子。
陈风立在原地，想看到自己熟悉的那个城市。虽然一切没变，但直觉告诉自己，这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城市了。
陈风定了定神，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先找个安全的地方避一避。离家已经太远，还是去姚老头的铺子吧。
月光下，陈风开始狂奔，街道变得空无一人。
“呼！呼！呼！”
陈风停下脚步，周围的环境飞速变化，路旁焉巴的行道树变得茁壮，高大的树冠刺穿路旁的高楼，粗壮的根须从水泥地面拱出，如同虬龙盘绕，将一圈的地砖挤得崩裂。
无数的萤火虫不知从哪里出现，飞舞在空旷的街道，然后又分开，钻入空无一人的商店。附近的居民楼里，灯光纷纷熄灭，变得漆黑一片。路道两旁萤火虫飞舞的店铺和远方的商厦灯光还亮着，不知从哪里，传来一两声夜鸟的叫声。
“咕，咕咕。”
陈风愣在原地，大脑飞速运转，想搞清楚发生了什么。突然，插在兜里的《卜乱》大喝一声：
“火器！”
“嗖！”
《卜乱》的叫声还在耳边回荡，陈风就听到一阵破空声传来。他下意识的向左一跳，直接撞碎了橱窗，跌入了服装店内。一枚巨大的子弹打在陈风刚才站立的地方，巨大的爆炸瞬间将那里土地炸出一个大坑。直径两米，坑内的一切化为粉尘。
陈风咽了口唾沫，将《卜乱》抓在手里，夺路狂奔，向服装店内部跑去，一路惊起伏在店铺内的萤火虫。
陈风一脚踹开服装店的后门，来到楼梯间，随手抄起一根破旧的拖把棍。在陈风面前，摆着两条路，一条楼梯通往上面的房间，一扇门，通往外面的世界。
对方可是拿着枪，不对，拿着炮的啊！出去，就是活靶子。陈风向楼上跑去，萤火虫随之在只有一扇应急灯的楼道里飞舞。
二层，门紧锁。三层，门紧锁。四层，门仍然紧紧锁住。陈风一脚狠狠的踹在门上，门没有开，巨大的响声在楼道里回响。
陈风赶忙用身体贴住震动的门，响声消失，但是已经有什么被吸引过来，一层楼梯间原本安静下来的萤火虫又飞舞起来。
陈风急忙奔向四楼，四楼已是楼顶。陈风用力拉门，门缓缓打开，迎面而来的寒意，让陈风打了个哆嗦，抬头一看，天空中竟然漫漫飘下无数雪花。
陈风躲在门后观察，天台上空无一人，只是积了一层薄薄的雪花。陈风看向空中，月亮仍在，雪花仿佛凭空出现。
“吼！”
“咚咚咚咚！”
楼道下传来兽类的嘶吼声，然后是巨大的奔跑声，而且声音越来越近。萤火虫被纷纷惊动，向上面飞来。陈风打开门跑到天台上，萤火虫也纷纷飞出，在空中，明亮的萤火虫与白色的雪花交织在一起。
听到奔跑声越来越近，陈风在外面关上门，然后将拖把棍踹断成两截，插在门的环形把手中，将门卡住。然后压低呼吸，躲在楼梯间旁。
门的缝隙里透出萤火虫的光芒，随着奔跑声越来越大，光芒也越来越亮，映照了天台上一大片薄雪。突然，声音消失，光芒也随之暗淡，最终消失。
陈风紧张的几乎不能呼吸，他死死攥住《卜乱》，紧张的盯着楼梯间的门。背后，一大片萤火虫猛的飞起，陈风一惊，扭头一看，三楼的墙壁上，爬着一个人形生物。
那东西体型犹如成年男人一般，全身长满黑色的鳞片。鸟首人身，双目却如人类一般，瞳仁瞳孔，黑白分明。手脚皆是细长的爪子，紧紧扣入光滑的墙壁之中。背上长着一双黑色羽翅，只是左翅折断，耷拉在背上。
陈风仅仅是与它对视一眼，大脑就如同挨了板砖一样的疼痛。那生物猛的一跃，跳到天台，身体旋转，右翅张开，狠狠的打中陈风。
“嘭！”
陈风身体如同炮弹一样弹射出去，撞碎水泥的护栏，从四楼飞落。
“咚！”
陈风重重的坠在地上，双臂折断，手里死死攥着《卜乱》，全身的骨头如同散架一般。内脏破裂，口鼻都是腥腥的，全是鲜血。
“啊咧！死了没死啊？”
“……嘶……真……疼……啊……”
陈风的意识渐渐溃散，感觉自己的灵魂如同在地府浓雾里一样，渐渐脱离身体。
要死了。
又一次。
