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浮沉暗宋之临御
22717200000004

第4章 金明池上(一)

李格非回来,则是带回来一件大事,李格非对吕颐浩说:“三日后,太皇太后要去金明池乘凉赏景,京畿重臣都要到的,所出行的内侍宫人都已安排妥当,我恰好也无大事,只能待在这里。”

“不过我还需要见一位故人,你不如随我去吧。”李格非话锋急转,直接引入了另一个话题。

吕颐浩附声说:“恩师如此说,晚辈岂敢多言,愿与恩师一同前去。”

李格非又低声地说:“这次说不定会给你一些惊喜。”

太皇太后高氏本是想在这个仲夏,召集一些群臣以及皇室成员到金明池上叙政议事。这时仲夏多雨,宫中湿气太重,燥热难当,所以摆驾金明池上,还是避暑之选。

高滔滔初起,对着镜子一番梳洗,旁边的侍女侍奉在侧,高滔滔说:“金明池之事可准备妥当,所有的布置都要按我一开始说得一样,分毫不差。你让韩缜前来觐见。”

韩缜是韩亿之子,兄弟共有八人,大多身居要职,其中以韩绛,韩缜最为显贵。韩缜行事庄重,刚为右相不久,便遇上了这件事。

韩缜在府中对着管家说:“太皇太后三日后垂临金明池,你看我穿这件可以不?”

管家说:“老爷年纪虽大,但精神不减当年,这一件衣裳很是合身。”

韩缜又问:“我兄长可有信件传来?”

“可是指三老爷?三老爷年事已高,说他居于大名府在养病,汴京可能不来了。”

韩缜叹气说道:“三哥若不来,必是当年痼疾,也无大碍。”

这时又有一个下人来报说:“相爷,太皇太后召你觐见,说是为了游金明池之事。”

韩缜说:“我知道了。”韩缜换好衣服,嘱咐管家道:“我走后可能时间需久,家中有事消息时刻送到。”

韩缜踏入了乾元门,厚实的砖墙矗立百年,红墙碧瓦,依然耀眼华彩。韩缜跨过几重门,照着熟悉的路径,逐渐走到垂拱殿,太皇太后就在此处。韩缜拾阶而上,一旁太监引领他走到殿内,高滔滔示意他坐下。

韩缜毕恭毕敬地说:“太皇太后明鉴,此次摆驾金明池万事俱妥,唯一未定之处是设宴经费尚需内帑取用。”韩缜言有未尽,眼里注视着高滔滔。

高滔滔说:“若经费不足,可以从后宫的用费中截取,勿要动用内帑。”高滔滔一生尚俭,从皇后到皇太后再到太皇太后,都是用度从简。再说大宋三冗之巨,机构臃肿,积贫积弱之势难以挽救。光是冗官一项,就受到许多有识之士的批责。

韩缜连忙说:“太皇太后仁心,老臣领旨。”

高滔滔又说:“韩相做事周虑,我自然是放心下的,有件事需你亲自办一下,永兴军路你可去过?”

韩缜点点头,高滔滔说:“既然那地你熟,你去召回吕大防。”

韩缜此时心内如浪翻涌起伏,吕大防是何人,他有些记不清了,迟疑了一下,想到吕大防原来是蓝田四吕之一。吕大防正直一生,曾经数次谏言,屡议朝政大事于蹇难。高滔滔要提拔吕大防,这是不需多言的。

韩缜说:“吕大防已闲居在家,这一路上时日所需颇多,但这金明池之事……”

高滔滔知道他的意思,说:“这里不劳你了。”韩缜叩拜后,他不知这是怎么回事,自己顿时不用负责金明池之事……去召回吕大防,吕大防也是宦海数十年,如今终于要被提拔……

韩缜想到这里,出了垂拱殿。

李格非与吕颐浩要去拜访故人了,这位故人是谁?这对李格非来说是明晰的,而吕颐浩却一路思虑。

车辚辚,已过桥头,一处齐整的青砖矮房显现在吕颐浩的眼中,这里看起来就像是贤者所居,远离城中的繁闹,心沉世外。吕颐浩先下了车,李格非探出头来,说:“就是这里,还是曾经之景。”

吕颐浩说:“恩师,这不会又是哪家大师吧?”

