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使辽国成为不可怠慢之事,而人选是个难题,这要是选择不慎,不派一个合适的人去,会使两国关系变僵。章惇看着愁眉难展的高滔滔,自己也在想何人可以担此大任。沉默好了一会儿,章惇提醒高滔滔说:“太皇太后,这是国之大事,需从礼部尚书或侍郎中选择。”
高滔滔说:“这有什么涵义吗?”
章惇:“太皇太后,这礼部管礼节祭祀,在这外交方面也应该是熟悉于心。”
高滔滔知道章惇在指一个人,就追问道:“章大人是指?”
“臣认为礼部侍郎蔡卞可以。”
高滔滔也知道蔡卞,他是蔡京之弟,书法造诣很深。看着高滔滔一脸迟疑的样子,章惇:“蔡卞官居吏部侍郎,才能出众,遇事慎思而后决,遇人喜不露于色,让他使辽最合适不过。”
高滔滔又征求了范纯仁与吕大防的意见,范纯仁认为这使辽之事需要一个胆大心细的重臣,一边可以应付辽国皇帝耶律洪基的考验,一边又可以为我国赢来面子。
吕大防看着两位宰辅都这样说了,就也没有什么意见。
高滔滔:“既然此事已经议定,吕大防明日即告知蔡卞出使辽国。”
大宋出使辽国已经是很多次了,包括曾经的宰相富弼。蔡卞接到消息时,他很平静地对吕大防说:“左相,既然这是太皇太后钦定的,我即是万死不辞。”
吕大防高兴地说:“蔡侍郎弥天大勇,我会派禁军送你到宋辽边境,你返回时亦派人接应。”
吕大防一直把蔡卞送出城外,蔡卞驾个马车踏上了出使辽国的路途。从汴京出发歇脚的第一站,蔡卞定为太原府。太原府距离辽宋边境不远,也是朝廷重镇。
马车疾驰在路上,蔡卞让车夫绕过沿线城镇,直驱太原。车内的蔡卞拿着太皇太后所批的国书,还有自己呈递给辽国皇帝耶律洪基关于诸事的个人看法。
临走时吕大防与蔡卞说,对于辽国所提出的要求,既要退让,也要力争,所以这是一个需要刚柔兼济的任务。西夏被宋军击败,所以此事上态度要强硬,而辽国想要化解矛盾,这便是顺水推舟。
车马走了数十里,一座村庄映入眼帘,蔡卞说:“不是要避开村庄吗?”
车夫:“蔡大人恕罪,小人的确是按照地图走得,至于为什么会遇见这村庄,我也是不知。”
蔡卞看了看,说:“无妨,这是新建的村庄,地图未标明也是常事,既然经过,就在此处歇息。”
蔡卞下了车,在树林里盘着腿坐下,几名护卫站在旁边。蔡卞让人打听这是什么村庄,自己翻着地图,却没有丝毫发现。这里的范围在北京大名府辖下,而大名府尚且很远。一番疑虑下,护卫来报说:“启禀蔡大人,这里被村民称为临水村。顾名思义,即是这里有一条河蜿蜒流过。”
蔡卞缓缓地说:“这里风光正好,就在此处过夜。我们也不进村了,免得消息四散。”
所有的人都在拾捡树枝,为生火准备,车夫对着蔡卞说:“这夜里寒气太重,不如蔡大人去车上休息。”
蔡卞摇摇头说:“我要与护卫们一起守夜,你不必劝说。”
车夫没办法,看着蔡卞低着头,又不禁说道:“蔡大人,小人有一句不该问的,这辽国据说上京临。潢府也是规模宏大,不比汴京差,而且辽国也有五京制之说。”
蔡卞:“这上京是太祖耶律阿保机所初建,自太宗耶律德光所成,北部是皇城,南部是汉城,这正好是胡汉分明的意思。”
“辽国五京是到辽兴宗时,才置西京,辽兴宗在征伐西夏大败后,仓皇逃至云州,设立西京府。”
车夫点点头说:“蔡大人所言的西京府距离太原不远,我们是绕过吗?”
“绕过西京府,直驱上京。”蔡卞说道。
蔡卞不想在西京多费时间,毕竟朝廷公务重要,他自己也不想让耶律洪基久等,从这里到上京本就需要数十天。
蔡卞正在想着明日的路程,旁边的护卫都差不多睡熟了,只有两个护卫在守夜,蔡卞看着熄灭的篝火,眼里仿佛出现了辽国上京的面貌。
耶律洪基此时在上京皇城的一座殿中祈福,自从皇后萧观音被冤杀后,他自己一直觉得愧对,故每天夜里在这座殿里祈祷。同平章事韩资让有事来报,却被挡在了门口。
殿外韩资让对侍卫说:“陛下又在祈福吗?”
“这是陛下每日必备的事。韩相有什么事吗?”
韩资让:“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要与陛下当面详谈?我就在这殿外等一等吧。”
韩资让是想说大宋方面已经递来消息说,使者不日即到达上京,韩资让想询问耶律洪基关于宋使如何安排。韩资让瞥见了耶律洪基的身影却不敢发声,萧皇后的死都是耶律乙辛一党所致,如今奸臣耶律乙辛已殁,但也不解气。
耶律洪基在殿内独自祈祷私语,韩资让等得已经不耐寒气,这北方的秋天让人瑟缩。耶律洪基突然感到一股寒气,便呼喊侍卫关了门,回头便望见了韩资让。
耶律洪基出来说:“宰相有何要事?”
韩资让说:“陛下还没有忘宋夏合约的事吧,宋国使者快到上京了。”
耶律洪基说:“这次宋国的意图都在这位使者手中,等宋使到后,我要亲自接见,这次我要看看这位宋使是不是和宋国的意向相同,如果他是奸臣,我就要利用他。从宋国建国以来,奉承我大辽者也不在少数,这次就看这个人了。”
韩资让说:“陛下思虑缜密,老臣佩服,但要不要派兵去保护?据探知到的消息,宋国使臣准备从太原府入境,那一路上很是不安定,我担心……”
耶律洪基思虑再三,说:“不用了,宋使在北宋境内出了意外,用不着我们担保。你看着一切接待事宜去办吧。”
夜已阑珊,暮色即将要退去,蔡卞于子夜也已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