陈风闭上了眼睛，紧握的手也松开，《卜乱》落到一滩鲜血中。
天台上，风势瞬间增强，风声如同野兽的嘶吼，将整座城市的雪花卷起，一刹那，如梦如幻。
白色的雪花在天台上飞速旋转，在某种力量的控制下，雪花拥有了难以想象的速度和锋利，竟然切破人形生物体表的鳞片，带起一缕缕鲜血飞溅。
“吼！”
人形生物用右翅遮住头部，猛的从飞旋的雪花中冲出，右翅瞬间鲜血淋漓。它径直撞入楼梯间，然后向楼内跑去。雪花停止飞旋，缓缓飘落。无数消失的萤火虫又不知从那里飞来，落在陈风身边。
“咚！咚！咚！”
陈风站在一条狭长的廊道里，前后都看不到尽头，他在原地站立片刻，没有回头，而是向前奔去。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前后依旧是无穷无尽看不见尽头的廊道，陈风没有感到疲倦，便也没有停止。
“你，想得到什么呢？”
廊道中突然出现一张桌子，两面各有一张木椅。对面，坐着一个身穿灰色长袍的人。
陈风停下脚步，坐在这面的椅子上。
“我想要什么呢？想要知道怎样才算是活着，怎样才算是死去。”
灰袍人缄默不语，轻轻抬手，桌子上出现无数个镜面，里面映照出无数个朝代，无数个人的风云际遇，喜怒哀乐。
“看的明白吗？”
“呃……看不明白。”
“你太年轻了，看不透。而我又太老了，讲不清。”
陈风看着镜面里展现出各式各样的人的一生，有恶人得意，有奸邪当道，有贤人立言，有明君治世，有道士飞升，有白骨弄舞。
“如何？可否了结一二残念？”
陈风看了很久，摇了摇头。
“没，不过这镜倒是好东西。”
“也罢。”
灰袍人收起镜像，桌上出现两盏清茶。他举盏小品一口，又将茶放下，陈风举茶轻嗅，然后一饮而尽。
“呵，你倒是精明。”
“呼，前辈过奖。”
陈风哈了口热气，有些不好意思。
“我是一位赌徒，曾经一场豪赌，差点，真的就差一点，便赢得整个世界。”
灰袍人的脸隐匿在阴影中，看不真切。但是陈风能从语气里感受到，他说这话时，嘴角得意的扬起。
“可是，仅仅是那，我没有得到的一点点，毁掉了我。到最后，我一无所有。如今，我想翻盘，我要……”
灰袍人话还没有说完，廊道的地面出现龟裂，四周的墙壁纷纷脱落，木桌也开始摇晃。
灰袍人冷笑一声，将手按在桌子上，周围的异常消失，陈风头上冷汗不止。
“即使我如今一无所有，我仍然，要跟它赌一场！”
灰袍人站立起来，虚无的面部射出两道让陈风心颤的目光，如同平静的火山，内部岩浆流动。
“那，找我干什么呢？”
陈风有些不安。
灰袍人的目光渐渐收敛，重新坐下，面对陈风。
“你有不同的地方，我需要你的帮助，你也可以理解为，我，要挟你，拿你的一切来要挟你。无论是过去，现在，未来，你的一切，我都可以肆意毁掉。”
陈风有些不信，但是不敢作死。
“那，我替你办事，报酬什么的先不谈，你已经一无所有，还拿什么来赌？”
陈风微微后仰，靠在木椅的椅背上。
灰袍人起身，挥了挥长袖，廊道从两端开始消散。
“赌徒的最后筹码，便是自己的性命。”
灰袍人双手撑在桌上，木桌开始飞快燃烧起来。他压低身子，脸庞逼近陈风。
“至于给你的报酬，我不知道如何让你明白生，但是我可以让你清楚的了解何为死！”
木桌烧成灰烬，塌落在地。陈风全身已被汗湿，不敢再说一句话。
灰袍人站直身子，一把抓住陈风的右手腕。瞬间，陈风的右手腕传出一阵阵焦糊味。
“你已经喝了还魂汤，可以回去了，记住我说的话。”
灰袍人松开手，廊道彻底崩塌。
陈风猛的睁开眼睛，依然是夜晚，天空中星星很少。自己躺在马路上，周围无数人在指指点点，不远处，一位司机正在报警。
“喂，110啊，这有个小孩碰瓷！我撞着了，什么？打120啊？哦哦哦哦。”
原来，自己被车撞了啊，怪不得身上那么疼。他两眼一翻，又晕了过去。
（二五仔陈风，正式上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