李格非笑笑说:“你进屋就知道了。”

吕颐浩推开门,看着满院的烟柳青青,极具逸然飘渺,说道:“这里的主人还是一个情致之人,这里该是陶渊明之风,门前种五柳。”

李格非:“颐浩可知这位主人已经过世,我来此是为了祭拜他。”

吕颐浩从兴奋降到了失望,又从失望到了悲怆,说:“恩师原来还记得这位故人。”

李格非:“这不是光我记得的故人,这是全大宋都记得的人,正好这几日无事,金明池之事也无需操心,所以我带你来看看,这便是大宋先宰相薛居正的住所。”

“薛居正?这不是距今已经一百多年了吧,薛居正我好像在哪听过……”

吕颐浩的心里又冒出来一个问题,说:“那这里为什么这么冷落?既然是前宰相的处所,也应该有人来瞻仰啊?”

李格非:“你可以想想,薛居正逝世已经一百年了,世事无情,人心易变,哪里会有人追忆先者。”

吕颐浩看着这里的屋内还是很整洁的,说:“看来追忆的人也不是没有,就像我们这样的人。”

李格非笑道:“追忆本就是接近前辈大师的一种体验,我们这样做也是既有情感,又有敬畏,敬畏逝者,敬畏逝者的信仰,敬畏逝者魂魄安好。”

吕颐浩点点头,他对李格非的这种解释是认可的,自小就没了父亲的孤儿,他对这追忆的想法感受颇深。吕颐浩又感受着这里的一切,颇像齐州城外的家,清静素雅。再看看屋内,虽然灰尘满屋,但是摆放未动。吕颐浩又在院子里与李格非坐在石凳上,好一会儿,吕颐浩才说:“恩师此次带我来这,不止是追忆吧。”

李格非:“其实我还有一个想法,去西游洛阳,这几天一直在准备行囊,洛阳之游大概百天左右,你不如和我一起吧。”

吕颐浩才刚在汴京住了大概几十天,这时又要走,但既然恩师这样说来,不如西入洛阳丰富见识,吕颐浩思虑着说:“既然有此意,我岂能不从,只是上次我给薛璎然说好,这几日教她诗书的。”

“薛璎然是?”

“她是邻家的千金,父亲是个商贾,她不谙诗书,读《诗经》也是管窥蠡测,没有大的进益。”

李格非:“那你和她去说吧。”

吕颐浩:“这点请恩师放心。”

金明池上,一切已经准备妥当,这是新皇帝与高滔滔第一次出游金明池,奉高滔滔诏,一切从简,席宴就摆在临湖的一个亭中,亭子突兀至湖中央,这时日出云开,风波尚宁。

高滔滔的车辇出了宫门,正巧碰上了李格非与吕颐浩,在后面远望车辇的吕颐浩说:“大宋天子出游,实为壮观,这随从之人得上万吧,高牙大纛,远近皆闻其声。”

李格非说:“这与我们可无关,安心地走吧,若一日你可以中第,多次擢升后,就会登上紫宸殿与国之柱石议事,若你有一日显贵,恩师也不枉带你一时。”

金明池上,诸臣入座,高滔滔开始了第一项,即议事。她首先说:“诸位都是国之重臣,耆老宿望,都不要拘束遮掩,可以有感而发。主要说说新政被废,该如何继往开来。”

此时的蔡确认为自己年高德劭,居于宰相之位,不说不可,于是他说:“现在右相韩缜不在,那就我说。”

众人的目光都注视过去,蔡确:“盛世虽难立,往事却历历在目,未成之大业当以继承先祖鸿业,太祖立国,太宗继业,都以治军,治弊政为先。然军在心齐,弊政在于君臣心齐,才可大治。治军要制度得当,制度可靠,用名将,名将有功则必赏。弊政在于利民,不利民者则为弊政,要储存,要薄赋,要施善政于民。”

蔡确又说:“这只是两项笼统的说法,我大宋自建国以来百又二十余年,早已弊端丛生,说到底也不止这几条。如战局若开,后勤怎么运行,前线如何用兵,现在西北边患未解决,北部又有辽国虎视。吏政又贪腐,政治已无法运转。”

蔡确激愤之下,有些晕厥,高滔滔示意让他坐下。这时一个看似年轻的人站了起来,对着全部的臣僚拱手施礼。